房内。
“现在陆振华身边唯一还能信任的人，只有阿福！晚上我会让人把他引开，到时候我会直接杀了陆振华，让你的人在门口等我。”
“你确定这么做万无一失？时间太仓促，你杀了陆振华逃离陆家之后就等于直接暴露身份，到时候陆家的人会想尽办法追杀你！”
“这些不需要你操心，事成之后你只需要帮我把高家的人引出来，杀了他们我自然会去找杨彪，然后把所有事揽下来。”
“……”电话里沉默片刻，“好！晚上八点，我会以我爷爷的名义约高亚文和高进他们准时到金鼎酒店见面！”
“嗯，谢了。”
“……”
“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有件事我觉得没必要瞒你了。”无谓地笑了笑，“反正陆远也不在了，让你知道也无所谓了，其实陆远应该早就知道我哥哥的事是你干的了！”
“……”没有回复。
“你在听吗？”
“嗯，知道了。”
“你就不想知道原因？”
“没必要了，他已经不在了。”
那头不知是好笑还是嘲讽。
总之杨婧还是耐着性子将原因说了出来。
“我哥哥出事的那晚，你找过的那个妓女，陆远也找到了她，我本以为她早就该被杨家的人赶出杭城，没想到她一直躲在杭城没走，或许对杨家来说那个妓女的话不能证实你就是绑架我哥哥的凶手，但是对陆远来说，他可以轻易的得知你就是凶手的真相。”
苦笑。
嘴角的弧度僵硬。
“或许是他太傻，没猜到是我。”
“别自欺欺人了，和你之间我承认是我输了，我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你连命都不要，真替他不值，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你一直是在利用他！”
悄无声息地抹掉眼泪。
语气淡漠的回复杨婧。
“没别的事我挂了，事成之后等我电话。”
“……”
滴滴……
挂掉电话。
房间内的某个角落。
漆黑的看不清脸。
那个娇小的身影止不住地颤抖着肩膀，
伴随着的是呜咽的笑声，
又或是哭声。
但很快，这些便被一声巨响打断。
她拉开窗户，
不远处的湖边正聚集了一伙人。
为首的还在保持持枪的姿势，
方才那声巨响，应该就是这个人发出的。
她擦掉脸上狼狈的痕迹，
接着迅速下了楼。
“下来了？”
陆振华早已坐在窗边。
他并未回头。
目光始终停留在湖边的方向。
陈鸥缓慢走了过去。
“那个人找到了？”
“嗯……”
不再多说。
目光同样顺着陆振华的视线，朝着湖边看去。
冬季干燥的天气，在太阳下仍然显得寒冷。
湖边倒下的那个人被蒙上一层眼罩。
接着有人找来了油桶，
一伙人一铲一铲的往里装满了水泥。
一同被淹没的还有那个人的尸体。
很快，
便有人划着船将油桶拖上船去，
船一直漂，
一直到了湖中心的位置，
随着一阵水花，
油桶沉到了湖底。
到了来年开春的时候，
或许第一个发现他的，
是被腐烂之后滋养出的蛆虫吸引过去的鱼儿。
……
不时。
客厅进来了人。
见着陈鸥时，都愣了下。
直到陆振华转过身告诉他们。
“不用回避，她是自家人。”
“是……”
接着另一个人上前。
回禀道：“人已经处理了，从他老婆那里查到了最近的一笔汇款，是亚文手底下的人给他转的一笔钱，50万！”
这次，
陆振华笑了。
只是苍老的仪态中，再也藏不住年过半百之后的疲态。
“原来我儿子只值50万……”
一阵剧烈咳嗽……
眼前的这幕景象，如果换做旁人，陈鸥觉得此刻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心疼，这个刚经历了老年丧子之痛的老人此刻该是多么绝望……
可他是陆振华！
他不值得同情！
在她转身欲离开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呼声。
“老爷子！”
她转身。
看到陆振华摔落在地的景象。
接着令她震惊的是，
这个平日里表现出一幅镇定无碍模样的老人，
此刻终于露出了他的狼狈！
那副几乎皮包骨头的身躯之上，
露出了一排清晰可见的肋骨，
还有那布满全身的块块血斑……
阿福冲了过来。
将几乎昏迷的陆振华重新扶到轮椅之上，
整个过程，
陈鸥目瞪口呆。
“他……”
重新将毯子盖上，
阿福无奈且复杂地望了她一眼。
“去把床边的氧气打开！”
“……”
还是按照阿福的话去办，她一边拧开氧气阀门，一边观察着陆振华的情况。
直到阿福将所有人清退了出去。
她才终于再次问：“他怎么了？”
“老爷子得的是绝症，没多少日子了……”
“可之前……”
“之前的消息确实不假！”阿福仍有些防备地看着她，“老爷子只不过是将计就计配合着演了一出戏而已，不过他的身体生了病也是真的。”
“……”
许久。
房间内一阵沉寂。
床榻上，
陆振华逐渐恢复了意识。
当他看到陈鸥的那刻时，
轻声唤了阿福。
“你出去吧，让她留下就行……”
“老……”
“没事……”
“……”
最终，阿福无奈地驱身离开。
在退出房间的那刻，还是悄悄留了条门缝，以便随机应变。
床上，
陆振华插着氧气管。
精神时好时坏。
这个老人在处理完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之后，
终于失去了支撑倒下。
原本是值得人同情的一幕，
可是陈鸥却愈发的想笑！
那股油然而生的笑意，
充满了愤怒，懊恼，和不甘……
原来我要杀的人是个早就没有几天日子可活的人……
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我为什么要同情他！
是他，
他比任何人都冷血，
他可以麻木不仁的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
现在都要死了还要顾全整个陆家的利益，连自己儿子的仇都不敢报！
他不配被人同情！
这都是他活该！
是他的报应！
……
“扶我起来……”
冷漠的注视着床上连说话都费尽力气的老人。
她缓慢地走了过去，
将他扶起。
只是坐起这么简单的动作，陆振华似乎耗尽了全身力气。
他强撑着忍下气喘。
看着陈鸥。
“之前拿你当外人，从来没想过陆远出了事你会是这种反应，或许真的是我看走了眼……”
“您身体不好，还是少说话。”
呵呵……
“趁着我还能说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起交代了……”
“您交代，我听着……”
陆振华虚弱地看向窗外。
“其实我一直都猜测你是在伪装，现在我是个将死之人，你没必要再对我有所隐瞒了……”
“……”
“没关系，你说不说我都会把欠你的还给你……”
“不需要！”终于，她攥紧了拳头，“失去的我会自己拿回来！”
正视着她的双眼。
陆振华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随后，他指向床头抽屉，“这里面有我给自己准备的药，等你想好了就拿给我，我会让阿福走，让你留下，你可以放心的拿走我的命，没人会知道……”
“……”
眼底的愤怒前所未有的躁动！
她头一次直视着陆振华，将自己以往所有的仇恨毫无隐藏的暴露给他！
“知道以前的事终究是瞒不住的，陆远为你做到这个份上，我只希望你对他别再心存怨恨……做错事的人是我，所以只取我一个人的命就行了……”
嗤……
她忽然笑了出来。
“你的命现在弥补不了以前你做过的事！”
突然。
陆振华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
“如果我告诉你陆远还没死呢……”
“……”
陈鸥忽然僵直了后背。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是紧接着她料到了陆振华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此刻仍然心存幻想的是陆振华……
“陆远还没死，难道你不高兴么？”
窗外的天色，
渐渐灰暗了起来，
按照约定的时间，
师傅也应该通知了陆家陆远还没死的消息……
可此刻她仍想从陆振华口里听到不同的答案。
但陆振华并未就此告诉她。
他只是虚弱无力的看着门边，
就像个等待子女归家的老人……
“不管你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但是我知道，我阻止不了陆远跟你在一起，所以我不死的话，难消你的心头只恨……”
“你现在只是个每天算着日子等死的人，你现在每过一天都要忍受着普通人无法忍受的病痛折磨，你现在肯定也非常想死，可是你身边的人都指着你呢！他们没有人肯动这个手，所以你就想到了我，是吗！？”
陆振华突然沉默。
继而说出了更多事情的起因。
“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打掉你的孩子，逼迫你离开陆远吗？”
“因为你觉得我是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不……”
“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
他镇定地模样令陈鸥恼火。
所以她止不住冲动地，低声咆哮。
“那就是因为我妨碍了你的狗屁联姻计划，还有你的利益！”
“也不是……”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你说啊！”
无力地笑了。
陆振华看着她。
回：“我只是在出于一个父亲的本能，想要去保护我的儿子……”
“……”
此刻，陈鸥觉得可气又好笑。
这种话是该从一个从来都以利益为上的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吗？
“从一开始你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我就猜到了整件事逃不出杨家和陈文的干系，远航的能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大，可我还是怕了……我害怕你的出现会毁了我的儿子，陈文的能力我是一直知道的……她敢搞出这些事情，背后必定有人给她撑腰……我不担心她，我只是担心她背后的人，那些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他们已经站到了这这个圈子的最顶端……因为你！陆远已经悄无声息的陷进了这摊浑水里面，所以我只有在你毁了他之前，先斩草除根！”
“可我也是受害者！”
“我知道……所以我提出为你提供保护的条件，并没有将你赶尽杀绝，可你拒绝了……”
哈……
这回她肆无忌惮的笑了。
笑的毫无理由。
就像她稀里糊涂被拉进这个怪圈一样。
“这就是你的理由么？我告诉你！从始至终我就是在利用你儿子作为我的掩护，你都说过了我是个怪物，那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儿子？是他自己傻，这怪不得我！”
“……”
“怎么？生气了？你儿子就是个傻瓜，我一直都在骗他，可他竟然还傻乎乎的因为我去拒绝杨家的帮助！哈哈……现在他没了，你从一开始的算计现在也都落空了，你输了！”
陆振华无奈地笑了。
最终，落寞地告诉她。
“你和她的母亲很像……都喜欢逞强，撒谎……”
“我没有！”
大声怒吼。
说罢，她转过身去。
“过了今晚我和你们陆家不再有半点关系！”
离开之际。
身后传来陆振华的话。
“今晚我都会给你机会拿走我的命，并且我会保证你安全离开陆家，想通了就按我说的下楼取出抽屉里的东西……”
“这不用你管！”
最后一丝力气提高声音。
陆振华的语气像是在提醒。
“记得不要用枪……”
“……”
听完陆振华最后一句交代后，
她毫无犹豫地离开房间。
陈鸥走后。
不多时阿福冲进了房间。
面色有些激动。
“老爷子，少爷还没死……刚才有人通了电话，让我们的人去提人！”
陆振华无谓地笑了笑。
随后扬手示意。
“你去吧……不管什么条件，答应他就是……”
“好！我这就带人去救少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