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欺凌（上）孤独的向心力

【纪寒】

欧阳澺方学生会行动被爆出的视频当中，有名与整件事情格格不入的女孩。

她就坐在这里看着书，这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是虚无缥缈的幻梦。任凭周围的事态再怎么激烈，她似乎都可以很沉浸地融入书的世界之中。这一点就算称不上望而生畏，至少也不是人之常情。如果要用几个词语来形容她的话，我第一念头可以想到的就是孤独、寂寞……

这些词语以前是我脑海中自我介绍的高词频的词语。

她叫做鹿玖，留着简约的棕黑色及肩长发，额前梳着简单的侧中分，黛色深邃的瞳孔心无旁骛地被眼前的书籍吸引，纤细白皙的双手将书视为珍贵艺术品一般小心翼翼地捧拿着。

我为什么会在乎她？我以前不也应该像她一样，孤独并快乐着么？虽然没有表现成这样目中无人的极致，但是根本的本质确实相差不大的。没有朋友，也不屑于有朋友，过着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多好？

我曾经是这么认为的，一直坚信了很久，并且从来不认为有人可以撼动这坚如磐石的理念。

可是我现在唯一的朋友却改变了我的想法。

这种说法既确切又不确切，确定是因为和我通过标准的方式经过双方同意冠上朋友名号的只有钟晓峰一人；不确切的地方是虽然和有的人我们之间并没有以朋友相称呼，但是我对他们的看法却和钟晓峰差不多，例如方荆一。

本来以为自己是多么的坚毅，本来以为自己是多么的忠贞，果然还是像风一样易改，随随便便就失陷了自己以为坚不可摧的思想阵地。真是可笑呢！

但是这也不能说明我的本性已经被完全覆盖，以前的理念也残留了许许多多。我肯定不会像刘栀雨一样没事找事前去搭话，这种自讨苦吃的行为十分可笑又可耻。此时此刻，我们之间的共同点就是孤独了吧？为什么要让它消失呢？

人和磁铁不同，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相同或者相似性格特征的人之间就会有一直不可名状的向心力，吸引着彼此产生交集……孤独，和这份向心力，谁的优先级更高呢？

静静地坐在鹿玖的不远处，我们都很孤独。

【田梦忱】

睡了一个长觉，做了一个美梦，直到我被喊醒。

梦中，那些熟悉又恐怖的场景记忆犹新。我梦见我只身一人走在下着暴雨的荒郊，发梢在滴水，衣角在滴水，全身上下由内而外地浸透。寒冷的夜晚和冰凉的雨水带来刺骨的寒意，我蜷缩着向前走，双手抱紧自己想要取暖。

然而这却是无济于事，单薄的衣裳和纤弱的双臂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狂风暴雨依然无动于衷。在我的认知当中，每一米都愈发漫长，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走过每一米的时间都在延长。冰冷的麻木正在吞噬我的感官，身体就快要失去知觉。

就在我将要完全陷入绝望的时候，远方竟然出现了亮光。那里是和我身处的这里完全格格不入的光景，高耸矗立的大厦带着炫彩的霓虹，我可以辩识出那是一座城市。“或许只要到达那里，就可以获得安全。”我兀自说着，说着这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听见的话。

重燃起的希望发掘了我身体中一部分的潜力，我用不知道来自于什么地方的力气奔跑起来。我追逐着这黑暗中的神给予的光明，纵步履维艰也砥砺向前。

冰冷依然保持着原样，对我施以绝不轻言放弃的阻挠，正如我绝不轻言放弃地前行。坑坑洼洼的道路上有许多积水，但是这对于已经湿透的我来说无济于事。我向着那温暖的光前行，一步又一步，正常来说我们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但……

那巍然矗立的城市，那色彩斑斓的光明，真的是真实吗？

为什么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可望而不可及？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仿佛这个世界没有时间和距离的概念，我所向往的光明距离我的距离一成不变，仿佛我一直在原地踏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恐惧感袭上心头。我想要欺骗自己这是错觉，可是连存在都需要怀疑的时间却又证明了这不是假象。现实成了摧垮我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把钥匙，我无助地跪坐在泥泞之中，发出无人应答的哀嚎和悲鸣。

好在这个世界的良善还是响应了我的最后一丝讨告，在我的精神麻木之前将我唤醒。哪怕是回到了真正的现实，我也心有余悸，更何况又一重恐惧正在向我袭来。

被蛮横的力道拖出拥挤的容身之所，刚刚从安眠药毒害的药力中清醒，来自于他人现实中的侵害就接踵而至。“出来！”传来粗俗的声音，巨大的力气让我们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等到视觉恢复到濒临正常的地步，我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室内，可以推理出之前应该是被藏在了类似柜子里的地方。等到大好的混乱逐渐消退，我开始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应该是活动室，而且是豪华级别的那种。活动楼的活动是分好几种规格，有的活动室是单间的，有的活动室是双间的。双间的活动室则分为里间和外间，我现在处在的地方应该是双间活动室的里间。

分析完环境，再看一下周围的人。蒋裴沉闷着脸看着我们，从这样的表情中只能读出怨恨；马杰带着挑衅的微笑，戏谑地看着我们，时不时地瞥一下蒋裴；石曜靠在门口，道：“接下来的乐趣，你们享受吧！我们去看守外间了，希望你们信守承诺。”

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六七个人分居房间的角落，他们带着五花八门的表情看着我们，在此就不一一描述了。

活动室是没有摄像头的，这一点从一年级上学期末期钟晓峰的诬陷事件中就可以得知。正是因为这一点，活动室成为了和学校里面的野外可以相提并论的罪恶场所。

“看够了吧？该是得到制裁的时候了，这一次，不要再妄想有人来救你们。”蒋裴闷声道，蜷伏在地上的我们三人没有话语权。

【钟晓峰】

沉浸在无能为力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一则神秘的电话打到我的手机。

“来活动楼C幢3楼304室，当然不来也是你的自由。”

经过特殊处理的声音，没有办法辩识身份，只此一句话也不愿意再透露更多。原本就一头雾水的我听完之后更加一头雾水，完全将迷茫和不知所措写在脸上。

“发生了什么？”同样不明所以的浩空问道。

“唔……”我把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信息告诉了浩空，浩空也跟着一起傻了眼。我们俩人关于这一点进行了一些讨论，最后还是统一认定我们去看一下也无妨。

但是这其中的蹊跷还是没有办法思考明白，不过真要较真地说的话，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完全思考透彻的。既然这样，那也没有必要继续进行无谓的思考了，去那个地方看一眼就完事。

我们叫上了杨星沐，然后也通知了安顺平，这就是我们能做到的最高配置了。杨星沐很快和我们汇合，安顺平的话则还要再看造化。

火急火燎地赶到现场，我们却在门前犯了难。

在门前敲了许久的门也没有反应，我这才反应过来，就算他们真的在这里，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给我们开门。但是这也更加坚定了我们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的猜想，我开始寻求破门而入的方法。

而且实在不行就强行破坏，就算这一举动表面上是错误的，但是见证了里面的情况之后，就可以证实我们的正义性。只要，他们确实在这里就好……

“围聚于此，是想商讨什么阴谋吗？”背后不怀好意的、冷冷的声音传来，卞津良阴沉着脸出现。看到他的第一瞬间，我心中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难道对方还和学生会成员沆瀣一气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的困难指数就更高了一筹。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下此定论？”我反问，对卞津良我一直都没有好感，特别是有了那一次在北诺雪原的经历之后。

“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相信接下来就会有证据。我会在这里监督着。”卞津良道。

“如果现在不是因为内乱很忙吗？为什么你会有闲情来这里插手这种小事？”我愤怒地问道，但是立马又后悔了。这种说法是建立在错误的立场上的，但是覆水难收，我只能继续这样理亏地僵持着。

果不其然，卞津良离开变成了着理的一方：“小事就不能管了吗？小事就要放任其发展变成大事吗？更何况龙天不是说事情解决了吗？”

然而，事情真的解决了么？根据安顺平的反馈，我认为事情并没有解决，但是这种时候龙天的公开表态就成了对方的理论依据。

“那好，”我定了定神，换了一种思路去思考，“我要向学生会举报，这个房间里面正在进行校园欺凌。”

虽然这依然是未知数，但是眼下这种紧急关头，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了那个神秘电话的信息。

“你有什么证据吗？”卞津良依然表现出呼之欲出的反抗态度。

“进去看一眼就有了。”我用最直白的回应。

“你不知道疑罪从无吗？你没有合适的理由，就是不能进去。”卞津良继续施加阻碍，这让我感觉他应该知道些什么，也让我更加坚定里面就是事发地点。但是知道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在对方是学生会成员这一层身份的阻挠之下，我们这些普通学生无能为力。

“他们不行的话，我进去采证一下总可以吧？”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安顺平还是及时出现在了这里。

“安顺平！”卞津良看见安顺平顿时怒目圆睁，然后用威胁的语气说道，“你真的要在这里和我作对吗？你不知道隔墙有耳吗？你不害怕学生会的分歧再一次被证实吗？”

“这些不是你蒙蔽正义的理由！”安顺平义正辞严地回怼。

“就你？也配在这里冠冕堂皇地说正义？”卞津良嗤之以鼻地说道，“以为自己有多强大吗？在我眼里你就和我一样普通。”

“都这么喜欢没事找事做的吗？”两人的争吵还未落下帷幕，新的变数就又上演，欧阳澺缓步走来道，“不管里面是什么，就此离去难道不是最简节约时间的方法吗？为什么都要在这里纠缠不放？立马给我全部散开。”

“得……得令。”卞津良前一秒还信口开河，现在立马又畏缩了。

“你除了会节约时间，还会做什么？”安顺平倒是愤怒起来，不再管顾其他一切因素，就这样对着欧阳澺声讨，“照你这么说，学生会直接解散最方便！”

“识相就给我立刻回去，不要把事情逼到那一步。”欧阳澺继续恐吓，安顺平也针锋相对，当他说出第一句反抗的话语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承担相应的后果的觉悟。

“你想干什么？”

“呵呵，你们可真是心大，还问这个问那个的，还想拯救这个保护那个的，”欧阳澺嘲讽道，“因为你们引起的麻烦事件也不少，比如说现在也不是例外。要是你们从这所学校消失，估计一切都会变得简单明白许多。”

“哪怕这简单明白并非正义，也在所不惜吗？”这句话已经把我们全员包揽进去，浩空也鼓起胆子反问道。

“怎么？”欧阳澺嘲笑着，然后用比起一开始略微跳脱的语气说道，“你所认为的正义是什么呢？是你哥哥信口开河的那一套吗？”

“至少不是这样的避事主意和恶意。”浩空继续声情并茂地声讨。

“哦，恶意？”欧阳澺并不认同，“随便你怎么认为去吧，我会让你们眼不见为净的。反正，Teen Forever从很早以前就是我所反感的了。”

“诶？”杨星沐之前一直缄默，突然被提名还略微有些惊讶。

“因为你们，学生会多了许多原本不必要的工作。”欧阳澺貌似一开始还不想提及，现在既然说到了，那就干脆畅所欲言，“你们公司不也想让你们退学吗？我是觉得助人为乐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就这件事，你们并没有发言权吧！”杨星沐也奋起反抗。

“哼！”欧阳澺不再理会，只是撇过头去不说话。

“学生会可真是道貌岸然、体恤民情啊！”就在这时，我们一直想进去的房门突然被打开，石曜嗤之以鼻地走出来，对学生会整体本身表达了否认。

“就连房间里面的人也想出来惹事生非吗？”欧阳澺继续讽刺道，石曜身后的一众人（PS：5个人）一排站开，产生了一股非凡的气势，我现在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这里就是我们想要找到的目的地。

“赶快把他们放出来，坦白从宽，否则我们就冲进去抓现行了。”安顺平对着石曜喝道，然而对方除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再没有任何后续动作。

“先解决你们自己的问题吧！自身难保了还想救别人。”正在石曜旁边的另外一名男生嘲讽地说道，我知道这“我们自己的问题”指的是学生会的分歧。

“你们在这里的行为已经全部被记录在案，欧阳澺副会长，你真是不给你们会长面子啊！”石曜继续说道，我们之间成三足鼎立之势。

因为从他们的表现来看，房间里面的人和欧阳澺方学生会绝对不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而这两边的人目前都和我们并非盟友关系，所以就可以称之为三足鼎立之势。而我们的目标也很明确，则是冲进房间拯救柳心、柳冬、田梦忱。

和我们之间的私事同时进行的还有全校人都在关注的公事。这一次欧阳澺和安顺平的对骂，无疑是又一次证明了学生会的分歧仍然没有解决，学校会继续陷入无秩序的动乱之中。

最近并不安稳，趁着学生会自身难保之际，以“夜行者”协会为首的一系列民间组织和不怀好意者开始兴风作浪。广大安分守己的学生叫苦不迭，纷纷在官网以及其他方面抱怨学生会的作为，目前的形势十分严峻。

“你是成心想把事情闹大喽？”欧阳澺从容不迫地反问，似乎作为学生会成员、学生会副会长的他，也并不忌讳这件事所带来的负面口碑。

“这不是事实吗？我有添油加醋什么吗？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石曜反问，这句话我竟然认为它着理，但是这并不能掩盖他们进行校园欺凌的罪行。奖罚分明，功过分明，就事论事，不进行逾越底线的将功补过。

“你是怎么确定，你所看见的、听见的就是事实？”事情似乎被越闹越大，又有人聚集了过来。这似乎更加如石曜的意，但是这次到来的人数量上并不小。

学生会长龙天看着一字排开的一行人，饶有兴趣地问道。朱琳、周思诺以及尉迟穆方学生会的几位成员到达现场。

“人都来了，又怎么样？”石曜不以为意地说道，“之前的口角已经成为了事实，并且已经被记录下来，你们还想怎么补救吗？”

“放心，我们也有记录哦！”朱琳笑了笑，这才注意到她手中举了一台摄像机。

“没错，刚才的争执，只不过是演给你看的一出戏。”尉迟穆解释道，“说了解决，那就一定是解决，欧阳澺，是吗？”

欧阳澺一怔，但是表现得并不明显，然后他选择了默认。安顺平也有些意外，从他们两人的表现上来看，这并不是事先通知好的一出戏。就算是，这俩人也并没有被告知，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地被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