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退学栽赃链

【钟晓峰】

一路上气氛有些压抑，不知道说什么的我们干脆全部不约而同地保持缄默。

陪同也只能止步于女生宿舍门口，除非我们使用名为女装的招数。但是有关这一点我一直认为是很不切实际的，虽然柳冬无可辩驳的存在让我打脸，但是也无法改变这就是少数派的事实。

嗯……女装什么的，应该和我无缘，希望不要真香。

和浩空黯淡地往回走，路上和马杰一行人上演了一番巧遇。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精心排练的一出戏，起码对方刻意表现出这是巧遇。

“哟，好巧呀！”原本和旁边的人谈笑风生的马杰似笑非笑地说道，他说是“巧”我就更感觉不是“巧”了，“怎么？沉浸在和爱人分道扬镳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了吗？坠入爱河可不是一件好事啊，趁你还有药可救，赶快迷途知返吧！”

“你又在其中作祟了，对不对？”我没好气地问道。

“你连爱人这一点都不做否认了。”马杰刻意避重就轻，悠哉游哉地回答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非常有意思吗？”浩空遏抑着自己偾张的怒火，直冲冲地逼问。

“恶意漫无边际地传播，难道不是……”马杰轻佻地说着，然后中途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住，“哈，反正你们也没有权利指认我咯！拜拜啦，两位！”

这倒是实话，我们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马杰潇洒离去的背影的权利。浩空甚至咬牙切齿，但是依然无可奈何，毕竟要是我们执意动手，那我们就变成理亏的一方了。在眼下这样风口浪尖的时期，还是多多隐忍比较好。

“他果然有所改变啊！”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我们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伤势痊愈得差不多的柯明涵莫名欣慰地走来，“这件事情应该和马杰无关吧，就算有关，他也不一定是敌人。”

这样别树一帜的言论，我们自然不可能轻易信服。不是因为不相信柯明涵，而是因为涉及到了那个无论如何都是用坏形象示人的马杰。

“可是……他这样？”浩空直白地吐露。

“嗯……”柯明涵作出沉思状，不知道是在思考其中的缘由，还是在思考怎么说服我们，“不如这么说吧，假如他立刻判若两人地展现出友好和热忱，你们就会相信他了吗？不还是会怀疑他居心叵测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也不能用这个逻辑就说明他是为我们着想呀。”我理所应当地解释道，这才是说得过去的正逻辑，就像是你总不能因为“自首代表是坏人，而某人没有自首”就下定论代表他一定是好人咯。

“你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了，不过……”柯明涵困惑地笑了笑，然后尝试解释道，“那天被马杰拖到小木屋里，中途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呢！”

【柯明涵】

几天前，未来第一学院的某一小木屋。

“你就不要再妄图使用这些苍白无力的说辞来追求不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了。你应该怨恨！你应该愠怒！你应该害怕！”马杰有些气急败坏了，外在的表现就是对我施加的拳脚更加凌厉。

“以前……我也受到过，校园欺凌，只是程度……可能没有，呃啊，那么深。所以……呃，我选择了容忍，容忍了一切的不忿，然后想着……妄自尊大、自命清高地想着，对于他们展开……不是报仇，而是救赎。”

“不要尝试对我说教，应该和那群人一样，只是草率地给我一个名为‘不可理喻’的形容词就可以了。”马杰忿忿地说道。

“或许如……果，你自认为这种发泄，是一种救赎，你可以继续这样的行为，呃啊！……只要你自己不累，多久都可以。哪怕……我在此失去生命，你也可以……继续对着我的尸体，这样下去……直到你认为……自己得到了救赎，直到……认为自己可以收手了，直到……呃啊！你认为自己累了为止。”

仿佛我的话语都变成了徒劳无功，果然，我一开始的想法很有自知之明。像我这样的等闲之辈，还妄图去救赎别人，实在是太自视甚高了，我所说的那句话完全没有错……但——

坚毅已经成为了习惯，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难受了。

大脑得到了对真理的判断，只是坚定不移地朗读着拯救的宣言。

我所预料的昏厥并没有如约而至，只感觉不停有力道拍打着我的身体。越打越清醒，越打越坚毅，越打越不动如山。

“怎么，咳……可以了吗？还要……继续吗？你看我还……能说话哦！”尽可能咬字清楚地说出这些话，相比疲惫不堪的马杰，我的姿态俨然更像一个胜利者。

“这要我怎么夸你呢？顽强不屈？”马杰带着可以说是苦笑的表情说道，可以感觉得出他的态度有所改观，或者说心中岿然不动的防线变得有些动摇了。

“谢谢了。”气若游丝的极小声音。

“呵，所以，你觉得报仇是对的咯？”马杰恢复一如既往的好整以暇模样，带着略微平复但仍然有些匆促的呼吸声向我问道。

“至少……被剥夺幸福的无辜者少了一个。哈……呃啊（是大家熟悉的气音），至少只可以被冠上正常的形容词，而不会被形容成思想变态。”我寻思我也没有什么权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批判他，于是只好用正常人直白的思维这样述说。

“你不觉得这样的说法很可笑吗？我需要正常，（PS：这个逗号代表此处停顿，并非打错）做什么？”马杰哂笑着，将他不正常的怪异思维展现得淋漓尽致。

“为什么要为不正常而卖力呢？”完全没有办法认可，于是这样拷问的我。

“没有卖力啊，哈哈，”依然我行我素地堂而皇之，就是这样的他，“反正……我也早已经罄竹难书了，不是吗？这样对我已经不渴求救赎了啊，已经为时已晚了啊。嗯哼？是的……不要再瞎逼叨了。”

“有意思吗？照本宣科地重复……呃啊……那一套百试不爽的谎话，次数至少是两位数了吧？”

“啧啧啧，你这样子很烦诶！”马杰终于展现出我预料之中的焦虑了，“你这个行将就木的悲催者，这种时候还有闲情去管别人？明明都自身难保了，不要再……”

“这样的话……呃啊……话题不又回到了你揍我之前的时候吗？”

“唔……”马杰眯了眯眼，透露出一些类似于埋怨的情感。可以说是“恨恨地”吧，但是这也证明了他至少动容了，不是吗？

或许是我自命清高了，总把自己当成道貌岸然的救世主，只不过是进行了几次振动声带这样易如反掌的动作罢了。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原本认定为高尚的初衷，这样的救赎真的正确吗？或者说，这真的称得上是救赎吗？

“……”我保持了沉默，等待马杰自己推进话题。

“也罢，教训你也教训了足够了，我也尝试改变一种玩法吧！哼，我总感觉日后你会后悔的，等着吧！”马杰闭上眼睛，然后郑重地吐露着，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危言耸听。我知道这样隐晦的说法是什么意思，直白地说也就是不愿意放下面子的表现了。嗯……虽然有一些不同，但是这一点肯定也有包涵。

我的目标应该是达到了吧？可是……我为什么还怅然若失呢？甚至……我感觉那一句危言耸听，竟然具有百口莫辩的预见性。

【钟晓峰】

沉醉般听故事，宛若读着童话书乐呵呵地傻笑着的小孩子。直到这样回味无穷、模棱两可的结局出现，我才展现出不合时宜的如梦初醒。

“这……这说明了什么吗？”浩空试探着询问，“马杰的人设不一直都是这样吗？除了更加暴力一些……”

“他最后那样的说法，想一想，应该不会那么简单的吧。嗯，浩空，你觉得‘换一种玩法’是什么意思？”柯明涵推测着，结合着之前种种的反常，马杰应该是被改变了些什么。

“应该就是被你说动了吧？所以他下一步的行动……会是什么呢？”我抢在思考措辞的浩空之前着说。

“等等，如果说马杰被柯明涵说动了的话，他不应该会改过自新、洗心革面，而不再参加之后任何的闹剧了吗？”浩空道。

“‘换一种玩法’……”我思忖着，“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如果说他之前的玩法是把恶意无目标性地散播，那么现在……会不会是报仇呢？”

“报仇？那不还是我们遭殃吗？我们应该算得上他的仇人吧！就算还有其他人，但是本质也没有改变啊，还是把恶意传播给更多的人啊！”浩空愤恨地说道，估计他心里一直在骂着“马杰”这样一个名字吧。

“唔……”我也用沉默表达了默认。果然，马杰变成盟军什么的，都只不过是天真的妄想吧！在绚烂无比的冲劲过去之后，还是得清醒过来面对现实。

“所以……按照这样的推理，不还是没有办法排除马杰在这件事情中作祟的可能性吗？”浩空习惯性调整了一下帽子的位置，同时接着之前的话茬继续下去。

“或许是这样吧，但是更多时候我还是更加相信感觉一些……我感觉，他应该和这件事情没关系；就算有，也不是敌人。”柯明涵道。

接下来就是大家都沉默了，似乎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多事情可说。还得看接下来的发展，说一些残忍的事实吧，比起我们这些无名小卒的高谈阔论，或许作为学生会成员的安顺平的努力更有实际价值。

“你们都开始居安思危起来了吗？”突如而来的声音让我为之一颤，但是接下来的心情就变成了惊喜。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一感觉，已经从厌恶变成了喜悦。可能是从一年级上学期期末特殊考试北诺雪原的际遇开始的吧，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是他的朋友了，也成为他唯一的朋友了。

“我们可不像你那么冷血！她可是我们的朋友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替他着想？”浩空回话，带着亘古不变的对纪寒的些许敌意。

“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居安而不是思危。”纪寒继续保持着心平气和，说好听点也可以用宽宏大量来形容。

“诶？难道……有什么问题吗？”为了不让更多的时间浪费在俩人之间微不足道的矛盾上，我赶快用询问的方式推进话题。

“你们是觉得你们绝对安全了，是吗？”直截了当地询问。

“是，是啊！”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从前没考虑过相关的事情，只想着怎么拯救杨星沐，被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连这些基本的事情我都没有保证过。

“欧阳澺的目标，应该就是Teen Forever吧……”浩空动摇地说道，果然他也没有办法笃定。

“嚯，你们自己都不确定吧！”纪寒依然一副无所不晓的样子说道，“一直和Teen Forever的星沐相处的你们，也有一个同样令他反感的共同点吧。麻烦是你们一起惹出来的，所以他就有动机牵连你们；这件事情，学生会内部肯定有人想继续下去，或许你们也是这样想的，于是也会诞生方式可以牵连到你们。”

“所以……”

“很快也会自身难保了，不要再像杨星沐这一次这样措手不及了，做好准备吧，就算不会发生，未雨绸缪也没有什么不好。”纪寒善意的劝导传来，果然我对他的好感越来越多了……

虽然这家伙看上去和我们并不是很合得来，虽然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却有一点可以得到保证，这一点可是比起那些浓墨重彩的亲昵表现要重要得多的，那就是我不会怀疑他想害我。

希望这样无条件到愚蠢的信任，不会迎来背叛……不，肯定是这样！

“你们应该认定星沐是被栽赃的吧。”纪寒突然转换话题问道，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考虑就可以回答的问题。

“那是当然了。”不假思索，唯一思索的就是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我直视纪寒的双眸，他也不躲避地直视着我，蓝色的眸子中透露出坚毅。“那么就会产生一条退学栽赃链，你们肯定会被牵扯到其中。就看你们的选择……不，就看最后产生的结果，是从中间斩断这条链子，还是从根源去除。”

“我们怎么可能抛弃星沐？”浩空愤然反问，语调高了一些，语速快了一些。

“我又没说你们会抛弃她。”纪寒轻描淡写地回应。

“好啦，都不要这么争锋相对了！”意识到任事态发展下去的不妙，我赶忙出言做中介，“浩空，别激动，起码我们是同一战线上的，不是吗？”

“说实话，我没有理由肯定这一点。”浩空却莫名执拗地不买账。

“你们这些人，好些身世背景都不太平凡。”纪寒悠悠地说着，“联合国联合党主席的弟弟，富贵名门的后代，全世界知名偶像组合一员……因为这些身份，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麻烦等着你们。就是这样了，劝诫我也传达到了，再见。”

“再见。”我连忙回应，然后再转身安抚旁边咬牙切齿的浩空。

讲道理，纪寒说的这些我不得不去相信。因为这些特殊的背景而导致的麻烦，从开学起就没有少过。对于目前以和平为主色调的世界，浩空的这一层身份重要性还不够显著。但是谁又能保证呢？有朝一日，肯定有人会因此作祟。

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不嫌麻烦的睿智。

在心中谩骂出这一点，我接下来被我自己给惊吓到了。或许，每个人的本性中都带有一些或多或少的避事主义，只不过欧阳澺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或许……他的那些想法，我可以一定程度上地理解了？

理解……理解又怎么样？就算想法可以理解，为这样想法而付出的错误行动也是不可原谅。这样侵害、诬陷他人，在我的价值观当中，不可能被洗白。

杨星沐……一定会没有事的，一定会像上一次一样，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应得的清白的。我这样坚信着。

【田梦忱】

“欧阳澺的话，是肯定不会多此一举地管其他人的死活的……”杨星沐颓然道，“所以你们也不要全为我着想啊，事情还没有完呢，多考虑下自己吧！雨乐青春之舰，你们可不要再像我这样措手不及。”

“啊啦，就算是这样，那你也多考虑下你自己啊！”我激动地说道，甚至有一丝愤怒的意味在其中。自己都这样了，还让我们管好我们自己，这是什么样的笨蛋呀？

“我……真的没事的！”杨星沐再一次说着我深恶痛绝的话。

“别再说了，笨蛋！”我甚至开始哭喊着了，“你以为自己是在做什么？展示自己的品德高尚吗？是在为我们着想吗？你是觉得自己一走了之，让我们在这里苟延着，是一种很好的结局吗？”

“我不是……”杨星沐显然被惊到了。

“你这不就是在逃避吗？上一次也是一样的，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从来不去想办法解决，永远都是想在这样的污蔑成为真理之后该怎么办……”

“梦忱……我……”

“嗯……我相信，凭借目前并不团结的学生会的声音，以及你社会上庞大的舆论支持，再加上你神通广大的经纪公司，定罪倒不至于……但是，这不就说明你得离开我们了吗？”

“……”

“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可能有些妄自菲薄。”似乎情绪和状态到达了鼎盛，我似乎感觉到蠢蠢欲动的泪腺想要分泌出眼泪，“我只不过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女孩子而已，能遇见这样名扬四海的你，已经是我从未想过的幸运了……我或许没有权利，强行把你留在我身边，但是我真的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啊！”

“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话？”杨星沐怂包一样小声嘀咕。

“怎么？不能说吗？”我气势十足，针锋相对地反驳，“就是这样简单的心意，我连传达出来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是不是对你与你来说，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你数以万计的粉丝中要多少有多少，就算离开了我，你还可以随时找到下一个人？”

“我在你的心目中是这样的吗？”杨星沐也有些状态地为自己申冤。

“如果不是的话，就不要逃避啊，和我们一起面对啊，继续留在我们身边啊！”这才是我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我感觉得到眼角已经有些湿润。

门铃声在这个紧要关头响起，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也先暂时放下自己的情绪把门打开了。打开门，走进来的是同样可能会被涉及到的柳心以及她的弟弟柳冬。

“那个……我进来的话，你们不介意吧？”柳冬试探着问道，我也了解过有关他的事宜，于是没有第二种选择地说出了不介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