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心灵拷问

【柯明涵】

应该是有意为之，等时间冲淡了我的防备心，再发动突然的袭击。

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下一秒就看不见太阳。粗壮有力的大手为我的脑袋套上麻袋，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就感觉身体被粗鲁的力道拖走。我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我也没有反应的资本。

在路上跌跌撞撞，可以感受到皮肤被磨破带来的疼痛感。已经碰到了这种际遇，我自然不可能乞求舒服，只是在为自己之后的处境而发愁。我想思考出一个好办法，然后又发现这一切都是为时尚早。明明自己连接下来的处境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却妄想着想到办法来逃离这个处境。

等到我再一次重见光明，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小的房间当中。这个房间四周的墙壁都是木头制造的，而且没有窗户，我没有办法辨识自己到底身在何方。但是直觉和常识告诉我，应该没有离开未来学院。

未来学院当中竟然有这种地方！？可能是因为我是新生的缘故，这么偌大一个学校还没有探索完全，于是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存在也是情有可原。

“醒了，小老弟？”马杰笑着问道，“你知道人都有念旧的喜好，既然我上次已经看上你了，就要和你玩个尽兴才好啊！”

“你……你想干什么？”我有些结巴地说道，却不是因为害怕而结巴，而是因为疼痛带来的吃力感而结巴。

“如果我说想揍你，你会同意吗？”完全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纯属就是用来挑衅的问题。

“嗯……唔，我同意吧！”我想了想之后做出这种出乎意料的答复。

“哦？”马杰轻佻地挑了挑眉，这样说道，“你是以为使用这种反常的答复就可以逃避这样的灾祸吗？那我是不是该夸你太天真了呢？”

“不啊！”我吃力又诚恳地说道，“反正，啊～（气音，下同），我同意或者不同意之后都是一样的结果，你可以理解为，啊～，同意还比不同意少一个字，说起来比较省口水。”语义就分明是在挑衅了，可是挑衅并不是我的目标。

“其实我挺欣赏这种无赖行径，”马杰笑了笑，然后凑近我说道，“不过你知不知道，敢说这种话、敢做这种事的人，一定是要有强大的实力作为最坚实的支柱，不然只会自讨苦吃呢？”

“呃～……你是觉得你拥有强大的实力吗？”

“强大和弱小是相对概念，起码在现在这个房间中，我们俩相比之下就是我更加强大。”马杰有恃无恐地说道，还用两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摆出一个耍帅的pose，这样对我进行毫无掩饰的炫耀。

“啊额（气音），你为什么要跟我废话这么多啊？”我艰难地说道，可是话语的意思却很强硬。

“光光受到肉体上的折磨是远远不够的，我还要你受到精神上的折磨。”马杰有一瞬间露出无比狰狞的表情，下一秒再顺从自己的主观意识重拾回那份讥诮。

在这几平方米大小的房间当中，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我不知道关闭的门外面的情况，说不定或者说一定门外面还有马杰的其他人手，他们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虎视眈眈。

“我在想，明明你也只是一个二年级学生，为什么可以让整个“夜行者”协会都听命于你呢？如果单凭武力来说，你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啊！”我提出这样的疑问，疼痛感已经稍微适应了一些，或者说我变得麻木了，外在的体现就是语言变得更加顺畅了。

我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也遵从了我的本意——想要给我眼前的这个人以救赎。

或许我们还是不要再提起那个自视甚高的目标了，说不定下一秒我就要被他揍得体无完肤了。先从了解马杰开始吧，有因必有果，所以有果也必有因，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铸就了今天的他。

“哈哈，”提到这一点的马杰显得有些洋洋得意，“武力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啊，强大的唯一平判标准也并不是战斗能力。上天给了人一个发展的大脑，你不用来进行深奥的思考，用来吃饭吗？按我说的做，可以获得肉眼能看见的利润，何乐而不为呢？”

“你是怎样裁定一个人是会作为你的被支配者还是你的被欺凌者呢？”我继续问着这些问题，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藏着一些深奥玄机的前提。

是的，这是一种常用的话语手段，当一个的问题只有一句话的时候，其实这句话已经默认了许多还没有确定的事情作为前提。如果说对方直接回答了你的问题，也就等同于直接承认了这些前提都是真实的。

当然了，反过来也可以利用这种心理进行反侦查，这样就可以产生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效果。有关这些事情的了解，其实我知道的也并不多，只不过是单纯当成一种爱好在业余时间去涉猎一些罢了。

“全凭运气就可以了，或者说第一印象？反正就是没有什么规律。”马杰竟然有在认真思考回答，“哈哈，恶意并不是只能因为报仇而存在，而是没有恶意就不会存在报仇。恶意是可以随机迁移的，我就正巧随机迁移到你咯！”

恶意的随意迁移论吗？

“所以我是该痛恨自己的不幸吗？是我自己运骞时乖？”顺着他的思路思考下去，是不是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应该是这样，”马杰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光是痛恨自己可不够，你应该去当这薪火的传承人。如果光光是把恶意回报给为自己招致不幸的人，那样痛苦和罪孽就会陷入无法改变的轮回。永远在两个人中间来回流转，谁都没有办法安然永生。”

马杰说话的时候，甚至会不住地点头，就像是在告诉自己“自己很认同”似的。这一刻，我们仿佛在进行对心灵的拷问，只不过我们的真实身份和外表看上去完全不同，明明更加狼狈和凄惨的我，竟然掌握到了话题的主动权。

这也让我更加有自信，马杰有兴趣跟我聊下去，就满足了这样一个大前提。

“你怎么确认所有人会抱有一样的想法？如果说被你施加恶意的那个人却一直坚持着报仇的信念，那么更加吃亏的不就是自己吗？”我尝试提出另外一种可能性。

“我为什么要在乎这种吃亏？”马杰故作惊诧地说道，“笑话，恶意我造成的还少吗？我还不是附着重重罪孽的人吗？而且，科学的推理都是摒弃了现实其他干扰因素的理想状况，我只是给你例举“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这两种想法中的一种”的话，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但是事实上，这个世界上会选择报仇的人也不少。马杰，你这样的行为不就等同于容忍和放纵对你施加罪行的人的罪恶了吗？”将马杰过去受到过这种对待作为前提，直接进行更深层次的提问。或许对于他来说，我的问题无关痛痒；或许对于他来说，我的问题直击心灵。

“不幸而招致的厄运，这就是下一重罪孽产生的缘由。”马杰坚定不移地说道，我从未听过马杰如此认真的语气，“如果把世界的高尚认定为前提的话，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行径，所导致的恶果就是产生了我这样一个新的罪恶源，从而对社会、对世界带来危害。”

“可是生活中为什么总要把恶意挂在嘴边呢？”我尝试进行教科书式的教唆，这种教育方式一般都能被轻易地反驳，我只是对马杰会做什么样的反驳感到好奇，“人人都向往美好的生活，如果说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只有善意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不就能变成美好的人间吗？”

“变成美好的人间有什么意义吗？”马杰呵呵冷笑着，“为什么又是这一套故作高尚的恶心措辞？你美好又怎么样？你败坏又怎么样？人类到最后逃脱的了灭亡的命运吗？宇宙到最后逃脱的了毁灭的命运吗？反正结局已经被定了下来，中间的过程还有什么好在乎？”

人类必死论吗？

“你应该不是坚持这个观念的人吧！”我淡淡地笑了笑，却发现笑这个动作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吃力而显得奢侈，“只在乎结局，不在乎过程，你绝对不是时时刻刻都坚持这一点的。”

“你！”马杰声音突然抬高了八度，然后又被理智所降伏，转变为一如既往的讽刺语气，“你到底想要了解些什么？问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呵呵，是该你享受身体上的舒适的时候了。”

“需不需要我配合的表现着害怕？这样的话，你应该在心灵上可以获得更多慰籍。”我尝试着直视他的眼睛，也从马杰的眼睛中捕捉到了许多信息。有时候是犹豫，有时候是彷徨，但是接下来都会如出一辙地被强行改变为愤怒和讥诮，其中愤怒是若隐若现的成分。

“你不就是想拖延时间吗？”马杰突然冷哼一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充满着罪孽和恶意的。不要和我说什么‘你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世界，世界就用什么样的眼光来对待你’这样的谎言，那只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人欺骗你的幌子。”

接下来马杰也不再和我继续聊天，我在他眼中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以失败告终。他对我展开不留情面的拳打脚踢，全身上下的疼痛感和痊痉感让我生不如死。

“你其实……也很脆弱，啊……虽然，我，啊！可能比你更脆弱，但是，你不过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为心中的缺失……呃啊，寻找安慰。你自己……也没有明确的认定，你也一直在自……相矛盾。”我被外力驱使着在地上摸爬滚打，如果说房间内有一面镜子的话，我一定会因为里面的人的模样而吓到吧。或许这也不需要了，我应该可以靠思考脑补出来。

“你就不要再妄图使用这些苍白无力的说辞来追求不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了。你应该怨恨！你应该愠怒！你应该害怕！”马杰有些气急败坏了，外在的表现就是对我施加的拳脚更加凌厉。

“以前……我也受到过，校园欺凌，只是程度……可能没有，呃啊，那么深。所以……呃，我选择了容忍，容忍了一切的不忿，然后想着……妄自尊大、自命清高地想着，对于他们展开……不是报仇，而是救赎。”

“不要尝试对我说教，应该和那群人一样，只是草率地给我一个名为‘不可理喻’的形容词就可以了。”马杰忿忿地说道。

“或许如……果，你自认为这种发泄，是一种救赎，你可以继续这样的行为，呃啊！……只要你自己不累，多久都可以。哪怕……我在此失去生命，你也可以……继续对着我的尸体，这样下去……直到你认为……自己得到了救赎，直到……认为自己可以收手了，直到……呃啊！你认为自己累了为止。”

仿佛我的话语都变成了徒劳无功，果然，我一开始的想法很有自知之明。像我这样的等闲之辈，还妄图去救赎别人，实在是太自视甚高了，我所说的那句话完全没有错。

疼痛已经成为了习惯，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难受了。

大脑失去了对时间的认知，只是回环往复地接收着痛楚的信号。

【钟晓峰】

今天是周末，很闲的我们在经历了昨天晚上的未来购物中心的动乱之后，来到了校文艺社。于是，我们就顺理成章地被邀请一同享用午饭。

“感谢你们一直那么照顾本店的生意，嘿嘿！”柏依愉快地笑着，对于我们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

说是午饭，其实已经到了下午。所以现在并不是饭店，餐厅也并不会很忙。柏依因此全程陪伴在我们身边，也并不是我们主动要求的，只不过是因为她自己闲着无聊，选择加入我们的话题。这样也好，我们肯定不可能表示拒绝。

今天到来的人数是4人，原本正好可以凑一桌，但是由于柏依的加入，就又搬了一个座位到桌子侧面。吃饭的时候，关于昨天晚上的话题，自然不可能不被提及。昨天晚上的动乱柏依也在现场，于是她也对当事人的看法表示十分好奇，也自告奋勇地想要帮上一些忙。

“其实我的话不用太在意了，嗯……我自己可以应付。”柳心的表态是这样的，“但是如果蒋裴他想要对柳冬下手的话……还请你们帮忙照看一下他。”

“嗯哼？”柏依摇头晃脑地说道，可以看出来她现在异常地开心，“难道你们两人不住在一起的吗？”

“额——”杨星沐想了想，然后煞有介事地举起一根手指，眼神不自然地上瞟，“柳冬……其实是男生啦……”

“What！？”柏依露出意料之中的难以置信的表情，惊讶得合不拢嘴，然后激动不已地说道，“柳冬原来是男孩子吗？哦，那么可爱，我好想和他交朋友啊，最喜欢可爱的男孩子了！”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痴狂啊？”浩空撇撇嘴吐槽道。

“确实吧，就算是我也对于柳冬有些羡慕嫉妒恨呢……”柳心将头放在双手搭成的架子上，然后做出思考的模样，“所以我以前一直都说很喜欢我的弟弟啊！现在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放心吧！”柏依比一开始更加开心了，脸上保持着灿烂和难以自持的笑，“如果有我的用武之地的地方，请不要吝啬使唤我！”

“嘿嘿，”可能是被柏依给渲染了，柳心也不再显得那么悲观，“你是这么想的吗？那我们是同道中人啊！”

“那可不，伪娘真的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柏依道。

“唔……虽然这种想法我不敢苟同，但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就是柳冬真的非常可爱。”杨星沐这样说道，很中肯又诚挚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又不会被怀疑为引战。（PS：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句话，可能是想到了评论区嘴炮的缘故。）

“以前只在二次元的动漫里面看到过伪娘，现实生活中很少有见到好看的（PS：作者吐槽，可是你们的世界对于作者来说是二次元）。”浩空思考着说道，二次元文化博大精深的现代，伪娘这个名词也越来越火热，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有所了解，“柳冬真的是罕见的例外呢！”

“话说，我们是不是偏离主题了？”我轻咳一声，想要把大家的话题带回正轨。

“我感觉我们一直在正轨上啊！”柏依道，“这不也是和当事人有关的话题吗？既然是这样，我们怎么就偏离主题了呢？”

“嗯，总之，谢谢你们能够帮忙照看柳冬的安危。”柳心再一次表示诚挚的感谢，坐在座位上微微鞠了一个躬。

“为什么那名四年级男生会这样对你们有成见呢？”柏依好奇地问道。我不得不再次夸赞一下柏依，这种能放能收就很好，该正经的时候就要正经起来，不会像有些人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地固执下去。

“其实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啦！”柳心无奈地说道，“当时我还没有完全打破家族的桎梏，就因为这一点和蒋裴产生了矛盾。现在在回过头想一想，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应该也会非常不满的吧！”该怎么评价呢？这种时候还为对方着想，实在是纯真的良善。

“但是再怎么说，他这种强盗行径都不可能被认同啊！”浩空义正辞严地说道。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选择帮助柳心他们啊！”我附和着说道，同时沉浸在友情的美好之中倍感舒适，也诚挚地希望我的朋友们可以取得一个好的结果，就像是希望正义最后可以取得胜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