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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恩怨:马杰&蒋裴

  

25.恩怨:马杰&蒋裴

【马杰】

作为矛盾的个体,我已经不去妄想洗白自己的罪孽了。这做不到,我也不想去做,从前更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那个人——柯明涵……应该是戳到我的痛处了吧?原本和内心立下的山盟海誓,有史以来第一次动摇了。或许我想迎来结局,但是我并没有办法看清结局的真实样貌,也就因此踌躇不前。

覆水难收,一旦迈出了这一步,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可是现实反复刺激着我的回忆和认知,就仿佛我的心中还有良善没有泯灭一样。还是不要给自己正面的评价了,因为我的内心下意识地在拒绝。

说着这些故弄玄虚的话,很可笑吧?嗯……那就尽情去笑吧,我应该已经有了抉择。这一刻起,仇恨的随意迁移论转变成为了暂时的对复仇的赞同,不过这个礼崩乐坏的世界也不允许我否定随意迁移论的真理。

【无】

远洋市,7111年夏。

仲夏夜的风,在炎热中带来一股难能可贵的清凉,让夜晚真正意义上失去了骄阳。就连余温都将近完全消退,营造出更加舒适的环境,让人安眠。

陈柏结束一天的营业,正在忙着关店。这个过程其实简单便捷,因为高科技已经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意气勃发的少年平平淡淡地道别,之后蒋裴就转过身去,准备独自一人返回和孤独共处的房间。

“陈叔辛苦了!味道真不错。”作为最后一批顾客的熟人,钟起能笑着夸赞,“你也很厉害哦!据说已经得到未来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呢。”前半句话是对陈桦说的,后半句话是对蒋裴说的。

蒋裴闻言再转过头来,按照约定成俗的礼貌,他必须得对这样的夸赞做出回应,哪怕再不情愿。其实蒋裴扪心自问也并没有不情愿到多深的程度,只不过本性中的率真带着对扭捏作态的讨厌,推己及人地繁衍到了这样普通的客套话上。

“未来学院吗?”钟晓峰饶有兴致地问道,带着普通孩童本能的好奇尚异。

“就是那个全世界最厉害的学校吗?”钟晓月也跟着附和。

兄妹俩珠联璧合一般感叹着,蒋裴心中也不免有一股得意感油然而生。但是夜已经挺深了,所以大家也没有在此处驻留过久,很快就各自分道扬镳了。

对于钟起能一家人来说,是很平常的一晚;陈桦也早早地入眠,想要精力充沛地迎接明天;但是对于蒋裴来说,却遇见了反常的事情。

“求求你了,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你有这个经济能力,甚至在你们家庞大树木的资产的对比下,我的要求都不值一提。我真的很需要,我以后一定会努力还清的。”可怜之人像摇尾狗一样乞愿着说道,所作所为完全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我……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也是想帮你的,但是……最近我们家手头有些吃紧,所以我……敬谢不敏。”他支支吾吾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怜悯和惋惜,但是蒋裴觉得这些应该是来源于她的假装。

蒋裴一直认为这样的人恶心至极。有点像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明明拒绝是因为自己不想,非要把某些客观因素当成借口,甚至这借口还是胡诌出来。

这样的存在激怒了他,他为此而放弃去在意时间,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到那里发生的事端之上。模样卑微的乞愿者继续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求求你”一类的话语,但是另外一人却在这一点上恪守底线,不因为这些花言巧语而被撼动。

蒋裴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去,心底蠢蠢欲动的他自己认为的正义感,让他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你还有没有一点点良心了?自己可以无所顾忌地悠然自得,这一点点小小的善意都不愿意施舍么?”蒋裴大声说道,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两人都为之惊诧。

蒋裴是个野孩子——至少他自己这么说过。从小就没有尝受过温馨的甜美,从小就没有体感到亲情的芬芳,他在抱怨命运的不公,于是首当其冲地对富贵名门者恶言相向。

这个世界应该是公平的,所以得到更多的人就理应施舍给得到少的人补偿。

“你是谁啊?为什么要管我们的事情?”蒋裴眼中罪恶滔天的富人开口了。

“我来捍卫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拥有的公平!”蒋裴义正辞严地道,如此中二的台词让两人一愣一愣的。

“什么东西啊?神经病!”迎来了意料之中的嘲讽和不屑。

“再说一遍试试!不要编造粗劣的借口了,明明就是你自己主观意愿在拒绝。把钱给他,听懂了吗?”蒋裴冷声道,酝酿的气愤濒临厚积薄发。

“神经病!我凭什么听你的?”对方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因为这些虚张声势的语言而屈服,因为在这之前所有人都如出一辙地对他讨好,这样的场面还是平生第一次,显赫的身世让他从来没有失去过面子。

蒋裴二话不说直接重重一拳打了上去,脸颊上顿时张开一朵血花。他捂住疼痛的部位后退几步,眼神忌惮地看着眼前这名他认知中的不良少年。

“住手!”来自第三者的声音从场外传来,又一名男生用语言制止了蒋裴,“你以为你是在做什么?捍卫公正吗?不过是破坏已有的秩序罢了。”

来人名叫马杰,一个乐衷于见义勇为的天真孩童,在无数次自己的劝退之后,终于第一次付诸了实际行动。

“呵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蒋裴的注意力完全被马杰吸引了,迈着狠辣的步伐向他走来。那两名被蒋裴的暴力震慑到的男生,抓住这个机会慌不择路地逃窜。

蒋裴回过神来,但是此刻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距离。为了防止反复的顾此失彼而导致的竹篮打水一场空,蒋裴决定从此刻开始盯紧马杰,一定要给这个助纣为虐的家伙一点教训!

“不管他选不选择使用自己的财力去帮助其他人,这都是他自己的权利。如果他帮助了,可能会获得舆论支持,大家会说他善良;如果他选择了不帮助,则会被其他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也仅仅是批判而已。”马杰振振有词,但是也难以掩盖声音中的动摇,“所以无论他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你所做的事情绝对是错误。”

“说屁话之前请先想清楚后果。”蒋裴惹人森寒地说道,同时,拳打脚踢如暴风骤雨一样对马杰倾泻而来。马杰大惊失色,怯弱地连连后退,蒋裴不紧不慢的步伐依然踏着惊悚节奏的鼓点。

逼近。

不留情面的拳脚功夫招呼,马杰顿时鼻青脸肿。此时此刻弱小的马杰难以支架,只能无能为力地躺倒在地上呜咽和喑哑。

马杰的家乡并不在远洋市,只不过是一个人进行着类似于环游世界之类的工作而路过于此。此时,无依无靠的马杰完全丧失了人身权利,任由蒋裴把他带回原本一个人的宾馆中肆意摧残。

蒋裴背着马杰走进宾馆(PS:就是第三卷第40章钟晓峰和杨星沐住的那一家宾馆,虽然之间也并没有什么联系罢了),对于蒋裴来说,宾馆和家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个可以用来居住的地方。所以,蒋裴就很轻易地决定了,今晚入住马杰订下的宾馆。

服务员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们,也不发表任何评价,继续哼着自己的歌去了。

宾馆内部,蒋裴把马杰顺手扔在了墙角。“你好像挺有钱的嘛!”蒋裴肆无忌惮地翻着马杰的东西,同时无视蜷缩在墙角伤痕累累的呻吟。

“不不不……我其实也很穷的……”马杰气若游丝地回应。

“为什么要说‘也’?你实在嫌弃我穷咯?我看你是在找死。”蒋裴说着,马杰的身体就再一次遭受到了风吹雨打,“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应该存在富贵和贫贱的差距,平等相处的社会不是更好吗?想达到这样的境界,就需要所有富贵的人都无偿给贫贱的人施舍。这才是绝对的公平,这才是绝对的正义,我在为之而努力,而你却与之相背离!”

“你这是……”马杰想要反驳,但是疼痛带来的无力感和心理带来的恐惧感阻止他吐出最后的“悖论”两个字。

于是,马杰识趣地保持了沉默,在之后的每一次这样的过程之中。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看到尽头的迹象,度日如年的感觉,仿佛对于马杰来说,将要成为一辈子。每天蒋裴会留给马杰一点粗食,他完全失去了自由。

蒋裴似乎就在这里定居了,每天从陈柏的面馆下班之后就会到这里来。蒋裴用马杰的钱把宾馆续了两个月,因为两个月后他就要去未来学院了。蒋裴并不认为自己所做的行为与正义相背离,作为富有者的马杰,有义务为他付这些钱。

马杰也难以自救,于是他现在每天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用大脑思考。他的世界只剩下这一个房间,每天要做的事情也只剩下被欺凌。

他思考了很多东西,这一切为属于这个名字的人染上了新的色彩。这些可能是天马行空的妄想,但同时也是脱胎换骨的救赎。

“说起来应该非常可笑吧,就因为临时起意的见义勇为,我的人生就走入这样一条暗淡无光的路。果然,我不应该这样大放阙词的,我不应该相信那些可笑的正义的,我就应该作壁上观的。”

“我现在做的行为应该能代表善吧?不是都说好心有好报吗?那为什么我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似乎‘正义和善良必胜’这样的定理,只是存在于另一个平行宇宙的童话,恶意总是会更胜一筹,好心没好报是普适现象。”

“我不是那些低龄向幼稚的动画片的主角,不会义无反顾地自讨苦吃。如果‘恶意比善意得到的结果更好’能够得到证实的话,我又何尝不能加入恶意的势力呢?”

“什么是恶意呢?与善意对立的就是恶意,做自己认为错的事情就是恶意……应该不能这么说,这样就陷入了无限循环的悖论,难道说我认为恶意是错的吗?”

“我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灾祸,是因为我在路上突然脑子抽筋地横插一脚吗?这一切都没有办法逃离运气的成分,通过结果论来审视历史都无非幸存者偏差。”

“关于思考的事情也可以凑巧吗?这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得出的结论是,明哲保身似乎是一件正确的事情。有些大言不惭的教育者总会把这归类为自私,好用来欺瞒心智未成熟的后代不这么做,然后从中得利的自己展现出真正的自私。”

“我恨蒋裴吗?我以后要找他报仇吗?或许会,或许不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像他施以恶意,我更想把这恶意传宗接代到更多的人。因为如果说我是因为运气不好而遭致了灾祸,那么就由我来把下一种罪孽凌驾到下一个运气不好的人头上。”

“我现在遭受的对待叫做什么?应该可以称之为欺凌吧。有了这段经历,我肯定对这段惨痛的回忆无法忘怀,欺凌这个词肯定会被蒙上灰浊的阴翳。但是我却不想去逃离这荼毒,而是将更多人纳入其中。”

“这才是恶意的体现啊!如果说因为自己经历过而知道其惨痛,然后设身处地地考虑其他人的想法,再去关心其他人的遭遇,那样的行为一定会被道貌岸然的教育者冠冕为善。”

“因此,我认为报仇并不是许多时候的唯一选择,将罪孽传播到更多的人身上,就可以站在施暴者的角度欣赏他们的痛苦,玩味其中不亦乐乎的赏心悦目。”

“或许,思考这么多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因为说不定我明天就会将这些忘记。但是这也是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行使对自己身体的处置权完全无可非议。”

“如果说,行善者可以名垂青史,而犯罪者只会遗臭万年,我也不认为这样虚张声势的言论可以恐吓到我。名垂青史又怎么样?遗臭万年又怎么样?人类终将灭亡,宇宙没有办法逃脱毁灭的命运,到最后还不是一样化为泡影消失?”

……………………

思考又多又杂,任凭如何赘言也无法描述全面,然而此刻留下的理念却全部一语成谶。

他不知道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是在哪一天到头的,两个月的时间仿佛几十年过去了。蒋裴离去的时候,可能是心中埋藏的同情心在隐隐作祟,也可能是认为这样的惩戒已经足够,把马杰已经两个月无缘见面的自由归还给了他。

马杰依然停留在恍惚之中无法自拔,直到生理上的饥饿感逼迫他出去吃饭。蒋裴走了,没有人会每天在提供他粗食了,而在今后的时光,他可以去享用相比之下的美食。

蒋裴这样的行为构成了违法犯罪,但是马杰却根本没有控诉的念头。一是这样很麻烦,尊重隐私权的宾馆房间并不能留下像监控录像这样具有绝对说服力的证据;二是他自己并不想,通过长时间的自我洗脑,他已经认可了这样的罪恶。

是的,他认同了对他是以罪恶的蒋裴。

马杰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对施以他欺辱的人报仇,而是把这样非人的对待和绝望感传播给更多的人。

是的,他要去找下一个受害者了。

是的,他现在要变成施暴者了。

但是,这样的事情和机会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至少马杰再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一直到了今年的秋天。他一直没有找到直接迫害的机会,只不过在一次事件当中施以了间接的迫害,然后他就尝到了名为幸灾乐祸的甜头。

小女孩有意藏匿自己的行踪,无法遏抑住自己脸上恐惧的神情。她正在从城郊往城市的方向接近,想要逃脱罪恶,想要寻求法律的依靠。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静景的衬托下唯一的变数自然吸引了马杰的注意力。无意间,他再往另一个方向看去,发现一些不法分子——至少装扮衣着就不像好人——正在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

他们确实在寻找着什么。这是一支新革命联盟底层的运输小队,负责将几名比较有天赋的孩子送往类似于集中营的地方。但是现在却发生了变数,由于自己的疏忽,而导致了其中一名小女孩跑掉了。如果说这样的任务没有办法完成,那么自己将要受到的惩罚绝对不比他们对这些孩子的残酷压迫要轻。

自私的畏惧感促使他们加班加点地寻找。

马杰并不知情,只不过猜测这名神情慌张的小女孩可能和他们有关,甚至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从小女孩的天真和恐惧可以看出,这些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人,马杰此刻心动了。

他并不是要帮助正义将那些人绳之以法,所以拨打报警电话是不可能做的事情。马杰用很快的速度追上那名小女孩,他要做的事情是帮助那些人抓住她。

他并不在乎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只不过单纯的是想要尝一次恶行带来的**罢了。仲子秋看到冲自己飞奔而来的马杰,脸上的表情愈加变得恐惧了。

但是这也不代表她毫无反抗能力,魔诣幻光错乱了马杰的视觉,使马杰与石头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仲子秋并没有多么强大的实力,被新革命联盟看上也是因为这样天赋的能力。但是,这样的能力就是可以在这样的场合发挥出奇效,特别是对方的实力也不强劲的时候。

马杰哪里料想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瞬间拿下对方,两人最多只不过是平分秋色的结果。能量光剑凝聚出手,马杰打算动真格了。

出于保护自己生命安全的正当防卫,仲子秋也不敢留有后手。能量光剑相互碰撞,马杰甚至隐隐有落入下风的颓势。

马杰恨恨地看着仲子秋,然后灵机一动地下了赌注。他在赌那些人确实是在找自己面前的这名小女孩,于是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你们要找的人在这里!”

新革命联盟众人听到这样的声音,职业素养让他们肯定不会轻信,但是前来查看一眼的必要性也不可或缺。正是因为如此,仲子秋才再次落入新革命联盟的手中。

他们对马杰并没有其他意思,甚至还有一些感谢。他们并不用管新革命联盟的未来发展怎么样,只不过是完成自己的任务罢了,所以也不会多此一举地多抓捕一个人回去邀功——这根本不算功。

与马杰此刻由内而外的趾高气扬产生鲜明的对比,仲子秋此时已经彻彻底底地心灰意冷。有了这样逃脱的行为,回去之后她肯定又免不了一顿暴凌。似乎剩下的生活只剩下灰暗,她也只能无能为力地去接受。

直到——

“唔,那个,谢谢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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