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抵达城堡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相当暗了。空中的雨丝依然清冷而绵长地飘着，泰蕾莎却感觉心中格外狂躁。

她拖着行李，走到城堡跟前。门前的几个卫兵拦住了她，毕竟她没有经过任何预约，也不是城堡里的家族成员。

“我是泰蕾莎，求见家主。”泰蕾莎讲话的语气变得有点生硬低沉了起来，“把这个拐杖拿给他看，他会同意见我的。”

以前她对这个家族还有些许好感和敬意，毕竟和那个老法师、也就是卢森堡家最出名的魔法师曾经并肩战斗过。但现在，看到这一路来的景象，她感觉那种敬意已经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冷淡。

然而卫兵的表现更加出乎她的意料。大概是看她穿着镇上买来的廉价雨靴和防雨外衣，卫兵们似乎都有些不屑。

“你又是哪儿来的贱民……家主老爷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还拿个什么破拐杖。”卫兵笑了起来，仿佛这能算是他们这一天以来最大的乐子，要好好调戏调戏。

“我，泰蕾莎·卢森堡，是家主的亲叔叔里昂·卢森堡的女儿。”她的态度从冷淡转为有些恼火，不过还是没有发作。过去十几年在赤焰山上的清修让她养成了良好的语言素养，不会轻易地开口骂人。

卫兵哈哈大笑。“家主老爷的亲戚是你能冒充的？也不看看你那黑头发，哪儿来的野种……”

卫兵的笑声似乎引来了许多人。楼路上的一些仆从们也打开了窗户，似乎想看看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呢，卫兵说得也有道理。卢森堡家的成员大部分都是金发，突然来一个黑发女人说是家主叔叔的女儿，感觉不是很靠谱。但这帮卫兵嘲讽完了之后，还是不肯把泰蕾莎的请求传达给城堡里的人……通报都不肯通报一下，感觉有点过分。

泰蕾莎低下了头，看着这地面。雨开始越下越大，她看着这帮卫兵们不仅不通报，还想蠢蠢欲动的样子，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也不想再废话了。她举起右手，没有念动任何咒语，指尖开始绽放猩红的光芒。

卢森堡家的家传法术——屠龙灯。

对于魔王的魔力来说，释放这样的法术并不算是什么吃力的事情……就像从大海里捞出一瓢水那样简单。然而，泰蕾莎是一个没有系统性地学过魔法的人，她所了解的术式大多是一些战争中使用的大规模杀伤性魔法。对于她来说，直接焚毁一栋房子比让她用一个小火苗点燃一根蜡烛要轻松得多。所以，这个家传魔法也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招式——

昏暗的天空下，一道猩红的光芒划破了细雨中的宁静，如同万马奔腾一般的宏伟力量平直而粗暴地轰掉了门前的魔方防御，并且去势不减，又连带着轰开了这扇数米厚的金属大门。

她看都没看那些士兵，只是拍了拍外衣上的雨水，便大步走了进去，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过去几百年的无数次领地战争中，都从来没有敌人能如此简单迅捷地破开这个看似拙劣但实际上相当强悍的防御……这道魔法护盾，实际上连通着整座城堡地下四通八达的魔导回路，由整整三个房间那么多的魔法水晶提供能量。就算是那位法力强大的主教来，想要破开这样强大的防御，也得用上至少三天，在城堡外面摆一个对应的魔导回路。

然而……魔王的力量又怎么是普通魔法师能够理解的呢？即使是在卢森堡领地这样的地方，魔王力量的调动受到很强的限制，依然不是一个伯爵家的大型魔导回路能够抗衡的。不需要什么技巧，把魔法轰上去……撕开防御护盾就像撕开一只烤鸡的脆皮一样。

……

不过半分钟，泰蕾莎就已经穿过了一楼金碧辉煌的大厅，走到了大厅正位挂着家主画像的地方。她看了看，觉得这个人和老法师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是额头宽阔、脸型方正，还有点脱发的迹象。五官相当平庸，不能算帅气，但也肯定不能算丑。画像里的家主穿着一身挂满珍珠的华贵长袍，头上戴着胡乱镶嵌着红宝石和绿宝石的冠冕。

泰蕾莎在赤焰山上的时候，见过的大人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从来没有见过品位那么恶劣的贵族穿戴。虽然她自己现在也算是胡乱穿搭了……但她还真没有见过为了炫富而把全身都缀满金银珠宝的人。南方公认最富有的精灵国王，也不过是戴着一个纯金的黄金王冠罢了。

按理说，她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家主应该来见她了吧。

可是她在原地等了几十秒钟，也只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盯着这个管家多看了几眼，认出他就是之前门口那场闹剧发生的时候站在楼上看戏的人之一。

“泰蕾莎·卢森堡，求见家主。”她又冷淡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管家很明显之前听到了门口的谈话，也看到了这道杀意纵横的魔法在大厅里造成的毁灭性破坏。他战战兢兢、甚至有些卑微地弯下了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尊敬的小姐，请原谅这些卫兵的粗鲁……我这就带您到楼上的书房去。老爷在书房恭候您的到来。”

“呵……”泰蕾莎冷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跟上了管家的步伐。

踏在这百年历史的石质楼梯上，抚摸着精美的雕花扶手，她突然想起之前来时的路上马车夫说的话：要对付他们，就得像这样，全都串起来，挂在路边，这样的话这批贱人还能安分一两年。

看来崇尚暴力的人最惧怕的也是暴力，一发毫不费力的魔法就能让管家鞠躬九十度……这样的话，事情就没那么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