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

江夏心中一惊，本能的护住自己。

但现在，她就算大喊大叫，大吵大闹，手脚相向……

就像逆回川之前说的，也只是会被人认为，是新婚夫妻之间愉快的小游戏。

逆回川掀开倒在沙发上的江夏的裙角。

江夏慌忙拦住他的手，马上整理好裙边。

“为什么没有换鞋子？”

鞋子？

竟然是鞋子……

江夏不加掩饰的失望了一下。

“反正……裙子也会遮住，穿不穿高跟鞋，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那为什么别的女生要穿？”

为什么？

今天他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这你应该去问她们。”

时间不多了，逆回川直接上手脱下江夏的鞋子。

为她换上了那双，她试过之后又特意换下的高跟鞋。

江夏一起身的时候就知道了。

今晚，她得一直牢牢抓着逆回川，伸向自己的这只手了。

……

非本意的亲密，让走路不便的江夏，为了避开周围虎视眈眈的人们，更是躲进了逆回川的身侧。

明明是主角的她，却没有跟上前来打招呼的人说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大小姐的身份，突然变得得心用手了起来。

江夏竟完全不记得作为管家时，该如何妥善应付自己厌烦的事物。

——毕竟上层人士，有权选择无视。

还好有逆回川在她面前挡着。

不然，江夏就真的变成了，刚刚登基就肆意屠杀的暴君了。

“你很冷吗？贴这么近。”

逆回川的明知故问，让江夏很想当场把他的手给甩开。

——但是现在无法甩开。

“……不是你故意让我难堪的吗？”

这区区十厘米的高跟，对别的女生来说是美型的工具，但对江夏来说，无疑是束缚住她行动的利器。

周围人的眼神让她能够想象的到，自己一旦离开逆回川一步，就会马上被那些人包围。

虽然回到江家，是江夏有所准备的。

但是，她并不打算过那种众星拱月，还和这些人推杯换盏的生活。

“见的人够多了，可以走了吗？”

看着一直警戒着周围的江夏，逆回川的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特意让她穿那双鞋子，的确别有用心。

但绝对不是她说的“难堪”。

逆回川取下江夏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江夏疑惑地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说。

“这样，别人就不会来自讨没趣了。”

然后，他便带着江夏走出了会场。

……

但在出校门之前，逆回川半强制地拉着江夏，去了一个……她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地方。

——是中秋那夜的迷宫。

逆回川没有丝毫犹豫地走着正确的线路，将她带到了目的地。

但是在被带着踏进那个花园之时，江夏当即甩开了逆回川的手。

“今晚的月亮，并不圆。”

树影中的江夏，表情看的并不真切。

“但人——还是曾经的那个人。”

“……我不想听没有记忆的人这么说。”

“所以说，跟我在这里一起赏月的人是你，对吗？”

……

“为什么要一直问这些事情？现在知道……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知道没有，但是至少，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然后呢？”

这一整天发生的事让江夏心中烦闷。

就算走不快，她也想要当即离开这个地方！

但转身之际就被逆回川给抓住了。

“我因为怎么都无法将脑海中的碎片拼凑起来而痛苦，你却因为要跟我回忆那些过去而痛苦吗？”

痛苦？！

“是你自己说的！”

……

“是你说就算没有那些过去，你也有自信重新喜欢上我！现在却一个劲的让我帮你回忆吗？！需要有那些回忆才行吗？！”

……原来是这个。

我要记起的……原来是这个。

逆回川茅塞顿开，摸了摸黑暗中江夏的脑袋。

……江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激动的把这话说出来。

她一直不跟逆回川明说，是因为她也想知道。

没有她的诱导。

没有她的逼迫。

再一次有选择机会的逆回川……

他的答案，还会不会是自己？

……关键的话已经说了出来，就在江夏以为，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发生的时候，逆回川却突然收住了。

“看你的样子很累了，回去吧。”

逆回川没有拉起江夏的手，而是直接从她身边经过。

“走吧。”

……

一阵疾风从逆回川离开的脚下生起，让水池中本就残缺的月影，更是在波光粼粼中，变得破碎不堪。

——此景，便是此情。

江夏憋了这么久之后说出的话，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反应。

这算是什么……

江夏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掏空了。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但一转身，她就把自己绕进了这迷宫当中……

……路就那么几条，可路之后，又是路。

——她却总是能走进那死胡同。

就在焦躁之心要起的时候，树墙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徐，我们出来了，你把车开到门口来吧。”

原来……

我们只有一墙之隔吗……

江夏看了眼身后的那条路。

再回去重新走一遍的话，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有如此近的距离……

不是只有沿着路走，才能找到出口的。

……

“沙沙沙沙沙。”

身旁的树丛，突然剧烈的摇动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逆回川便向后退了两步。

只见树与树之间，突然破了个大口子。

然后——江夏就从那里面钻了出来。

这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因为刚才在花园中的时候，他见江夏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以为那高跟鞋真把她折磨的身心疲惫……

因为这些日子，她对他的靠近，都显露出明显的抗拒。

为了不让她在避开自己的时候摔倒，就算马上想要拥抱她，想要亲吻她，他也抑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

连她的手都忍住没去牵，就走了出来。

他以为……她就跟在自己的身后……

“你……找不到了路了，不知道喊我一声吗？”

逆回川边出声责备，边将江夏勾在树枝上的礼服取下，整理好。

“鞋子呢？”

江夏垂着眼，缄口不语，俨然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她听见了逆回川的叹息声。

她不知道这声叹息是什么意思。

但半秒之后，她的双脚就突然离地了。

“你！”

“你难道想让别人，看到你光着脚走在我旁边吗？”

江夏还没来得及出声，逆回川就迈开了步子。

……这是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在逆回川怀中的江夏，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轻笑一声。

“觉得丢脸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逆回川的语气中带着宠溺，紧紧抱着怀里的人。

他又看见江夏追寻自己而来了。

哪怕是记忆缺失的这个自己。

自己迫切的想要填补空白，但原来对方，并不介意这片空白，而是在期待新的色彩。

逆回川的心情畅快了不少。

……江夏的确是在期待着新的色彩。

可就算自己百般克制，不去跟逆回川提及过去，却也在害怕着，自己最后等来的那个颜色……

会是黑色。

在逆回川怀中的她，并不是觉得丢脸。

只是因为久违的见到他照顾自己的模样。

感受到他抱着自己时的力量。

她总觉得自己的眼眶，开始变得湿润。

但是现在的自己，没有在他面前流泪的资格。

自己，又变得懦弱了。

不该说得话，说了。

不该心急的那条路，也毁了。

……

到家之后，也是逆回川把她抱进了房间。

期间，不管他说什么，问什么，江夏的嘴就像是紧紧合着的蚌壳，任他怎么撬，都没能撬出一个字。

“不让家里的佣人改变对你的称呼可以，但是在外面的时候，起码把你的戒指戴上。”

……戒指……

他注意到了……

江夏不带戒指，一方面是觉得做事不便，另一方面是……

逆回川拉起江夏的左手。

“该不会，你……还在介意我之前，在你面前说的‘厌烦’吗？”

在觉得逆回川“弃下”自己之后，又听他提起了之前让她动摇的那件事……

江夏的手颤抖了一下，想要抽回手，但逆回川没让。

“你的耳朵听不见，也是因为那个时候……”

“不是！”

江夏强烈的否认道。

那日逆回川的声音，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抱歉。”

逆回川抓住，想要从自己面前挣脱出的江夏的双手。

“现在才跟你解释，可能有些晚了……但就算晚了，我还是想要说清楚，那天的那句话，不是说给你听的……”

……看江夏的眼神，他知道她肯定不会轻易的相信自己。

“我是不记得之前的‘我’……是怎么对待你的，但应该不会在你面前说出那种话。那个时候……是我太心急了。”

……

“我是‘厌烦’了，时时追着你跑，却想不起来‘为什么’的我，一时没控制住，才脱口而出，没想到你会记着……”

听着逆回川的话，江夏刚才憋着的泪，终究还是流了出来。

看着她哭的逆回川，愣了一下。

只可惜现在他， 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那就是江夏，只会在逆回川面前哭。

而以前的逆回川，会等到她尽情地流完眼泪。

他忘了，这是他独有的权利。

现在的他只是以为，现在的江夏，是在怀念以前那个，不会让她哭的逆回川……

“……你休息吧，明天还要出门。”

逆回川离开后，江夏的泪就断了线……

她哭。

是因为发现，自己仍是如此的卑鄙。

选择，要逼逆回川来选。

明明损伤的那个人是他。

安慰，却也要他来做……

不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吗？

可在他面前……

自己只会弱的不堪一击。

……

江夏还久久停留在迷宫中，挣扎的那个自己。

就算觉察到了逆回川的变化……

他眉眼中的动情。

他嘴角捧起的弯月。

他手掌心生升起的温度……

在两眼发黑的江夏眼里，它们都是灰色的。

留在她的脑海，印象最深的，只有逆回川说得“痛苦”二字。

……痛苦吗？

我当初……

就不该相信你说的那句话……

更不该相信自己，会毫不动摇的信任，心里没了我的你。

……

看来这个不甘心的眼泪，是不会再流出来了。

因为在此之前，有个人该为此付出代价。

安璐知小姐。

我们该见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