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父与子

哐——

古老而又沉重的大门被两名携带佩剑的皇家骑士拉开，充足的光线将砖石和地毯照的无比鲜亮，尊贵的皇室家徽印刻在大厅上方，那是由狮鹫、天使、盾牌、狮子、苍鹰、皇冠以及无数的勋章组成，这面家徽图案的意义并不是地位的象征那么简单，而是记载了整一个皇室历史，上面每一个图案都是独一无二的。

大厅内部有个高于地面的台阶，上面摆放的一座尊贵的黄金宝座，雕刻在皇座上的生物是一头黄金狮子，宛如活物的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皇座跳跃出来。拥有资格坐上这尊皇座上的是位目光锐利气宇轩昂的老皇帝，他头戴皇冠身披白与金织成的豪华长袍，手中紧握着一柄权杖，他注视着开启的大门，以及那个在骑士们的拥护下走进来的年轻人。

见到意气风发走了进来的年轻人，皇帝那威严与自信并存的目光忽然迷离了一下，紧握象征权力的权杖忽然有些松动，他恍惚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直到大门重新关上，偌大的大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很高兴能够能得到您的召见，尊敬的陛下。」身穿现代作战服的年轻人先是深深一鞠躬，然后一手贴在左胸单膝跪地，如一位等待命令或授勋的骑士。

「……」

皇帝身体发抖的从皇座上站起，他的目光霎时变得和蔼起来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孩子，以一名父亲的身份看着眼前这位跪在自己面前并献上忠诚的年轻人。

「约瑟夫……」皇帝动了动口，声音发颤的说：「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很久了吧？」

「已经五年了。」低下头的约瑟夫恭敬的开口道。

「是么？时间还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就五年过去了。」

「你长大了，我的孩子……」皇帝欣慰道。

约瑟夫沉默了片刻，他缓慢抬起头望着自己的父亲，说：「已经五年了，父皇。」

最后两字约瑟夫压抑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将它们从心里吐出，这两个字自己已经等待很久很久了，终于能在今天正式的喊出。

为了这一天我等待了五年，抛弃一切只为了今天，用最骄傲的口吻在他的面前喊出这两个字……

「德国的生活还好么？」心中某根弦微微颤动的皇帝问。

「很好。」约瑟夫答道：「我在那里遇到了很多朋友，也在那里遇到很棒的老师，他教会了我如何战斗如何保护自己以及如何组建自己的军队。」

「听说你还去过中国？」

「几年前去过，和教官一起他教会了我什么叫做战争以及生命的重要性。」约瑟夫不禁回想起那个救下自己的士兵，虽然平时的他很严厉也粗鲁更像个莽夫，但在作战的时候却是一个很好的队友。

「那一次的经历我永远不会忘记。」

那个倒在自己面前的士兵自己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皇帝沉默了，他察觉到了约瑟夫语气中的哀伤以及怒火，哪怕他隐藏的很好，可阅人无数的皇帝更胜一筹。

比他更懂得隐藏的人都见识过，约瑟夫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我对此表示哀悼。」皇帝用着沉重的语气，问：「需要我为那位勇士做点什么么？以皇家的力量，再以帝国的力量。」

皇帝敬佩勇士也感激这位救了自己儿子的士兵，如果能为他做点什么，约瑟夫心里应该能好受些吧？无论爵位还是宝物，只要能让这位孩子感觉到救赎，那就一切都值得。

但……

他拒绝了。

重新抬起头的约瑟夫面无表情的对着自己的父皇，冰冷的答道：「战士最好的归宿是死的有价值，他为了自己的国家和人民而战，那一刻他已经得到很好的奖赏了，假如我因此而愧疚，那只会践踏他对我这条生命的尊重。」

「还有，他讨厌我们皇室，假如父皇觉得需要为他做点什么，我可以代替你为他献上一束花，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作为一名普通人。」

「……」

他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一刻，皇帝只觉得很荒唐，他怎么也想不出来，为什么约瑟夫会变得如此叛逆，刚才的那席话同等否定了他所拥有的身份以及他的地位，这可是一名皇子啊！

「约瑟夫。」沉思许久，皇帝喊出了这个名字。

「在。」

「既然从德国回来了，那么接下来就安心在国内学习吧，我相信民众会很高兴帝国能有你这样的继承人，终有一天你将会继承我的皇位领导帝国继续前进。」

这不是我想要的……

约瑟夫本能抗拒这样的命令，能被父皇认可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这一刻约瑟夫并不会觉得有多骄傲，他要的是拿回曾在过去失去的东西，而不是这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怎么了？」见约瑟夫不说话也不表态，眉头一皱的皇帝问。

「父皇，我觉得复位这件事情还是暂时停止一下。」约瑟夫正视着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的想法托盘而出：「既然那名刺客成功一次，那么自然会有第二次，在没有得到能够完全保护自己的力量之前，我不认为这个决定是合理的。」

那场震惊世界的刺杀案是帝国永远的痛，也是成就“约瑟夫”的重要事件，这五年他为了不辜负托付给自己的梦想以及生命，约瑟夫拼尽全力在逆境中前进只为有一天能够实现那个夙愿，将这个时代终将掉。

「那你想做什么？」点点头的帝皇询问着约瑟夫的意见。

无论约瑟夫要什么他都会点头答应，这个国家终究是他的，自己不过是为他暂时守护一下。

约瑟夫拔出了腿上的一把手枪，在皇帝的注视下将弹匣退出，然后向他请求道：「我希望能够扩大我们的军队。」

「不可能。」皇帝想也不想拒绝了这个提议。

能制衡野心家的不再是军队，而是人的相互理解，此时增加军队只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混乱，上一辈的伤痛不需要再由这一辈的人来偿还，战争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

「战争永远不会结束，您所签下的协约不过是暂时的休战，帝国的战火终将重新燃起，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结束在我们的手上。」

「约瑟夫，你是不明白战争两个字对帝国对这个世界有多么痛苦！」

「但我不觉得当个懦夫就足够了！德国！他们已经重新集结了军队！他们的新式武器迟早会无情将我们现有的军队给践踏在铁骑下！」

「约瑟夫……」

「我知道组建军队代表着什么，但我宁愿背负骂名也要守护这个国家！」约瑟夫语气激愤的咆哮道：「未来需要的是懂得剑与血的铁血君主而不是统治一方的贤王！最多十年，那该死的独裁者会重新要求我们分配土地！」

「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假如我答应你，只会让帝国变得更加糟糕。」

「帝国随时都会分裂！」

「但至少眼下我们守护住了他。」

「不，这只是人民觉得我们还有希望，可希望终究像干柴那样烧完，到时候我们又该用什么点燃火炉？」

「推翻它。」皇帝用着平静的口吻对约瑟夫说：「一个时代终究会结束，你我能做到的是尽可能在历史书上留下足够好的一面，成为暴君是自私的。」

「……」

「无数人都等着我生命迎来结束的那一天，到时候这个帝国会和平分裂，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我们会被欺压，成为毫无尊严的奴隶，就和那些黑人一样。」

「那就是你该做的事情了，选择权在你手上约瑟夫，我从不奢望你能拯救帝国，在我失去你一次我就已经明白了，有时候……做个普通人真的很好。」

约瑟夫不可置信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父皇，那么一刻，他发现眼前这位威风凛凛的皇帝其实也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会悲伤也会受伤，只是身份使他必须坚强罢了。

「那我……」约瑟夫低下了头，说出了另外一个请求：「我想去趟中国。」

「去祭拜那位勇士么？」

「不，我想找回艾格。」

「约瑟夫，你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听到这个意外的名字，皇帝眼中浮现的是两个小孩在自己面前奔跑打闹的一幕，就算是在皇宫，他们也丝毫不畏惧这些。

但当他回神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有孤寂和空虚，没有两个笑容灿烂的少年，只有一个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约瑟夫。

「我必须完成那个愿望。」约瑟夫一字一句的说。

「只要有艾格在一切都可以解决的！」

「他是中国人。」皇帝冷声打断道：「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艾格伯爵了，你和他一样都会长大。」

「我会让他回来……」

独自颤抖的约瑟夫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懦弱而又可怜，他低声下气的请求道：「至少请让我试一试，不然除了这颗心脏以外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这五年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什么呢？」

「你确定这是你的意思？」

「当……」约瑟夫掷地有声的话语突然止住，他呆呆看着自己那用怜悯的目光注视自己的父亲，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确定。」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轻笑了一声说：「行啊，你去吧，我不阻止你，但也别想我支持你什么，这件事情约瑟夫和艾格之间的事情，既然你想介入那就拿出本事让我看看。」

「如果你失败了，我们的时代会结束。」

「行了，你退下吧，我暂时允许你组建一支皇室禁卫军，你也该培养自己的军队了，假如有什么地方不懂可以去问问凯夫公爵，他懂得的东西比谁都多。」

「是……」被打断退路的约瑟夫只能不甘的答应下来。

他起身将手枪塞回枪袋里面，不知为何手中这块铁疙瘩变得好重好重，远比第一次握上的时候都要沉重，它是教官唯一送给自己的饯别礼物，说是很值得纪念的武器。

哐——

大门重新开启，步伐再也没有进来时候坚定的约瑟夫望着外面的世界，就在红毯尽头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有句话我希望父皇收回去。」约瑟夫郑重的转过了身，说：「你的时代不会结束，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父亲。」

说完，约瑟夫走出了宫廷，沉重的大门重新关上，大厅陷入了安静与灰暗之中。

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回忆着刚才那个坚强的背影，许久许久……

「约瑟夫……我的儿子。」忽然老了几岁的皇帝抬起颤抖的手试图握紧刚才那个终于让自己感到熟悉的背影。

…………（完）

Ps：今天就一章吧，美宜佳的坚持远比我想象中的都要困难呢（抽口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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