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以最华丽夺目的一面示人。

优等生，天才，学生会长，公爵小姐，这些身份和光环围绕之下，许多学生都把艾琳娜当做女神一般憧憬仰视。

但卡德尔知道，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少女在依靠意志改变自己，努力变得坚强，至少……在他人眼中变成这样。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少女很美，很耀眼。

然而学校的学生都只能看到台上那个沐浴荣耀光辉的少女。

少女的原本怕生又柔弱。比起挥舞刀剑冲锋，她更适合穿上漂亮衣裙，在午后的阳台上娴静地摆弄插花，泡上红茶，抚摸着小猫咪安静悠闲地看书。

卡德尔心想，这都怪我……

因为儿时一次无意的争执，当初的小女孩拔起家族传承的神剑，踏上了骑士艰苦的征途。

现在的艾琳娜就是结果。

她成为了骑士，湛蓝色的眼中闪烁着坚毅和勇敢，柔弱的肩膀负担银白的战甲，白嫩的手握紧象征责任和荣耀的神剑。

艾琳娜真的用剑和荣耀开辟了道路，独自完成了他几乎忘记的约定……

“艾琳娜已经成为很厉害的骑士了。我保证。”

“呜，是，是这样吗……卡德尔是这么觉得的吗？”

“你是我们学校二十年来最有天赋的学生。老师们都这么说。而且，你也是学生会长，优秀学生。就连学校的委员们也很看重你。”

“呜……”

“成绩全优，实绩也很不错，序列战全胜第一名，代表学校去了诺丁山和第一骑士学院交流访问，还在去年的帝都骑士演武和兵棋推演大赛上取得了名次。很厉害哦，艾琳娜。”

“那些事，没什么的……只是努力在做好而已。”

缺乏营养的空洞夸奖，艾琳娜从来不喜欢听，尤其不喜欢现在听卡德尔说这些。

优秀的成绩并没有让卡德尔多注意自己一些，反而在两人之间产生了距离感，这让少女灰心丧气。

就算成为了很厉害的骑士，有什么用呢，你还不是每天都和卡斯德尼家的女孩腻在一起，形影不离……少女有些辛酸地想，明明我比她努力多了。

可是卡德尔却没有觉察到少女心中的想法，反而自顾自地说着看起来像是安慰的话。

“啊哈哈，总之，艾琳娜你的天赋很不错哦，也很努力刻苦。假以时日，肯定能成为帝国最出色的骑士。”

忽然，尘封记忆的一角跳了出来。

哦，是的，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可不只是玩伴，其实是……

成为骑士的约定，相比另一个誓言，无足轻重。

“卡德尔。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对我吗……”少女低着头，轻声说。

“嗯？”

“我宁可……不要当什么学生会长，不要变成什么优等生。就把我，当做当初小时候的那样吧。可以吗……”

艾琳娜的想法不止是如此，不是什么普通学生对明星学生，但也不止是过去的天真玩伴。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所谓的婚约对他们来说缺乏实感。

但是如今……

少女期期艾艾地抬起头来，凝视着过去的婚约者，依稀可以从这张脸上找到过去那个男孩的痕迹。

然而，卡德尔露出了微微苦恼的表情：“可是，艾琳娜，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已经长大了。”

“诶……”金发少女惊惶地睁大眼睛，如遭雷击般浑身僵硬。

她这才想起来，过去的事情都已经烟消云散。

卡德尔所在的家族被毁灭，成为了帝国的禁语，当初的约定也一并化作了泡影……婚约已经解除了，家人早就一再告诫她忘记这件事，只有她还念念不忘罢了。

那一天的事情，艾琳娜依然历历在目。

“以后不许提那个家族！”平时总是和善又宠溺她的父亲面色铁青，猛地站起来，将书桌都撞得颤抖。

这幅架势把小女孩吓呆了。

“呜，父亲大人……卡德尔，他，您不是也很喜欢他吗，为什么又……”

“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是我们平时太宠着你了。”母亲的脸色也变得难看，斥退了佣人，就要逼近上来捉艾琳娜。

“为什么……我只想要，卡德尔，只想要他回来呀。”

“没有为什么！不许你再提那个名字！”公爵愤怒地咆哮。

一向开明又讲道理的父亲一巴掌砸在书桌上，竟将木质的书桌拍出了一个掌印……

然后，女孩子手中的玩具布偶掉在了地上。

吓坏的艾琳娜“哇”地大哭起来。

为什么呢。

不明白。

因为委屈和难过，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流淌，涕泪将粉嫩的小脸蛋涂抹得乱糟糟的，又打湿了昂贵的连衣裙。

自从那个小男孩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很久没有哭得这么难看了……

可是就算这样，父亲恐怖的脸色也未有丝毫变化。

而母亲虽然迟疑了一瞬，凝重的表情中看不出一点怜爱和同情，反而叹了口气。

“艾丽，妈妈说过很多次了。他不会回来了，你必须忘了他。”

两人谁也没有走上来安慰地抱着艾琳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任务似乎就只属于那个男孩了。

可是现在他不在了，就突然消失了……竟然连理由也没有。

“呜呜……”

再之后，艾琳娜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抱着枕头哭了整晚。

“说的是呢……我们，都长大了。”少女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语气说出这句话。

他如今是卡德尔·卡塔罗尼亚·李。

少女意识到了，美好的记忆也好，共同的约定也罢，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哪怕她还记得，又有什么用呢……早就回不到过去。

很可惜，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对卡德尔来说，则残酷得多。他还要背负许多艾琳娜不知道的东西，面对艰险的人生。

她略微长大一点的时候，去调查了塔隆家族的案件。

叛国罪，全部家族成员都予以处决，审判交由夜枭铁卫的秘密裁判法庭，而相关的卷宗则作为机密封存起来。

艾琳娜那次试探地向父亲问起这件事。从来都宠爱她的史顿公爵脸色却变得十分吓人，当场斥退了她，并且警告她永远不要再去接触这件事。

卡德尔要是能活着，就太好了，少女一度如此祈祷。

之后祈祷化作现实，两人又再次相遇了。

再奢望更多，是否也过于贪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