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羊组织

1号生态实验室

戴米安：我调查过很多环保组织。其中很多都尝试过，做一件事：以身作则的告诉其他人，在一个小小的乌托邦里，一群环保主义者在田园里劳作，自给自足，和谐自然，远离污染……这样的生活可以过得比城市中的上班族更加美好。但他们都失败了，农业脱离了化肥和农药，产量会骤降为现代农业的十分之一，依靠人力和畜力是根本无法维持生存的，采用机械化，必然需要石油材料，那又会带来污染，就证明这种小生态系统和【错误】的现代人生活方式没什么不同。即使能够在一小块肥沃的土壤种地养活自己，又能证明什么呢？没有电力，没有酒精，一年连肉都吃不上几顿，没人会选择这种“无污染的美好生活”。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环保组织做这种自掘坟墓的尝试了，你们是个例外，非常特殊的例外。

莱纳：不同的人能力有差别，但保护生命的信仰是一样的。

戴米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么说你想当超级英雄？啊哈。这是你的双亲告诉你的？

莱纳：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告诉我具体该做些什么。所以我会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戴米安：谁不是这样呢？但正如你说的，不同人的能力有大小。有能力的人，想要成为大英雄还是大反派都只在一念之间，没能力的人，没人会在乎他们做了些什么，反正没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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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米安：我们进来的时候发现，整个建筑都是完全封闭的，外界能够进入这里的只有光线。这可有意思了……你认为这个生态系统能运行多久？

莱纳：理论上，到太阳成为红巨星，膨胀吞没地球的那一天。实际上，随着设备老化，这栋建筑会在50年左右里垮塌，在那之前，只需保证光照充足，人类在这里面可以无限生活下去。

戴米安：这是怎么实现的？

莱纳：过程很复杂，整个系统里，植物、昆虫、微生物的基因都经过了调整。每一点能量的流入和转换，以及根据光照改变生态配比都经过充分计算。总体来说，阳光提供能量，植物将碳元素转化成食物，昆虫和微生物利用植物果实提供的能量活动，又为植物提供养料……

戴米安：这个过程充分证明了人类的生活跟这种自然生态完全不兼容，人类在这里是多余的，除了白白掠夺系统里的能量，什么都没做……等等，如果只留下植物不也挺好吗？

斯通：我想……如果只剩下植物的话，氧气含量会失衡？

戴米安：斯通，他们都提到了改变基因了，弄一种消耗氧气的植物就好了。

莱纳：看来你们对循环有基础的概念，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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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米安：我要是上帝我就会想，为什么这个伊甸园里的人类和虫子吃着最美的果实，只需坐享其成，这证明了生物的多余。

莱纳：人类和虫子肩负着拓展这个系统、把它延展到全世界的任务。

戴米安：全世界？你指整个地球？整个星系？还是整个宇宙？

莱纳：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一步步来吧。

戴米安：很好……

戴米安：那么，你们要怎么控制这个系统呢？

莱纳：有机物，空气，能量，微生物，各项指数都通过传感器显示在这里，需要调整的话……

戴米安：等等！这里有电，电力是哪来的？

莱纳：你知道蚜虫吗？蚜虫是一种体内同时包含叶绿体和线粒体的生物，所以蚜虫可以同时通过光合作用和进食来为自己提供能量。如果把这一段基因提取出来，运用在植物上，采用太阳能发电的原理，我们可以产生吸收太阳光，输出电力的树木。

戴米安：相当于像植树一样种太阳能发电板，我想想……把虫子的基因用在植物上，让植物按照人类的机械原理运作。不错，有科幻小说的感觉了。

莱纳：下一步的计划是生物微钢，有了这个，金属机械会带有记忆性，系统内部可以实现自我修复。这会提高生态系统的续航力，不受到太大外界冲击的情况下，持续运作千年。

斯通：有已经实现的计划，也有要实现的计划。

戴米安：如果一个组织实力弱小，并且在有计划的用奇奇怪怪的方法改变世界的主流观点，让大家变得跟它宣扬的一致，那么它通常会被称为恐怖组织。

莱纳：哈哈，你说得对，理解的很透彻。

戴米安：斯通，以前咱们和这种组织没少打过交道。

斯通：现在你的身份是老板了。

戴米安：以前就是老板，保安公司喜欢工作在第一线的老板，现在换了个行业，工作不变。

莱纳：那您在新行业里想要做的是什么呢？

戴米安：也没变，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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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米安：1+1=2，2*2=4。我小时候被告知，科学和发明不是一回事，科学是一项把科技1+1的工作，发明是一项把科技糅合起来的2*2的工作。一项科技是孤独的，两项科技能带来四项发明，三项新科技就更多了。火药、采矿、铸铁，再加点弹道学，这么多技术可以组成一门大炮，轰！

戴米安：到今天为止，科学研究正变得越来越烧钱，早在以前，炼金术，炼丹术就是贵族的专利。现在，如果没有国家级的资金支持，新锐的科技成果几乎不可能靠民间组织取得。

莱纳：您很聪明。

戴米安：我们可以不互相用敬语吗？

莱纳：当然，我习惯于谈话直接一点。

戴米安：你默认了一点，新发明的产生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科技的进步，另一种是不同科技的融合。那你的组织是由哪个基金会在支持呢？

莱纳：我们的资金主要来源于世界各地的捐款，当然，我们还低价出售部分疾病的药品。

戴米安：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再荒谬也是事实了。你们根本没有进行1+1工作的资金，却掌握了世界上那么多人想要做却做不到、远远高出时代的超级科技。只剩一种可能了，哪颗星球的外星人在帮你们？

莱纳：蒙斯克先生，你想的太玄了，地球之外的生命根本没被证实存在。怎么可能会牵扯到外星人。

戴米安：我也在想，外星人在天上看得一清二楚，即使要和我们接触，首当其冲的应当是星球上最有前途的那批人或者什么势力，羚羊这样的小组织怎么可能……但，这里说明了一件事，有什么势力为你们提供了科技，让你们可以做2*2，3*3这样的【发明】工作。

莱纳：要增大一个数值的时候，乘法通常比加法有效。历史上的大航海带来了地理大发现，也带来不同文明间科技的交流，全球几十个文明的科学技术被远洋船舶连接在一起，催生了工业革命。

莱纳：但是，就在我们身边，还存在成百上千的【文明】，人类从来没有思考过跟它们进行任何交流。事实证明，哪怕只是迈出第一步，在科技上也会带来难以想象的突破。

戴米安：实际上，人类早就开始学习自然界中生命的优点了。飞机的原理与外形参考了鸟类，在怎样利用空间上，我们参考了动物筑巢的经验，工业机械的关节设计，基本最初都是由节肢类动物身上找到灵感。因为善于学习，人类才能有今天的科技成果。你的组织信奉生命平等，想必你说的交流就是来自于此，但我不相信你们能从自然界中得到比那些专业的研究者更多的启发！我做了十二种假设，一种一种推翻后，只剩下一个结论，那就是肯定有什么【东西】介入了，对这种可能的推测中，外星人的推测是比较靠谱的一种。

莱纳：我保证，你一定想错了。但我现在知道了你思考问题的缜密性，事到如今即使对你缄口不言，我想你也知道事实，我们的一切成果都是依靠和自然界中的昆虫交流而取得的……这里的昆虫并不是指六条腿，两只翅膀的昆虫目，而是所有。

戴米安：【交流】……而不是【研究】。

莱纳：没错。

戴米安：好吧，也许我对虫子的水平做出了错误的估计。但恕我直言，就这件事而言，你们是在玩火自焚。

莱纳：第一个玩火的原始人结果如何我们并不知道，但整个人类的历史我们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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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米安：你这有世界地图吗？哦，我有。

莱纳：我这有，全息投影。

戴米安：很好，所谓大航海时代的本质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儿的黄金、这儿的奴隶、这儿的煤炭、这儿的土地——

莱纳：玛雅的黄金，非洲的奴隶，美洲的煤铁。

戴米安：还有这，六分仪是在这发明的，指南针，纸，印刷和火药大概是在这儿发明的？对，我想我没记错。

戴米安：一群强盗用黄金白银铸就了货币，利用贸易掠夺全世界，像牲口一样捕猎人口，在自己的农场、工厂里种甘蔗，挖矿。在自己的战舰上安装火炮，跟着六分仪和指南针的指引，每到一处，架起火炮，烧杀抢掠。建起教堂，印刷经书，强迫所有人在神的名义下臣服。原本全世界的人过得都还挺好的，从那以后就变成了少部分的人掠夺全世界一大部分的人。

莱纳：这说明了人类的欲望是危险的，必须改变……

戴米安：扯淡！你以为自己见多识广，却根本没有抓住重点，从历史中吸取教训的第一步，就是要理解自己现在的位置。

戴米安：改变人类的欲望？上帝都没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要由你来考虑？我来帮你摆正你现在的位置，我觉得把你和你的组织现在的状况比做成大航海时代的发明家，艺术家挺合适的。

莱纳：很恰当的比喻。

戴米安：你犯的错误在于，你的组织可以研究新科技，思考怎样未来才能过得更好。但强盗们知道怎样把科技用在最能实现自己野心的地方。野心家不会按照你想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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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米安：如果说安保公司的经验让我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所有最先进的科技都会第一时间被运用在军事上，罗伊加入安保公司不是没有理由。我看到无人机，智能手机之类的东西在普通人之间普及毫无新鲜感，因为二十年前军队就开始使用微型无人机侦察和攻击了，智能手机大部分的技术实际来源于军事领域的单兵信息系统。真正掌控世界的人知道永恒的真理，也知道要怎样实现自己的野心。

戴米安：我想……发明火药的人最初没有考虑怎样用火药杀人，考虑这个问题的人赢了，成为了胜利者。你们的发明也一样，你们怀着良好的愿景做出这些发明，进行着超出时代的研究，你们可以掌控技术，但可以掌控人心吗？想要建起一栋大楼需要的技术很复杂，想要摧毁一栋大楼可就简单多了。用基因改造技术你们能造出一个伊甸园，但这项技术落入野心家手中，整个世界瞬间就会变成地狱。你要把这个系统推向世界，到时候我们变成奴隶还是尸体可说不定。

莱纳：我会考虑你说的话的。

戴米安：我无意责备，只是想提醒你，为什么发明家要变成野心家的工具？科技掌握在你的手里，只需稍微变通一下，你设想的美好未来世界需要一个领导者，那可以是你啊。

莱纳：人类不应该被少数人所领导。

戴米安：理想主义的前途渺茫，现实情况是，如果我们可以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展开一点小小的合作……对我们都有好处。

莱纳：蒙斯克先生，如何证明你自己不是一个想要利用我们的野心家呢？

戴米安：我没法证明。

斯通：我倒觉得你没兴趣造那种手一滑就毁灭几亿人的武器。

戴米安：可我想掌控的是更危险的东西，可以控制70亿人的东西，我知道很多得到这样东西的方法。

莱纳：钱的本质是人类掌握的一切资源。你不过也是个想要统治世界的野心家。

戴米安：那你愿意跟我合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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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分钟后

沙丘

戴米安：后会有期。

莱纳：后会有期。

斯通：其实，我挺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你的生态系统在全世界被建造起来。环境宜人，果实可口。我希望我退休以后可以整天呆在这样的花园里。

戴米安：斯通，看看这个沙丘大小的花园之外。罗马军团、教廷十字军、圣战者、恐怖分子、纳粹都曾经在这片现实的荒漠里碧血黄沙。我在想这个理想主义的花园会不会因为哪一天突发沙尘暴，彻底湮灭在沙海中。

莱纳：这是生态系统在不同环境下适应性实验的一环。

戴米安：哈，但愿你能成功。

莱纳：也愿你能成功。

斯通：看来我们没法达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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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钟后

羚羊组织

生态实验室

羚羊组织成员：他们已经离开了。

莱纳：让我安静一下吧。

…………

莱纳：我已经代表我的组织做出了我的选择，现在，你该代表你们作出选择了。

…………

莱纳：不用在意我，有些事情我做不到。站在你的角度，也许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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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斯通：戴米安，在这样的烈日下，等再久车里的温度也不会下来的——我只是确认一下你不是在等这个。

戴米安：我等启示呢。

斯通：启示？

戴米安：等一只蚊子，一只苍蝇之类的东西凑到我耳朵旁边，对我说点什么。

斯通：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戴米安：很多事情我们都懂，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你们是我们的朋友吗？

戴米安：哦，来了。

斯通：什么？！

戴米安：刚才我就注意到了，它跟着我们一起飞出了那间实验室，你刚才没听到嗡嗡声吗？

斯通：没有。

戴米安：因为这只苍蝇确实可以无声飞行。我猜它还可以发出别的声音。

斯通：…………

戴米安：我是个商人，【你们】是谁？

？？？：我们是虫群，我为寻找未来的朋友而来。

戴米安：对商人来说，能帮忙赚钱就是朋友，对你们来说呢？

？？？：…………

？？？：…………

戴米安：斯通，我们走。

斯通：谈判结束了？

戴米安：总得给彼此点时间培养点默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