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城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苍风城。

苍风城紧靠大秦的国界边缘，再往北区区数十公里，便是连年交战的血肉交织场所，龙阳关。

龙阳关与苍风城同属大秦异姓藩王清梁王的直属管辖城市，只因边界战况之惨烈，使其发展程度甚至比不得一些区隅小城。而相比于其他边界城镇，这两座城也只属于勉强能看的那一行列。

苍风城地处偏僻，往北又是与北罔蛮子交战的主要战场，北罔蛮子常年侵犯大秦边境，却屡遭铁血边军拼死抵抗，倒也从未失守过。至此永元年三年，竟不曾有半点战火缭乱至苍风城，倒是有些趁着战乱想要发家致富的绿林好汉，三三两两的常来苍风城外打着“保护”的名义巡逻游走。

虽有边疆士兵来此维持秩序，但即便是如此，易守难攻四字便让其直接处在了一个尴尬不已的地步，各类地势四周遍布，却正好围成一个半三角，将苍风城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内，就差立起一面写有“万花楼”三个大字的旗帜了，此时再来几个汍澜美艳的小娘子更是可口诱人。可以说只要龙阳关稍微被打开一点缺口，苍风城的失守都是板上钉钉的。

在这么一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又处在这么一个岌岌可危的城市，若是真有些许欢声笑语，确实惹人好奇。

“若说那龙阳关啊，可是咱们清梁王亲自镇守的关卡，苍风城离龙阳关极近，这些年来还真有不少幸运儿亲眼目睹过清梁王的真容，咱们苍风城如月楼的饭菜味道极为世人称赞，哪怕是京城也有不少达官贵人来此尝试一二，就在前些年，老夫就亲自看到清梁王来到如月楼吃饭来着！清梁王他老人家，哎呀，那叫一个慈眉善目，哪有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藩王该有的气势？还对我一个小老头笑了笑，真想不到如此平易近人的王爷居然在那凄凉之地一守，便是守了整整七年！”

这时人群中的一个小孩叫了声：“嘿！李老头！你肚子里的瓜瓜油几斤几俩谁不知道，见过清梁王？那比你娶了媳妇还难！吹牛吧你！”

周围不管是正处在学堂年龄的孩子还是那些辛勤工作弄到满身脏的农民都笑了起来。

李老头是苍风城的一个贫苦老学究，也不知怎么的就抱上了如月楼的大腿，闲来无事，便赖在那里专给商旅亦或是本地镇民说书来赚取果腹的油水钱。不过此人有一点好，那就是每隔几天，必定来到贫民窟这里给孩子们讲解诗文，带上不知从哪里讨来的诗书，用来给孩子们讲课。而那娶妻的说法，则是因为老头是与如月楼画押过的，如月楼那契上有个条约，就是除非凑齐十两银子赎身，要不然，这辈子不能娶妻，女子则是不能嫁人。

按照五两银子是普通一家三口一年的开销来算，他李向珅想赎个身，就需要普通一家三口两年的开支。开玩笑，平时大手大脚的开销还不算，采花楼那些姑娘们的味道也是不错的，这要赎个身，还不相当于要了他的老命？于是这李老头就苦中作乐，平时拿到赏钱就用来吃喝玩乐，没事就来乡下教书办学堂，一点也不考虑赎身的事情，这才有了那孩童见王爷比娶媳妇难的说法。

李向珅也不恼，只是拿手指点了点刚才喊叫的小孩脑袋笑着说：“不当家你就不知道，清梁王他老人家虽说对于其他人很难见，但是对于我来讲，不算难。”

小孩捂着脑袋好奇地问：“那是为什么啊？”

李向珅眼神绕过众人，看向更北的方向，有些萧索的意味，然后迅速转过头来大笑：“因为我骗你的！”

小孩摆摆手表示对于这种老顽童的行为不屑，周围大人们也一哄而散开始了接下来的劳作，只有李向珅和一个年轻人留在那里久久不语。

李向珅看向那男子，然后问道：“公子，还有事？”

年轻人回过神来，然后看向李向珅，轻声摇头道：“没事了。”

然后李向珅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上前几步仔细端详着那张与乡下气息极为不符的英俊面孔：“公子，与那位王爷，好像。”

没等年轻人开口，李向珅就摇摇头笑道：“老了老了，糊涂喽，公子千万别介意。”

一个转身便哼着小曲颇为潇洒的离开了，只留那位白衫公子在原地沉默不语。

年轻人略微停顿，也迈动步伐转身向相反方向走去，听着耳边那熟悉的旋律，他也情不自禁哼了出来。

“樱花悠悠际，黄色陨落时。”

“龙阳关前站，笑看北罔汉”

“黄粱一梦，自古心酸，谁知边关将士皆奋战？”

“瞧那天边残阳血！再看金戈且将战！”

“少小白头皆能战！马上抗敌竭诚善！”

“来来来，谁看血雨碧涛天，谁会拿戟直捅天？”

“来来来，远处残垣断壁显，近处鲜衣怒马来....”

“樱花悠悠际，黄色陨落时。”

新凉死战万万歌——徐溪八岁著。

......

年轻人继续行走在路上。

“报！”

一袭黑影迅速来到他身边，跪下报告。

黑影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脸上有抑制不住的欣喜从内心发出，导致他此时的声音都是有些颤抖。

“世子殿下，龙阳关往外，离弦寨一役，我军大胜！损失5832人，重伤73人，无轻伤，北罔蛮子...三旗大军3万精兵...全灭！”

年轻人呼吸由平静转为沉重，双手用力抱紧黑影的双臂，然后目色赤红问道：“当真！？”

“当真！”

年轻人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向天一指，大笑：“哈哈哈哈！看见没有！即便你大秦不予我新凉一兵一卒！我新凉！依旧能战！”

黑影默默不语，面庞却早已湿透。

......

翌日，朝堂上无人不知离弦寨战役大捷，北罔大将宋普战死，其麾下三旗大军皆死，北罔拓跋王震怒，一夜斩首高官三十余人，秦帝奖赏新凉黄金千两，漕运粮食五十万石，封清梁王徐昶为大柱国将军，封新凉校尉王野为从二品剽骑大将军，封新凉唐麟为正二品副都统，封新凉白萧纯为正二品北凉总兵，封新凉陆云旗为从二品副将，册封新凉世子徐溪为大驸马，婚配凉祥公主，十天后黄道吉日迎娶，特例准许新凉增兵十万。

至此，那些依旧震撼于离弦寨战役的黄紫公卿才真正知道。

新凉，可战斗，可死亡，也可死战！

这驾驭了整个春秋的新凉虽苦，却绝不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