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你怎么样了？”

远子缩在床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枕头里。一副被人欺负之后的可怜样，还假装在抹眼泪。

“什么……怎样。”

“就是怎么逃过法律的追责的，你别告诉我那个叫完美犯罪。”

“无论是否完美，至少成功了。”远子说，“我当时抱着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的念头。”

“所以……”

“爆炸发生后警方介入调查，结果认定为事故。”远子用手背抹抹眼角，“我利用了自己的爱好，因为当时不怎么出门。所以无论是吃饭还是购物看电影什么的，都会把票根存起来。”

“而且还和朋友在一起，”我点点头，“所以这是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

“反正没人会往这方面去想，警方问我那天在做什么我只是说和朋友去玩了。”远子看着她怀里的枕头，“如果你把一切都准备妥善，反而会令人起疑。”

“是这个理。”我只是觉得警察没那么蠢。

“他们就是那么蠢，再说煤气泄漏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凭什么说是人为？”

“是这个理。”不过，“你的那些亲戚……”

“嗯，那一家人全部都被炸的七荤八素。”因为是新换的煤气罐，所以完全泄漏之后基本上上下层的房屋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中心地点一片狼藉差点把天花板掀下来。

事故追责到最后，厂家承担主要责任。警方认定是喷嘴老化导致泄漏，而像这种大面积的混合物只要丁点火星就会引发重大事故。妹妹截掉双腿，父亲全身烧伤，母亲直接被冲击震死。总之我真的很开心，虽然有时候冷静想想好像他们也没做什么罪该万死的事情。

不过事情往往会失去控制，有时候你无缘无故的倒大霉。你知道吗，人生就是这样啦，而且总会如此。我是说精神上的伤害是很可怕的，这也算是冷暴力的一种。我有个亲戚原本是某国企的工会主席，前段时间退休后听说开始抓贪污受贿被惊吓到脑出血入院，半边身体都瘫痪了。如果你遭遇到发生在我身上的经历，我相信你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很不幸的是他们，我妹妹和她的家人遇上了我，更不幸的是，我成功了。

“好吧……”你到底抱有怎样的目的？我问道，“你不在乎其他人的命，也并没有特别需要钱，做些这事究竟为了什么？”

“快乐。”

远子说你叫我愉快犯也没问题，大的前提是“我希望能活的快乐一些，所谓人生五十年弹指一挥间。如果叫我像普通人一样上学毕业就业结婚生子抚养后代抚养后代的后代然后要么死在自己家要么死在养老院，不觉得太悲哀了吗？”

“可大家都是这样。”

“如果其他人都在吃屎，你也会吃吗？”

“你这是抬杠。”我说，“好像刚刚也有过同样的对话。”

“不过是反过来的。”远子说道，“你看你和我每个人都有正常的部分也有不正常的部分。”

“你千万别说两个人在一起就形成互补，你是背着我的瞎子，我是个双眼视力2.0的瘸子什么的。”

“你这人真是无趣。”她鄙视我，“我是说你大概觉得如果是非洲人就不要去抽扭蛋，而我觉得不管是什么人凭什么不能抽扭蛋。”

“好像有点理解了。”

“那我说的更细一点，推理小说十诫的第七条是‘侦探不得成为罪犯’。这是需要人们去遵守的规矩，而你就是这么认为的——侦探就是侦探，而不是万事屋、杀手或者其他什么不法业者。但是我要说——”远子顿了顿，“去他妈的规矩！去他妈的规矩！人活在世上，命是自己的。我想作死就要作死，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然举头三尺有神明或者举头三尺有法律，不过那是神明或法律的事情和我无关，就是说我愿意承担言论自由的后果你大可以请我去警局喝茶，但你不能剥夺我言论自由的权利。”

“你到现在也没被抓去拘留真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好吧，道理是这样的道理，“总感觉我是按每小时三十公里的限速正常行驶，而你从头到尾都是第一宇宙速度。”

“你不要这么夸我啦。”

“没有夸你——为什么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们总要戴……”

“停，停，停。别拿什么普世价值来压迫我。”远子伸手捏住我的鼻子，“你要是想说不仅为了保护自己同时也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不收伤害，有什么人其实一直在关心你这样的屁话就给我住嘴。”

我只好摇摇头，远子把手拿开。

“你的想法，你的考虑，你是不是在意我，对我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远子盯着我的眼睛，“我都不关心，不关心。”

“……”我眨眨眼睛。

“不~~~~关~~~~心~~~~！”

“我听见啦，我听得见。”我在心里斟酌词汇，按下33P+K开始蓄力。

“所以因为我想做和我做的到，所以不需要你来说教。如果你非要觉得，引导我走向什么正路是使命还是啥的，那就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我是个正常人，至少这个世界里你找不出比我更正常的人了。很久很久以前我觉得自己的性向是特殊的属性，简直Special的不行。可是全世界几十亿人，哪怕吃屎都能找到无数同好，所以到最后我才意识到其实非常Normal，非常非常Normal。像是新房动画里那些没有脸的路人，普通的生活，既没有青梅竹马也没有天降异世界美少女，更不会有小木曾雪菜或者冬马和纱这种程度的人看上我。从过去到现在还有未来，一直都是浑浑噩噩、骂骂咧咧、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你到底想说什么？比惨大会吗？”

“嗯……呃，不，其实，我觉得你很**，我觉得她是**，她也是还有所有人都是。”我指向隔壁，指向楼上，指向远子还有我自己，“因为我没有你的强大，没有美叶的洒脱，没有切丽的富有……总之，我会在背后诅咒这些人，所有人，我在想象中把她们都摔倒，然后向她们的脸展示我的鞋跟；我只能默默的，不着痕迹的发泄自己的负面思想。就算我像你一样强大，或者潘驴邓小闲，我还是会觉得你们**，也包括我自己。真的，有时候我会觉得人类就像垃圾一样。”

“……”远子咂咂嘴，啧了一声。

“尽管你很强，但是总有比你更强的，早晚都会因此受伤甚至死掉。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洗萝卜不怕泥多，我不会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事情。远子，我是你的同事、你的同伴、你的同居人而不是敌人。”

我最后总结道，“虽然我其实挺希望你吃点苦头，然后变得普通变成软妹或者怎样。嘿我觉得在你眼中我就是马棚里面的一只驴，如果你懂我在嘶什么的话……”

远子笑了，她食指点在我嘴唇上。

“笨蛋，我知道的。”她眼中展露出我们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柔和，“你什么都不必说，也什么都不必做。”

只要跟着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