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悬疑灵异 和大小姐签订了女装契约怎么破

破魔(下)

  

虽然我一直过着每天晒太阳的咸鱼生活,但我曾经也是一块有野心的玄铁。

当我被锻成兵器之后,我反而更像是进入了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因为,我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主人走后,我和出云在原来的住址待了大概一年。然后她也踏上了寻找主人的征程。

没有事情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发呆,有时候是看着烛火,有时候是望着星辰。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她了,随着年岁的渐长,她变得越来越钻于心计。就像只混迹江湖的老狐狸,旁人要想占半分便宜,是决计不可能的。

有时候我不禁埋怨主人,若是让我永远当一块不问世事的逍遥铁,没有让我经过火淬寒沥,心中也不会生出怨意。自古说英雄配宝剑,而出云的行事做派太过窝囊,即使看见许多充满恶意的事情,她也只是长睫一眨,根本没有身为正义人士的自觉。

总之,她和我那个行事正派光明磊落的主人性格差得太远了。

我曾经以为,她死了的话我会很开心。俗话说成王败寇,至少,是落在至强者的手里。我这个废物主人,脑子里整天想什么事情总是让人猜不透,摸不着头脑。她的脸上明明是带着笑的,可那笑意从来没有到达过眼底,她一直带着副虚伪的面具,用玩笑潇洒的姿态浪迹天涯。

她带我走过了很多地方,虽然她经常让我恨得牙痒痒。将我折腾出了很多功用,时常劈砍多余的树枝,偶尔穿上鲜鱼撒上紫苏叶当烤架,至于杀鱼杀兔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让我漂亮的匕身上沾上动物的腥血,真是太过分了,让我这个"神器"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虽然杀过很多小动物,但我自开锋之后,还从来没有饮过人血。

一开始她带我去了一个萧条的小镇,这里街道上的人影寥寥。她牵了一匹马,从夕阳的古镇这头走到另一头。终于还是踱步停下,飞快的七转八拐,走到了一条阴沉的小巷。

巷口的青石板上布满了厚重的青苔,这里有一股腐败腥臭的气味,有浓重的怨气。我不安分的嗡嗡鸣叫起来,虽然讨厌,但她至少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除了懦弱可恶些也没什么坏心,其实,我也不愿意让她陷入危险。因为我想了很久,我脑子笨,但却知道一件事,主人只会为他认为值得的人锻造兵器。出云是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先前的嫌弃只不过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已。仔细想想,如果她能自保,那也没有双手染上鲜血的必要吧。

匕首比起剑来说,小巧方便,适合她使用。我恍然明白了主人的用意,暗藏锋芒,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并不意味着滥杀无辜。这世间的极恶那么多,在黑暗的路人孤苦的行走,我便是她唯一的仰仗。

她轻轻的扣响了木门,半晌没有反应,她静默了很久,眼里霎时的闪过了一丝庆幸与失落。她背过身,有风吹起她的长发,剪影被拉得很长。突然有"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回头,发现是邻居的婆婆。

"小姑娘,你找这家人有事?"

她犹豫了很久,贝齿轻轻扣着红唇,直到口中弥漫出锈味。她才轻轻答:"我是他家的...远方亲戚。"

婆婆已经老了,眼珠子不再清澈,混沌的老态,她"哦"了一声。眯着眼打量她,她和从前已经大不一样了。不再是那只瘦巴巴的小猴儿,饱满明丽得像枝头初绽的玫瑰,她已经到了最好的年华。

婆婆倚着门,从出云这边望去,空寂的院里还有几个泡菜缸。似是不用了很久,都结蜘蛛网了。

记得自己从前经常饿着肚子,都是隔壁的杨阿婆偷偷的给她塞东西,有时候是咸萝卜,有时候是玉米饼。都是些粗糙的吃食,她却吃得特别香。

"这家人十年前就死了,先是郑娘子又生了个女儿,一家子供不起吃食。男孩儿又病重,为了去寺里求签保佑那独苗平安。郑书生打算女儿卖去青楼了换银钱了,和媳妇商量时却被幺女听到了,那小姑娘也是好本事,去买了耗子药,竟生生的放在家人的吃食里,一家子暴毙而亡,真是造孽啊。"

出云愣住了,她看着破败的旧屋。虽然在被抛弃时也曾经有想过恶意的报复,内心竟然有隐秘的快意。但她怎么都没想到,是以这种方法结束的。

婆婆摇了摇头,"这人哪,贪心不足,把自己亲女儿都送进那火坑里,郑书生是恶有恶报。但他娘子和二郎,却白白赔了性命。"

曾经最讨厌那张软糯的小脸,严厉的父亲只有面对他时才有笑意,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他一丝一毫。母亲新裁的衣服永远是给他的,她只能穿着打了补丁的破衣。他的吃食不知好了她多少倍,每天自己只能沉默隐忍的收拾着残羹剩菜。心底的不甘,羡艳与嫉妒,在黑暗里慢慢发酵。

自己被抛弃在上元节的花灯里,有清脆的童音哭着叫了几声"姐姐",又似被捂住嘴,静匿的消失了。她找了很久,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再没见到母亲的鹅黄色衣角。

妹妹...她原来也有一个妹妹吗?一个翻版的郑敏,黑暗将她完完全全的吞噬了,在不甘与绝望下,她做出了疯狂的举动。

如果自己没有被抛弃,继续待在这里,或许也是这个结局吧。

"多谢..."她踉踉跄跄的走,老婆婆疑惑的声音传来:"姑娘,咱们是不是见过?"

"阿婆没有,您大概是老了,记岔了。"

杨阿婆笑了,"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是见得越来越少了,每日都困在这大宅子里。总记得有些事情没做完,可总也想不起,相见便是缘,要来我这儿坐坐吗?"

出云犹豫一二,但还是踏入了空寂的宅子。我差点被她气死,这人平时多么老奸巨猾,可是这次却莽撞的赴了这鬼怪的邀。

杨阿婆现在是鬼,从她推开门的一瞬便有森冷鬼气传来,我的震颤也越发厉害。可出云也只是安抚性的摸了摸我,我还当她心中有数,没想到...

这个小窝囊废!修道修了这么多年连个鬼都看不出来了!我恨铁不成钢,自己还没达到能开口说话的层次,只盼望着我的主人回来能狠狠说教她一顿。

杨阿婆掏出手帕擦了擦满是灰尘的木椅,张罗着进去布了吃食。陶瓷碗里盛满了腌得透透的红萝卜,缀了些萝卜新叶,红绿相间煞是喜人。出云犹豫了一瞬,她才刚拾起一块萝卜捏在指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了。

人怎么能吃鬼怪馈赠的吃食呢?

阿婆仔细的看了看她,道:"原来是小敏啊,怎么不吃,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酸萝卜吗。"

郑敏,那个在黑暗里长大的小姑娘,早在上元节那天就已经死了。

她轻轻的笑了:"阿婆,你认错了。"

阿婆又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是啊,那小姑娘瘦得跟只猴似的。小姑娘,快吃快吃。我从前在街上买这些吃食,这条街谁人不称赞我的手艺。"

出云嗯了一声,还是把那块萝卜放入口中。那场景让我有些不忍直视,拿起那块萝卜时她的眉毛也拧成了八字,但却意外的舒展开来。

"很好吃...谢谢您。"

喂,你是抖m吗?!

杨婆婆的身影变得虚幻了一些,听到出云的赞美,她苍老的脸上漾出笑意,"是么,好久没人这样夸过我了。"

"嗯...很好吃。"

"小姑娘,你怎么哭了?"

出云站起身,轻轻的虚抱了杨阿婆一下,"阿婆,再见。"

鬼怪的身影又虚虚的晃了一下,一声苍老的哀叹响起

"我的心愿已了。小姑娘,这碗萝卜你带着走吧。"

阿婆做咸菜已经大概有五十年了,她是被马车撞死的,死的那一刻,心底想的还是那群小孩,以后吃不到可咋办呢。

一个人孤独太久了,看着那群孩子,心底也会升起一股满足的感觉。她已经老了,垂暮之年看到他们还是最灿烂的年华,仿佛光阴就这么一直暂停下来。

她的手艺是祖传的,一生孤独终老。唯一的安慰与熨帖就是那些小孩,他们会缠着嬉闹。杨阿婆每日都在固定的大街口摆摊,若是大人来买是三个铜板足足的一份,如果是小孩子,往往都是免费给他们。

人心也有恶毒的,这条街上不少知道内情的大人。每次都会使唤自家小孩了要免费的,按说多了几次便会心凉,可阿婆还是笑眯眯的按份给。她若是生病了,那些小孩们来得比谁都勤,有的是拿了路边摘的野花,有的是挑了最好看的鹅卵石,有的则会为她唱一支刚学会的歌。慢慢的,时光便这样淘沥过去。

阿婆冲出云挥了挥手,苍老的背影里有着别样的倔强。出云一直紧紧的攥着衣角,她深深的行了一礼。捧着那碗萝卜,离开了这越显空寂的院子。

她的指尖却一直是颤抖的,她紧紧的攥紧了我,有一滴泪滑落在我的匕身上,我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从今往后,我都是一个人了。没有亲人,没有长辈...也不配有朋友。"

她喃喃道,我不知为何也升起了一股苦涩的滋味,可是我没有办法去安慰她。因为我只不过是一把匕首,即使修了灵,我也只是一把匕首而已。

我本不能说话,也不应该去了解这人世间的爱恨情仇,我应该像我憧憬的那些前辈一样,一往无前,尖利果决。

可是...我至今不能忘怀,她的那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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