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秋后来才知道，她接受了甄莘的好意，披上了那层脸皮，就等于代替了秀琴继续活下去。原本一直揣揣，担心被别人识破。所幸秀琴与自己丈夫的关系并不融洽，两人分房而居。她胆战心惊了几天，后来终于宽心了起来。

终于，到了那一日。

禁闭的木门被扣响，一个长相秀丽的村女嬉笑的推门进来，道:"秀琴，这几月都没打扰你，可见你终于想通，不拧了。"

她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细声应是。

"老早便盼着这一天了，快去吧，可是一年一日的盛典呢。"

甄莘没告诉她太多，只留了一个鎏金的神像叮嘱自己，若是遇到麻烦可以凭借此物来见自己三次。她自然不会白白浪费宝贵的机会。

懦懦的跟着那女孩来到一个漆黑的房里，一个**着上身，伤痕累累的男人被从梁上悬吊的绳子挂了下来。他的嘴也被堵上，发出困兽般的声音。

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们噗嗤一笑，井然有序的开始了工作。外面有人敲了两下门，端了个干净铜盆，里面有一点清水。

女孩们从腰下取下匕首，将自己的皮从天灵盖上剥下，浸到盆里。嬉笑着互相打闹，真真若平常的怀春少女一般。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散发出腥臭味道的女孩围着圈站到自己身边，恍然若成什么仪式似的。血脉筋肉毕露，那离她最近的又推了一把，道:"发什么呆呢？还不脱衣服..."

人皮，这层人皮竟然是她们的"衣服。"

晏清秋额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她干干的哦了一声。好在旁边有人为她解了围:"秀琴身子不好，恐着凉了，这也够用，别太难为她。"

一颗心若从高高的云端坠落，她只能强颜欢笑的同那些血淋淋的，不知能不能称为"人"的东西嬉笑。过了十分钟，有人道:"够了，给他涂上吧。"

那些女孩从盆里捞起"衣服"，细致的穿上了。令人惊异的是，她们的肌肤仿若一下子就年轻了起来，光滑紧致若少女。

玉琴瞥了她一眼，嬉笑了一声，为**着上身的男子细细的涂上了盆里漂出的血，一股恶心的腥味冲鼻而来。

那个男子扭动得更加厉害了，玉琴可不管，拍了拍他的脸:"张三，乖一点啊，等下我割皮的时候才能让你少受些苦。"

"放过我吧！"

张三的挣扎越来越烈，有人看不下去，往他后脑勺处重重一锤，竟然将他弄晕过去。

这下子，他变成了一个待宰的羔羊。人为鱼肉，而...她为刀俎。

玉琴瞥了她一眼，见那个女人还是一副发愣的模样，不免心里烦闷，恶作剧似的把匕首一丢，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你来。"

晏清秋愣愣的对自己一指，"我?"

玉琴冷哼一声:"怎么?不敢么，真是胆小鬼。"

她也没答话，只好静静的等待着。玉琴等得不耐烦，从地上拾起匕首，恨恨的往天灵盖扎去，不知道在发泄什么。她剥皮的刀法很准也很漂亮，可就是动作声响弄得特别大声，将张三的皮完整的从天灵盖剥落到腰际之后，也不继续往下。眼一瞥，就有机灵的少女送上一簸箕香喷喷的，被烤干的槐叶。她塞了几片，用皮糊上，又看向晏清秋:"傻站着干嘛？快缝啊，大家不都说，你是最好的绣娘吗？"

绣娘，不是绣花的绣娘，而是绣人皮的绣娘。

有颤颤的小姑娘送上银针，玉琴看她没动，越发嗤笑了起来，奚落道:"怎么?这情之一字竟然如此伤人，连咱们最好的绣娘秀琴都握不动针了。真是窝囊，天大的笑话!"

那个小姑娘不服气，冲上来为她辩驳了几句:"玉琴姐说话何必如此难听。秀琴身子不好，那男子又偏偏负了她，正是伤身伤神之际，何必咄咄逼人。"

"让开，这里可没你说话的份!"玉琴恶狠狠的冲了过来，指着晏清秋的鼻子叫骂:"我当初便与你说过，不可随意相信外乡男人，这下好了吧，你这幅丧脸摆给谁看?若是今日缝不好，惹神灵降怒，咱们都得完蛋。"

那颗明晃晃的针像在告诫自己...晏清秋定了定神，终于拾起那颗针。

"我看不起你，秀琴。王五那个傻大个有什么好，值得你付出那么多。身为绣娘，咱们...有什么资格生孩子呢?"

绣娘绣娘，一生与人皮作伴，徘徊人间，以"僵"为状，替神明办事，却终究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