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歆的文章在《时局》里是常驻嘉宾，几乎每个月在作者栏里都会看到孙歆张扬的名字。她虽然天性自由不羁，但向来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孙歆由此对苏步摇这位伯乐也是感激涕零。有其他刊物采访她，曾经很恶意的提起了我们四个齐名的事。而孙歆也如愿给出了一个让人揣测的答案。

她说：“去同李鹂之、姚远离她们来比较，我实在是觉得丢脸，只有和苏步摇相提并论，我才是心甘情愿，且我的才情远不及她。这么说还是贬了她。”

在我们同辈的女作家中，孙歆同苏步摇的关系不是一般的要好。可以说是形影不离。苏步摇是个天然便具有愁情的女作家，她评价自己也是“愁苦的漂萍”。

苏步摇向来是依靠自己的心意行事的，做事也算正派，是一位颇具才华的女主编。

可是，我偏成了这样的人眼里的眼中钉。

苏步摇看着《时局》的销量远不如我，自觉没有脸面。她是个自尊心很高的女人，特别在意别人的评价。她坐不住了，就拿我最重要的名誉来做戏。

她的《时局》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这篇名为《秋风鹂》里含沙射影的创造了一个人物。一位名为秋鹂的恶毒小姐，她两面三刀，颇有心计，周旋于各个势力之间，是个不折不扣的卖国贼女间谍。

是本融合了爱情，阴谋与黑暗的以悲为基调的小说，情节跌宕起伏。连我看了也不禁暗暗佩服苏步摇的文笔功力。

而她最厉害的还是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从前的事情，捏了一些要紧的，半真半假的掺和进去。

苏步摇这样写道：“秋小姐（指我）据说也曾是进步青年出身的，在校时便是个冷面寒心的。与人同居过后改了（为方便人物当时组织安排我同另一个同志办了挂名婚姻），那男子据说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秋小姐见了世面，自觉能攀上更高的高枝，开始周旋于各种类型的男人之间。男人不堪忍受便分开了。

秋小姐最近可是湘城的风云人物，一位娇媚娥丽的俏太太，自是不堪拘在家中的。她也苦恼自己的魅力竟无处施放，听闻最近女权兴起，冒出了些女作家。也跟风写了一些东拼西凑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又哄着让别人帮她打点周转，引一位大人物评价，又因貌美的缘故，遂一举成名，可终究是半路出身，写出来的东西仔细一品，都可让笑掉大牙。

成了"作家"之后，我们的交际花秋小姐又结识了不少人。最近她在替一个异邦敌国办的报纸编本刊物，内容很平常，还经常爱写些陈词滥调的做派，又为着面子逼着军中每月订阅。难以想象若是消了，每月买她报的人怕不会超十指之数。

那秋小姐却年轻得很，一双眼生的媚淋淋的，她最爱朝人看去时笑，天生便带了股勾引，让男人见了只把心窝子都掏给她。靠着一些男人，她如今生活的也算体面。本就是没读过几天书，没留过学的，但谈吐之间却很爱模仿交际花派头。旗袍色彩也搭配得讲究，花花绿绿的，一股子艳俗抓人眼的色调。

虽然老天眷恋给她了貌美的容貌，只可惜这心肠是做得稀奇古怪的，曲曲折折颇有心计，让人大为折服。原因是她早年搭上前夫时才结识的贵人，那位敌国的头目也对秋小姐的美貌神魂颠倒，安排她进了办报的机关，还一口气便做了主编。

主编着实疼爱了她一阵，她却是个不安分的。竟在做编辑时同别人谈起了"柏拉图恋爱"。有人说，她同底下一位颇爱声援妇女的作家情同莫逆。秋小姐为这小情人着实自豪，当众便夸过他几次为人造势。

只可惜她贪心不足，嫌额头不太股，便驱车去了一个小美容院替她改造，打进白蜡去。可能是医生技艺不精，不知怎的蜡熔化了，湾湾延延的乱窜到额角边，弯曲地在她的花容上划了一条疤，看起来有些可怖，未免不大好看。秋小姐懊悔得要死，可是却再也没有办法使得她恢复原状，经此挫折，她便安分了不少，也很久不出来交际了。闷了一月出来时已细细剪了个刘海，配着那双媚淋淋的眼睛，男人们都忘性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秋小姐又若众星拱月似的被簇拥环绕起来了。

秋小姐这番抉择也不易，她当时听说自己毁容也曾哭得死去又活过来，然而毕竟没哭出后果，从此对于一些进步青年也灰心了，因为后来她看中的那个同她柏拉图恋爱的男人在得知她的身份后不久就弃她而去，再不联络了。

秋小姐伤心了一阵，又想开了。觉得如今R国势力如日中天，若能攀附，必定能飞黄腾达。于是她便怡然接受了R国长官的追求，还不时指使着自己门下的作者们写些捧扬帝国主义的文学，以讨情人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