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夏泽吃的晕晕沉沉。

而这种状态……可能持续了很久。直到晚上两人的自行车并行在回出租屋的路上时夏泽似乎才回过神来。

看不见星星的路上，夏泽忽然问道——

“施畅，你当时站在拐角是并没有站出去到底是为什么？”

“你早就知道，站出去没有用吗？”

施畅手指拨拨车刹。

“我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站出去没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思？”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困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份经历也算是马良那孩子的一次磨砺。而且……‘无为’算是我的一种行事准则……万事万物都有他们运行的轨迹，我不想干涉。”

“我，是不是不该站出去？”

“不，夏泽同学也没有做错什么。”施畅迎着风淡然摇摇头，“夏泽同学的行为是对苏虹那三个孩子错误行为的指责，如果没有人去指责他们那么也许他们就会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

“那你当是都底是怎么想的？”

“以石砺剑，剑或利、或损。我只想保证这次里面挨打的孩子不会有事就行。”

“也许……”

“你的做法才是对吧。”

施畅转头看向夏泽“我只能保证最坏的情况不会发生而已……如果在那期间那孩子内心受到更大的伤害、让他从此一蹶不振，那么夏泽同学你所做的事情才是正确的。”

“……”

“为什么会有欺凌者存在！”

夏泽同学，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世界本身就是这般……有捕食者，自然有着被捕食者。

这本就是“道”。

施畅无言。

“施畅，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正义吗？”

绿化带黯淡的漆黑一片，身前身后找不到一个行人。然而明亮的路灯却照着没有一丝的死角，让施畅的身影清清楚楚——嘴唇微微蠕动几下，忽又停下；想说什么却没说。

“有。”

施畅重重点点头！

然而夏泽却并没有高兴，反而又问道：“那它到底在哪儿？”

“……”

这一次，施畅选择了沉默。

夏泽这句话是网络上经常说的一句话，也同样有着一个标准的答案；但，施畅却无法将它说出口。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它一定会来。

什么“迟到”，什么“一定会来”——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正义！

克里斯托弗·哥布伦。

众所周知，他带领着他的船队开辟了新航路，发现了新的大陆；也就是如今的米国。对于那个时代的西班牙帝国克里斯托弗·哥布伦无疑是一个英雄。他为西班牙帝国带来了新的殖民地，缓解了帝国的人口膨胀、为帝国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这无疑是一个伟大、著名的英雄。

但，对于美洲大陆本身的印第安人来说他无疑是一个恶魔。他给美洲大陆带来了灾难……

宛如匈奴和大汉。

在那个旧时代里，草原大雪的冬季——衣食不安的匈奴自然南下侵略，烧杀抢夺；将粮食带回去。

那么，他们的部落、他们的父母妻儿便可以活下去。

他们便是英雄。

但对于大汉来说，他们屠杀我们的子民！抢夺我们的粮食！此仇不共戴天。那么谁能将这凶残的野蛮人赶出去，救下他们、保护他们的妻儿、保护他们的食物与财产——

谁便是英雄。

可汗救下部落，便是正义。

大汉保护好自己的子民，便是正义。

那么，谁到底才是真正的正义？

医学的研究之中有无数的实验动物被宛如虐待一般的实验至死……莫不是残忍？我们总是食用各种动物：鸡鸭、牛羊、鱼、虎骨、熊掌、鱼翅、猴脑、天鹅、狗、青蛙……是不是残忍？

那么阻止那些医学研究——救下这些可怜的动物，我们是不是正义？

那么我们不吃肉类，是不是仁慈？

我们阻止了偷猎者，研发了拯救人类的药剂；我们让人类过上了安全的生活，拆散了其他动物的家园……

到底哪里对了？

又是哪里错了？

当年的我们为受害者声张了“正义”，惩罚了嫌疑人——而数十年后我们又以“正义”之名为嫌疑人平反。

此时的“正义”与那时的“正义”到底有哪个是正义？

施畅不知道，施畅不知道。

有人说：“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总会到来。”

有人说：“迟到的正义不算是正义。”

正义！

正义！

漩涡长门是正义吗？

比企谷八幡是正义吗？

卫宫切嗣是正义吗？

夜神月是正义吗？

鲁鲁修·兰佩路基是正义吗？

我又是正义吗？

夏泽同学是正义吗？

都不是……也都是。

所谓的正义，只不过是恰好回应了我们想法的一切。这世界上本就没有正义——只有正义感。

不可名状的欲与望。

符合某个群体的整体认识。

那么夏泽同学所期望的正义到底是什么？施畅感觉很迷茫……也许，是因为自己从未期待过所谓的正义。

夏泽默默望着施畅的背影。

没有答案的施畅。

夏泽忽然想起了张一帆的话、以及施畅的话……难怪施畅同学总是那么的不起眼，难怪施畅同学猜到了马良所有的遭遇；原来那些东西施畅一个人经历了马良所经历的一切——施畅同学并没有像马良一样，并没有人会去救他；正义从来不曾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即便如此，施畅依旧坚定的告诉自己。

这世上存在着正义。

哪怕正义从未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么……

自行车停进了车棚，上锁。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楼道，声控的感应灯随即亮起照亮了整个楼梯。

一阶、两阶……

也不知是某层的哪一个阶梯，夏泽毫无征兆的停下了脚步。

踏踏……踏。

身后再也没有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经过了一整天学习精神疲惫的施畅停在了中间平台上回头看向了身后——声控灯的灯光从楼下打来，却照不亮面前的夏泽同学。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施畅微微一愣。

“施畅——”

“嗯？”

“如果！”

“世界真的没有正义……”

“我愿意成为你的正义！”

夏泽同学郑重的将手放在了自己胸口，那昂首的样子倒映在施畅在声控灯下反光的瞳孔之中。

忽然之间，施畅感觉自己的心脏——跳了。

“我愿意成为你的正义！”

“嗯”

“那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