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

——还是失望？

夏泽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期待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名字。

眼睛中的光芒缓缓消失。

“呐，施畅。”

“嗯？”

“我有一个朋友给我说了一件事——我那个朋友中下等生；虽然不怎么合群、独来独往，但从不去招惹别人。然而她的同学却总是捉弄她、打扰她的正常学习。而她，总是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这不算什么。犯不着生气……然而终于有一天，她受不了这种欺负；冲突爆发，她和那些人打了一架。”

“嗯。”施畅默默吱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事情自然而然就闹到了老师那里。”

“那一次，她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老师……最后老师将她单独留了下来……说了一句让她沉思了很久的话。我听过之后想了很久很久，有些事情却怎么也想不通……哪个老师跟她说：‘你应该反思一下，别人为什么不欺负其他人就欺负你。’”

你应该反思一下，别人为什么不欺负其他人就欺负你。

……

事情就是这样。

施畅眼帘缓缓低垂了下来。不知为何，施畅感觉很难受：“从某种角度上讲……老师说的是有道理的。再怎么说，世界不会因为我们自己个人的意志而改变。”

“那……欺凌者的行为算不上错吗？”

这。

“……”施畅张张嘴，垂下了眼帘，“打扰别人，并算不上正确……迁就别人也谈不上错误。”

“这样的世界——真的是正确的吗？”

“……”

施畅沉默了——

那么这样的世界还算是正确的吗？不，世界本身并没有对错。所谓的对错——从来都是人为定义的。

世界之上的每一件事都会因为不同的立场而产生不同的认识。

不同的价值观，决定了对错。

永远不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就永远不会明白对方的感受。所以人类这种东西永远没办法相互理解。不同的成长经历，不同的认识，让所有都站在自己利益的角度上。

即便经历了一样的事，也永远无法理解对方的感受……

像极了。

那些毫无顾忌诋毁逝者的人。

……

受欺负的是中下等生，没有融入圈子，有没有优秀的成绩让老师爱护。可想而知没有令人敬畏的家室，也没有靠的住的朋友……

朋友？

呵呵，什么才是朋友？

嘈杂的声音涌入自己的耳朵，各色的人影穿梭在座位之间，每一个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努力的迎合着别人的话题、一味的付出，维持着虚假的东西。为了圈子？为了不被孤立？

逃离这孤独。

把价值观和自私自利的想法推诿于他物，暗暗憎恨着与生俱来的环境。

“一帆，抱歉啊——那东西一不小心掉在地上不知道跑到哪儿了……”

“没事，没关系。”

真的不在意吗？

“我们晚上去喝咖啡吧，XX这回可轮到你请客了。”

“哦……”

你们的家庭情况明显不是一个阶层，是吧？

“撸撸——”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

扮做小丑。

……

“我们……被生命所厌恶着。”

“但，即便如此却依旧流着泪、拼着命的活下去。”

“真是讽刺。”

一道阴影挡在施畅的面前，挡住了他厮磨这教室中一切的目光——是夏泽。

“即使你说的是真的，只要有我这样的人在——世界就不会变得那么消极！”夏泽同学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就像一个热血青春漫画里的女主角，然而我早已过了那个年纪。

“不管你说什么世界都不会改变。”

夏泽同学不满地俯视着说话我；像一座雕塑。

是啊，我就像是一个罪人。不是吗？对这个世界上的美好和期待置于否定，泼冷水的行为从来不会有人喜欢。

“施畅，你有朋友吗？”

我吗？

“……”我避开了夏泽同学的目光，“没有。”

“我没有朋友。”

沉默片刻，夏泽缓缓将清澈目光从我的身上挪向了教室窗外的天空；撇开了话题：“这世上的事不去努力，你怎么才能知道不可能？”

“然而事实上有些事情，只有努力之后才能知道不可能。”那只手掌依旧支撑着我的脸颊，然而我的目光却只能停留在地面之上。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在劝解夏泽？还是在否定自己？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我们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好，又何谈兼济天下？

光芒一闪而过，只剩下了夏泽同学的背影：“我才不要这样！可能我的确改变不了世界，但起码——能改变一点，就改变一点。”

“……”

人和人是无法相互理解的，语言能够传递得到东西永远述说不清……就像我和你一样，夏泽同学。

就是这样啊，夏泽同学。

背靠在墙壁上，施畅的头颅缓缓枕在了窗台。四月独有的柔和清风吹动窗帘，抚摸着他的脸颊。阳光无声的拥抱着施畅，让他在这嘈杂的教室、喧嚣的世界里悄悄睡去。

啊啊——夏泽同学说的那个朋友……真的好像……曾经自己也面对着这一模一样的场景，面对那位老师对着自己不咸不淡的说着那一模一样的这么一句话：“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呢？”

是呀，毕竟自己那么不讨人喜欢。为什么总是自己给别人添麻烦呢？

总是一个人静静的看书。

是呀，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自己呢？也许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无法理解他们表达“善意”的方法。也许是那个时候自己太过“诚实”。也许那个时候的自己没能妥协到最后。

改变这世界……

我真的很敬佩你，夏泽同学。敬佩你那热血青春女主一样的身影。

而我。

既不甘心顺从这世界，却也鼓不起那改变这世界的勇气；只能去逃避——论语，泰伯篇第八，“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

严肃行为样貌，就可以避免别人的粗暴和怠慢；端正仪态神色，就容易令人信服；注意言辞和声调，就可以避免粗野和错误。

简言之，培养自己的气质。

再言之，绝对理智。

面瘫。

逐渐变的沉默、孤独。

没有人会关心你在深夜里在寂静无人的角落里痛哭。

我们畏惧着孤独，却又……

甘愿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