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百鬼夜行

（1.）

这大概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我背着意识全无的房东小姐回去时，这副狼狈的模样着实引起了一阵恐慌。

“怎么了？被袭击了吗？肋骨断了几根？肠子流出来还是差点没了脑袋？总不见得已经是丧尸了吧？”小南用天真无邪的声音对我发出了一连串猎奇的“问候”，我一脸黑线地望着她：“我觉得你好像很期待这类展开的样子。”

谜之沉默。

然后转移视线。

虽然我其实看不到她的脸。

“让玛丽躺在沙发上就好了。”

她说，然后拍平了

有点发皱的坐垫。

这也真是相当可怕了……可以的话我倒真希望她能反驳几句啊。

让背上的女孩平躺在沙发上、将她之前用过的毛毯重新给她盖上后，体力透支的感觉使我直接瘫坐在了沙发脚边，然后不出意外地收获到几束同情且略带几分蔑视的目光。

体力这么差还真是不好意思——我险些脱口而出，但很快、我的神经便又一次绷紧了。

除了小麦和沈子翼，大家并未离开，露琪亚医生还在悠闲地品着茶，宝山大叔靠在窗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外边，而林青青正在听周海峰讲旅行见闻，时不时看看门口，似乎是在等着小麦和沈子翼的归来。这让我很欣慰，至少不用担心有更多的人在落单的时候被袭击了。

是的，我感觉到了——冰冷、压抑、死气沉沉。

这时候，那种压抑的气场正在逼近。

或许是因为调和者在这方面的感应比一般人强很多吧，本来还在如同仓鼠般磕着瓜子的雪兔也瞬间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而其他人似乎还并未发现这空气中的异样，只是对于我们浑身紧绷的样子感到有些茫然。

“所有人都躲到沙发和茶几中间！”

小黑突然间从另一个空间中蹦出来并对众人喊道，并且在他们聚集到一起的瞬间用力地甩了下尾巴：“遮罩！”

瞬间，刚才还挤满了人的夹缝中瞬间空空如也——被宝山大叔抱下了沙发的房东小姐也一样，就那么不见了踪影。

“诶！什么？！”雪兔顿时脸都白了：“他们人呢？！”

“别那么慌嘛……”小黑晃了晃前爪：“我只是把人送到了浅层的异空间里，这样就不会被这里的东西攻击了，这就是我的能力，不会有问题的啦。”

“真的……？”

“不信你看，嘿咻～”他又甩了下尾巴，房东小姐抱着毯子熟睡的身影瞬间重新出现在地毯上，掀起的裙摆下还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纯白内裤……

“好了～请回吧。”

往反方向一甩，房东小姐的身影重新隐去。

“朴素的纯白色内裤啊，不愧是有教养的大小姐。”雪兔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微妙的笑容：“上次反抗的太厉害了，我都没看到内衣呢，太遗憾啦。”

……我就当作没听到吧。

“要出来了，做好应战准备！”小黑的毛突然炸开了，看起来就像只黑色的刺猬。

果然，就像是病毒感染一样，凝滞的空气逐渐占领了整个空间，周围的一切变得越发灰败沉闷，与此同时，一种近似于心跳的震荡传来，我可以感觉到confess已经来到了此处，但却看不到怪物的身型。

“在后面！”小黑说道，然后转向我身后，发出刺耳的吼叫声。

是之前我见到的那只怪鸟般的confess，这一次，它也是以那种怪异而又诡谲的姿势紧贴着窗户。

“这家伙，太让人不舒服了。”

我听到雪兔小声嘀咕了一句。

在我们厌恶的目光中、怪鸟化作又像是液体又像是气体的黑色物质顺着窗户下方的缝隙“流淌”了进来，无声地“滴落”到地面，看起来如同一团刚浇铸在马路上的沥青，之后这团物质在地上静止了片刻，缓缓地恢复成了刚才的样子。

这一过程相当漫长，可是我们却全都像是被噩梦魇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因为这光景、实在太过异样了。

我可以明显感觉到，这次它比之前慎重了很多，仿佛在观察我们，虽然我不知道这些怪物究竟有没有“慎重”或者“观察”的概念。

对峙许久后，怪鸟忽然僵硬地扭了扭脖颈，头部像猫头鹰一样歪曲成了诡异的90度。

然后、如同离弦之箭——向我飞来。

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吗，还真是记仇啊。

我将体势压低，保证自己站得够稳后举起了太刀，迎面向它劈砍过去，然而它的速度还是比我快多了，只是一瞬间就移动到了我的面前。

刀刃并未彻底劈下，而怪鸟也在撞上太刀的瞬间急停，面部一动不动地贴在刀刃上，被刀锋抵住的前额溢出了少许黑雾，它用空洞的眼眶盯着我，片刻后，它再次生硬地扭了扭脖子，我立刻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的后跳了两步，而就在我后跳的瞬间，一副利爪从羽毛下探出，直直地刺向了我，如果那一瞬间我的反应再慢一拍的话，恐怕已经被穿胸了。

它再一次向我扑来，我毫不犹豫地挥刀，这一次刀刃终于落在了它的身上，在左胸膛划出一道黝黑的伤口，它发出了一声尖叫，大量的黑雾喷涌而出，于此同时，它似乎也失去了理智，开始在室内一边嘶鸣一边毫无条理地盘旋了起来。

因为速度极快，所以此时要攻击是不太可能的。而它的鸣叫声也十分刺耳，以至于让人无法集中精力。在盘旋的过程中，它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原来如此，好麻烦呀。”雪兔仰望着盘旋的怪鸟感慨着：“如果不能一击造成大量伤害的话很难对付呢，但是只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还是有希望解决掉的吧～”

……她还真是悠闲啊。

“先封住它的行动吧。”

小南提起她的流星锤甩了出去，沉重的铁球带着铁链飞向在天花板附近打转的怪鸟，但是因为速度跟不上，所以怪鸟如同一阵风般穿过了铁链所形成的空洞中。

“那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太沉了……”

“你是在瞧不起我的手劲吗？”

“并没有……但……”我深吸一口气，腾空而起，手中的刀瞬间化作光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围绕在我周身的细长铁链：“还是我来吧。”

如果用气场覆盖住这些锁链的话，就可以像运用自己的身体那样自由操控了。

锁链在气场的牵引之下绕过我的手臂，片刻之后、像蛇一样弹射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螺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圈住了乱飞乱撞的怪鸟。怪鸟似乎对螺旋状的轨迹产生了疑惑，在那一瞬间悬停在了半空，头部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起来就像是坏掉了的木偶一样，狐疑地打量着周身的锁链。

我用力地攥紧了手指。

锁链仿佛是被我的动作所带动，瞬间收束、顺利地困住了怪鸟。

怪鸟顿时发出了刺耳的嘶鸣，疯狂地挣扎了起来。我紧紧抓住锁链与我相连的根部，用全身的力气试图将它扯到地面上，但我发现就算加上自己的重力，似乎也只能和它的力量持平而已。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颗硕大的、沉重的铁球如同陨石般坠落在了怪鸟的头部，怪鸟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来，就那样砸落在地面上，连带着我也摔了下来，幸好我立刻就让锁链消散了，不然应该会摔得更惨。

“……真是粗暴啊。”

连打了几个滚之后，我终于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怪鸟已经被雪兔用匕首钉在了地上。

但就在她准备给怪鸟最后一击的时候，我忽然产生了有什么东西在我身后的感觉。

“呃……”

雪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惊恐地看着我——准确来说是我的身后。

我回过头，只见一条硕大的脖颈缠绕着浓重的黑雾缓缓从地面升起，的确——之前误以为是蟒蛇也无可厚非，看不到身体，任谁都会觉得这是条蛇，只是……恐怕不是一般的蛇，而是泰坦巨蟒，夏正清最近爱上了根据骨骼标本画生体还原图，而他最为满意的作品便是这种远古巨蟒的还原图，那张画甚至被他贴在了门上。

长度接近20米，以大型鳄鱼为食的古代蛇。

虽然并没有那么巨大，但只是一瞬间，这只confess的头部就撞上了天花板，而它的身体却还沉在地板里。

怪物发出了类似于汽笛的长鸣声，但并不会让人觉得高亢悠扬，因为那其中还混合着大量的不协调音，仿佛是快要坏掉的磁带那样。

头好痛。

这是它的攻击手段吗？

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表现出异常不适的样子。

而就在此时，confess忽然俯下身，用满是尖牙的大嘴将怪鸟叼起，左右甩动了起来。

“诶……为什么confess会互相攻击？”

看起来，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

要说的话，它这是在……捕食吗？

忽然之间，窗外风声大作，听起来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似乎还糅杂着其他的什么。

“我有不祥的预感。”

小南说道，然后她跑到了窗边，一把拉开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