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看了一会儿，都散开来了。有些是因为做贼心虚，刚刚看向穆王，穆王妃的目光不太好，有些则是因为想着自己的种子。

“呦，大家怎么都聚在了这里？”司书摇着一柄折扇缓缓走来，端的是风流倜傥。

“司书大人。”上官甫皇喊了一声。

秦潇兮疑惑地盯着他。事情都结束了，司书这个时候才来凑热闹，这节奏不太对啊……

然而，司书原本的打算是坐在酒楼喝着茶，听暗卫回来把事情报告给他听的。

可是，他刚刚接到的消息，让他不淡定了。

来参加百花宴之前，尊主是告诉他不要让主上越雷池就可以了。尊主说的制造傀儡一事，他以为尊主只是有那个想法。没想到他刚刚，接到尊主的传书——傀儡放出去了，潇兮若能爱上无殊，销毁傀儡，潇兮若只接受傀儡，放弃无殊。

这跟他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慌了。他记得他最近给尊主的所有信件，都是往好的方面发展的。潇兮说的话越来越多了，能和往常一样正常交流了。潇兮会笑了，潇兮会叫主上夫君了。一件又一件事，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主上再努力一些，再给他们多一些时间，说不定潇兮就爱上主上了。这个时候放那个和潇兮心心念念的哥哥一模一样的傀儡出来，那主上之前的努力……

他估计得立刻回相思无涯一趟，问问尊主的用意。

“我是来向皇上辞别的，谢谢皇上这段时间的热情款待。”司书合起折扇，语气认真。

就在他和上官甫皇寒暄的时候，消息也用内力传到了晏无殊那里。晏无殊神色未变，他心里，也出现了瞬间的慌乱。

——主上，带潇兮回夏南国。回去之后，待在王府不要随便外出。

——嗯。

西戍国皇城到相思无涯的距离，只需一个轻功不错的人不眠不休赶路大半天就可以了。

有些景是永恒不变的。相思无涯，依旧是小桥流水人家。

墨磷就坐在轮椅上，等在相思无涯的入口。他的身后，司棋陪伴。

仿佛早已得知司书会回来，他一点也不吃惊。

司书见到尊主，恭敬地跪下，然后问，“属下能否得知尊主这样做的用意？现在一切不正往好的方面发展么？”

“司书，你要知道，若是他们真的相爱，没有什么能拦着他们，若是他们不想爱......那不如让潇兮选择她最喜欢的人。那个傀儡，我从当上相思无涯尊主，就开始养着了，照着当初言妄的言行举止养出来的。总有一天我会用到他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沙哑的声音，无人听得出他的情绪。

“可是，尊主，现在潇兮还不爱主上。一个潇兮深爱的哥哥出现，潇兮……还会爱主上么？”

“会的。只要无殊不放弃。”毕竟，那不是真正的言妄。既然娃娃已经慢慢从那件事走出去了，她一定可以辨认出，那个人，不是她真正的哥哥。

司书无言。他虽还是无法琢磨透尊主的用意，但是他能感受出大概。这，不仅仅是考验主上的耐心，而且还是考验潇兮。想要潇兮爱上主上，潇兮就必须先过了那一关。

司书回到相思无涯用的时间，足以让晏无殊带着秦潇兮离开西戍国皇城。

马车上，秦潇兮无聊地把要着手枪，晏无殊则是闭目养神。

他还在后怕。傀儡，一个是曾经潇兮的哥哥的模样的傀儡。若是潇兮看到了……那麻烦就大了……他现在能确定的是——潇兮不爱他。那一次，她笑，仅仅是因为感动吧，感动，却不是爱。

他没有亲眼见到潇兮不顾一切，想要跳崖去陪她哥哥的那种决绝。但是，他亲眼看着，她为了她的哥哥失去了笑容。若是有一天，她哥哥回来了，她应该……会抛下一切去追随她哥哥的步伐吧……

若是潇兮最后的选择是那个傀儡……

那他，该怎么办……

赶马车的暗卫都觉得马车里的气氛不太正常。穆王和小王妃，出奇得安静。

离开西戍国，回到夏南国境内，都没发生什么，平静得似乎有些异常。不是晏无殊想太多，而是真的太不正常。他不知道墨会把傀儡安排到哪里，而司书回了相思无涯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传给他。这……该不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吧。

直到回到夏南国皇城，回到王府，还是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司书还是没有回来，倒是佑祈回来了。

作为相思无涯尊主的直属部下，佑祈绝对是知情的那个，只不过他也不清楚尊主把傀儡扔哪去了。

而一直不见踪影的司书，则是在冥思苦想傀儡会出现的地方。

不过，潇兮不要离开王府，总是好的。

穆王和穆王妃回归，晏无宸屁颠屁颠地去王府探望过一次，当然，他也惦记着他的花种。

探望的结果，他很满意。潇兮的话多了，虽然还是不笑，但愿意说话了就算好了。

至于花种，夫妇两人都不告诉他是什么花种，直说让他种出来就知道了。于是乎，晏无宸兴高采烈地跑回御花园种花去了。

晏无殊出动王府的所有暗卫，全面搜索傀儡。佑祈则负责看守王府，拒绝一切闲杂人等进入。

渐渐放开了的秦潇兮也不是个安分的娃儿。

她想要去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不过不是为了怀念，而是为了祈福。晏无宸上位之后，那个佛堂被他清理了一次，那里，终于像一个佛堂了。

她想要去祈福，还是为了那一个人。

可是，现在危险还没有解除，晏无殊怎么可能放她出去。

然而，所有的不可能，就在她不愿意搭理他起，变成了可能。

依旧是万层阶梯，恍若昨日。

“潇兮，要不还是我背你上去吧。”眼看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晏无殊第N次问。

“这一次，我一定要自己上去！”秦潇兮拒绝了他的好意。

这一次，她一定要自己上去，抱着最真诚的心，祈祷哥哥在奈何桥边过得很好。

晏无殊无奈，只得依着她。

万层阶梯，其实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爬。

梵音低唱，她还是没有看到佛堂，可已经听到了僧人的梵音。

快两年了吧，两年年后，再次来到这里，却还是只为那一个人祈福。

晏无殊不知道该抱着怎么样的心情看着她祈福。看着自家小妻子，为了另一个男人那般，谁会好受？只是，那另一个男人，是他目前为止，无法跨越的存在。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晏无殊快把整个皇城翻遍了，也没找到那个人的存在。然而，没想到那个人，会那么快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而且，他记得他让人找过佛堂，根本就没找到那个人，怎么今儿，那个人就如此凑巧地出现了呢……

僧人低眸喃喃，双手合十。他们或是站在角落，或是站在要祈福的人身边，虔诚地递上香。

佛堂内烟雾缭绕，梵音低唱。已有僧人出现在他们身边，询问他们是要祈福还是求签。

秦潇兮没有听到。事实上，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周围的一切都几乎被她摈弃，她现在只能看得到那个跪在松蒲上的男子。

她只看得到他的侧脸，然而，只是侧脸，足以让她摈弃所有，只看他一人。从他的侧脸看，他的容貌不比穆王逊色。这世上论容貌不比穆王逊色的人不多。若是哥哥还在……那哥哥也能算一个。

晏无殊看着身旁的人儿出神的模样，心里头是说不出的痛。那双紫色眸子，除了那个人，就容不下其他东西了吧……她的哥哥……

仿佛注意到旁人的视线不太对，那个男子回头看向他们。

隔着烟雾，两相对望。

男子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他的嘴角轻轻勾起，那个弧度，竟让佛堂里的僧人看呆了。

“娃娃。”距离五步之遥，他终于开口，那声音，竟好奇地好听。他的语气笃定，“娃娃，我的娃娃，长大了呢……”

是哥哥么……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

哥哥……是不是……你舍不得把娃娃抛下，所以你没有死在那个冷冰冰的地方……

哥哥，哥哥还认得她，哥哥还记得长大之后的她……

秦潇兮痴痴地看着记忆中的容颜，终还是在他张开手的时候扑进了他的怀里。

“哥哥……哥哥……”把头埋在他的胸膛，泪湿了他的衣襟。

哥哥，这是哥哥！这一定是哥哥！她就知道，哥哥舍不得的，哥哥舍不得扔下她一个人的！

一声又一声带着哭腔的“哥哥”，让男子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但是那种柔和，只对他怀里哭泣的小少女绽放。

他们还是没好意思站在佛堂门口挡路。晏无殊把他们带到他所知道的那个破院子里。

“你好，我叫言妄。”男子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

晏无殊冷哼一声。言妄这个名字，明明就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