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维娜的脸色煞白，过了好一会，才勉强颤抖着出声。“您是说，爷爷可能并没有死去......？”

布斯神父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喝那杯已经不太热的牛奶咖啡。

三人保持了一小段时间的沉默。

“夏尔不知道纹身的事情。”神父轻叹了口气，“至少不像是知道纹身的事情。但我不是个能够在脸上藏住疑惑的人。当他意识到我发现了这个老人胸前的创口时，他走过来，反复地向我保证，告诉我他不是一个谋杀犯......我无法不相信他，因为我知道他的人品，他不是一个会杀人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莉娅在心中暗暗说道，但却并没有直接说出口。

此刻，少女的心中，已经开始极其严肃地怀疑夏尔为了继承家产，直接刺死了自己的父亲，又打烂其头面，弄塌了房屋，伪造出一种“其实路休斯是被掉落的石块砸死的”可能性来。不过，莉娅明智地保持着沉默。这神父显然不信任自己而信任夏尔，如果自己随意指认夏尔是一个谋杀犯，他甚至可能直接就转而向夏尔通报自己的问题。

“我所知道的一切就到此为止了。”神父将牛奶咖啡饮尽，露出了疲倦的，近似于解脱的笑容。“你看，维娜小姐，我从未想过隐瞒什么。另外，我感到非常抱歉，莉娅小姐，起初我认为你可能是希望通过这个死者，制造出某种用于勒索夏尔的证据。”

他宽容地笑了笑，站起身，慢慢地转向房间外。

“我想，我现在应该可以回去了。”

“等一下。”莉娅突然说。

神父站住，但并没有回过头，莉娅敏锐地意识到，他的肩膀有些颤抖。

“......你是个好神父。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也许可以皈依太一之光。”莉娅随口说道。

“那么我会很乐意为你施加洗礼，聆听你的忏悔。”神父说道，“再见，莉娅小姐，维娜小姐。我想我必须要回去了，二位也较早回去较好。”

——装得真像。

莉娅微笑了起来。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对方隐瞒了什么，但至少能够确定对方没说实话——虽然说出来的都是真的，但有所隐瞒。

神父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是不长于骗人的类型，从这点看来，也许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神父。虽然黑人的表情不太好读懂，但他最后明显的移开视线，双手的手指在桌面不断敲击的动作，已经证明了他在最后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维娜这样天真的孩子倒是很容易就瞒过，不过想要瞒过在社会上见到过很多骗子的莉娅则还早了二十年。

结合之前，神父义正辞严地对自己背诵的那长段祷告词，莉娅可以确信，这绝非是一桩简单的谋杀案，很可能是在家中窝藏了幻想种，或者其他更为邪恶的行动。

不过，也没有必要再行追问——明天，一切就可以揭晓。

只有弱者才有玩弄阴谋的必要，强者却可以凌驾于其上，普通的阴谋难以制约他们——很幸运，少女自认自己处在强者之列。

“明天下午，我可以再来你家一趟吗，维娜小姐？”

莉娅下定了主意，便问道。

可是，维娜却并没有回应。

这时莉娅才意识到，身侧的少女在哭。

声音很低，近于无声......但她确实在哭，泪水顺着脸颊如同断线的珠子般不住滴落，又在膝盖上裙摆的花纹间洇开。

尽管她自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其实却并没有。疼爱自己的祖父并非死于意外，而格外溺爱自己的父亲，此刻竟然被怀疑是杀害了自己祖父的凶手......这一下午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了维娜的承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