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好讨厌。”

伊丽莎白不假思索地把心思说出口。

“唉，一个人坐在这也不是事啊。地上很脏，先起来吧？”

丝麦尔拉了拉伊丽莎白的手臂，却发现纹丝不动，伊丽莎白像是生根大地的岩石，怎么呼唤都不愿主动起身。

她的心情丝麦尔全都能理解，强拉硬拽非但无法解决问题，还会恶化心情。她的落魄落寞，不是靠强硬手段可以安抚的。光是因为这点，就不能叫埃莉诺找伊丽莎白回去，埃莉诺肯定更会加深伊丽莎白的委屈。

于是，丝麦尔主动靠墙坐下，靠在伊丽莎白身旁坐下，主动坐到被她说“脏”的冰凉地上，效仿伊丽莎白把双手放上膝盖。

只不过她还没把裙子坐热，伊丽莎白就已经开口诉说了，甚至在她刚坐下时，她就听到了练习般的窃窃私语。

“我什么都不知道，一片茫然，然后我在一片茫然里被追杀，被下毒，被束缚在龙卷风里，被人谴责，最后还被贬为庶民......好像一切都背叛了我......”

在无知的黑暗中倒下，甚至不清楚前因后果，即便说不上如出一辙，伊丽莎白的处境和当时的丝麦尔，也可说有几分相似。

小小寒空之下，光芒穿过小巷狭窄的间隙，犹如白雪，缓缓飘落到她们并齐的身上。

尽管不知是否有下，丝麦尔仍这么做了——

“在这里肯定很冷吧？让我感受一下。”

总之瞎编出个原因后，她伸手搭在伊丽莎白左手背上。这瞬间，冰冷从指尖一路传达至手心。伊丽莎白的手，与她的表情一样冷，内心想必也是。丝麦尔不只感到冰冷，更感到心疼，虽说不谙世事的公主不一定讨喜，但现在这位落魄的少女，无疑触痛了丝麦尔。

从高贵公主跌落成无处可归、没人喜爱的庶民女孩，落差是如此之大，根本是天堂地狱之别。

“不要用黑暗......冷也无所谓，至少还有光。”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嗯。你的意志在流动，不正是使用奇迹的表现吗。”

“好吧，那就这样喽。”

“真是糟透了......好像哪里都不安全......为什么艾尔殿下还不来......我又变成一个人了......没人相信我，没人愿意陪我，没人给我一点点安全感......”

伊丽莎白不停抱怨着，她的悲鸣不绝于耳，回响于小巷中，聆听者亦一人。在她身旁的丝麦尔，不厌其烦地聆听伊丽莎白的倾诉。

她们忘记了时间流动，一人作为唯一的倾诉者，一人则作为唯一的听众。

自我中心的公主心理没有因处境而改变，伊丽莎白偶尔会说些刺耳话语，有时也会说些诉苦话语。丝麦尔将那些全部一视同仁，不予以批评，不予以赞同，单纯以一个倾诉对象的身份，接受了全部话语。

她明白伊丽莎白需要一个发泄对象，只要好好发泄情绪，女孩子们的心情大多可以好转。同为女性的丝麦尔知晓这点，从刚刚开始就没再说什么话。

慢慢等待着，丝麦尔慢慢等待着，等待伊丽莎白将自己的委屈全部发泄完。

“......所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家都不相信我，不愿意亲近我，不愿意给我一点陪伴和安全感！！”

“没关系。”

对伊莎白最后近乎咆哮的话语，丝麦尔仅以一句“没关系”回应。

“人生路不怎么平坦，但也未必那么糟糕。船到桥头自然，也许见到你的艾尔殿下以后，情况就能有所转变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是丝麦尔最喜欢的一句话，但丝麦尔最近已经很少说了。

她没有抛弃曾经最常说的话，她相信在某时某刻某地，必然有用得上的时候。比如现在，比如对一个前路迷茫的少女。

哪怕不知前方有什么，但若走下去，必然能找到拨云见日之时。若止步于此，只会被现实远远甩在后头，只会被迷茫的浪涛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