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干毛巾擦拭脸颊上滑落的水滴，夜光千雪抬起头，下意识地把毛巾递给一旁的空气。

“君冥，我的那一份早点里多加点糖。”

无人回话，那熟悉的身影这一次并没有如同过去那样，恭敬地出现。

空荡荡的室内，因为暖炉开着，呼进去的空气都是热乎乎的，可在缺少了某个喧闹的声音下，似乎少了一点人气。

女人眼角微缩，后辈似乎传来一股凉意。

老式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因为女人很不喜欢太过现代化家具的原因，一个傻弟子忙活了小半月才构建了这个古色古香的小院子。

不远处的梅花淡淡开放着，给世界染上了一层芳香而又孤独的气氛。

是啊，原来是这样啊，君冥那孩子早就不在这里了！

夜光千雪伸出去的右手一时呆滞，显得有些无处摆放，就连素袍勾勒着的美好身躯都被定住。

无论如何，没有内弟子自己的生活又不是不能继续，倒不如说女人应该更习惯一个人的独居。

只是，那突然间开始的孤独就像是颜料泼入清水里，不可抑制的在内心扩散。

有些羞愤，女人把毛巾扔在一边，为自己心里对弟子的过于依赖感到不耻。

算了，我对一件东西发什么火？

自身的教养催促着，夜光千雪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把毛巾捡起来并叠好。

雪白的脖颈上透着粉红，乌黑的秀发系成一个团，插着一根精致的簪子。

只可惜，无人看到这属于世界美丽一部分的和谐。

而唯一一个领略过的，也不在了。

穿上木屐，女人慢步到正厅，看着漫天风雪，就这么挂了下来。

一片片雪花，像是要点缀她的美，飘舞至身边却很快被女人纯粹的剑意融化。

即使女人主动伸出双手，也不可能有雪花能靠近她。

越过千山万雪，我又变成了一个人吗？

摇了摇头，夜光千雪转过身，正坐下来。

筷子上挂着的小铃铛，随着女主人执起，发出了清脆的回响。

“不可以哦，师傅，早饭还是要吃的！”

熟悉到陌生的声音就像小石子落入湖心，荡起几层涟漪。

也不知道哪个笨蛋弟子，为了自己养成早餐的习惯，做了这么多此一举的事情。

嘴角无意识的上扬，夜光千雪动了筷子，夹起一小块儿咸菜，缓慢地伸进红润的嘴唇中。

“嗯~，难吃！”

筷子一僵，那过于好看的眉毛，由原先弯弯的月牙变成了一条直线。

很直接地表达出自己心里的第一想法，女人歪下头思考，自己过去是怎么吃下去的。

事先说明，夜光千雪并不是一个擅长厨艺的女人，即使丈夫在世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下过厨房。

这一份早点，是女人按照部下的推荐，点的外卖。

豆浆，蟹黄包，鸡蛋羹，牛肉饼....

明明是在德意志，东方料理却毫不害羞的登堂入室。

但是，难吃，下不去口，不想吃....总之一系列拒绝的想法涌入心头。

是自己太过挑剔吗？

夜光千雪放下筷子，否认了这个不合理的答案。身为战士，更是其中最强大的剑士，无论是身躯还是意志都不可能如此软弱。

弟子的手艺太好了，好到完全满足了她的舌头，所以自己已经不习惯回到过去一天一顿白米饭的生活了！

这样的话，杀了她，女人也绝不会说出口。

毕竟，那什么，这也太什么了，简直就像是懵懂少女离开了初恋之后产生了各种不适应一样。

红着脸，女人噌的一下站起来，离开了那使自己胡思乱想的餐桌。

可是，她又该去哪里？

这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到处都留下了师徒二人共同生活的回忆，花草是她栽种的，房屋是他主动修补的...

如此一想，即使是那和自己样貌有六成相像的亲女儿也未曾和自己这样亲近过。

暖暖的热茶，带着白日温度的衣物，和院子里不曾停歇的花草清新，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的呢？

如果，一切都还没变...

不远处挂在墙上的长剑颤动，夜光千雪抬头望着灰色的天空，之前忧郁的眸子转瞬间又变成了足以匹配剑圣之名的强者眼光。

没错，这应该是正确的，我不能把那孩子束缚在身边。

君冥他，太迷恋我的剑了；这样下去，人世间最多再添一个夜光千雪。

但，那是不可以的。

那孩子，有着比我更要强大的潜力，不应该只是盯着我的背影。

所以，所以我才会...

缩了缩脖子，突然觉得有些寒冷，夜光千雪稍作犹豫，转身取剑。

只是那孤单的背影，看上去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在这个世界上，即使人们之前习惯了寒冷，可在温柔的毒害下，又有多少人能再次忍受那些。

最起码，夜光千雪，好像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