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还是不要再帮我了吧。”

莫城囧的话，在浴室里回荡着，也在莫城璃的心里回荡。

“呃，不是讨厌小璃的意思，只是，”看妹妹的脸色有些不对，莫城囧赶忙解释道，“只是，老是要接受小璃的帮助，万一哪天小璃不在了……不是!”

虽然不小心又说错了话，但莫城璃的脸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这个你可以放心，”莫城璃伸出手，把莫城囧抬起来的头又按了下去，“论年龄，论身体素质，肯定都是你先死，更何况女性的平均寿命还高于男性呢。”

“可是……”莫城囧咬着牙，思考着要不要说出那句话。

如果说了那句话，妹妹一定会非常受伤。

但是，每当看见妹妹有意无意地关心他，帮助他，他就赶到一阵心痛。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管有多痛，这一刀，必须要割下去。

“可是，可能……我只说可能，就是因为小璃一直在帮我，我才会……”

莫城囧的声音越说越小。

“我才会，一直……没法变强啊……”

虽然声音细若蚊鸣，但莫城囧的这句话，清楚地传进了莫城璃的耳朵里。

莫城璃脸色一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小……”

砰的一声，莫城囧的脖子，狠狠地撞在了浴缸的边缘上。

莫城璃，用那双沾满泡沫的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怒视着他的那双眼睛，正因愤怒而变得血红。

“好啊，好啊，怪到我头上了？露出真面目了？忍受不了我了？”

莫城璃既是在怒吼，也是在咒骂。

“不……不是这样……小璃……”

“你这种男人，胆小，懦弱，没有一点担当，稍微有点得意就忘乎所以，”莫城璃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如果不是因为是你妹，你觉得我会想管你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小时候的场面，突然出现在了莫城璃的脑海里。

“他们都说我的眼神可怕……”

“那是他们没有欣赏目光，哥哥把他们欠的生日礼物，都给你补上!”

那是曾经能给予她勇气，能够治愈她所有伤痛的画面。

“对啊。”

莫城璃松开了手。

“咳咳……”

“如果不是家人的话。”

“小……咳……小璃……”

“你一定……也会害怕这双眼睛吧。”

莫城璃哽咽着说道，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莫城囧已经记不得，妹妹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

他也已经记不得，那双看似凶狠的双眼，在溢满泪水是多么的脆弱。

莫城璃，再怎么坚强，再怎么勇敢，也只是个15岁的小姑娘啊。

莫城囧急促的呼吸着，撑着浴缸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心急，脚一滑再次摔到了地上。

而莫城璃，已经抹着眼泪跑了出去，莫城囧捂着喉咙，喘着气，抬起手，想呼喊，却无法喊出；想触碰，却无法触碰，直到那道重重的关门声穿过走廊，穿过那条刻满他们十多年回忆的走廊，来到了他们充满童年回忆的浴室。

“怎么了!”听到动静的老妈，慌张地从工作室里跑了出来，“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老妈，”莫城囧放下手，靠在浴缸上，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不小心……摔了跤而已，疼疼疼……”

“啊，这样啊，怎么又摔了你，小心一点啊，”戴着眼镜的蚩皆魅打了个哈欠，疲倦还不忘幽默一下，“我可不想不是因为我的作品，而是因为孩子在浴室摔死这种事上头条啊。”

不知道是因为工作太久精神涣散，还是故意没有戳穿莫城囧满是破绽的谎言，总之蚩皆魅只是把儿子扶起来，揉揉头，搓了搓脸便回到房间继续工作了。

之后，在收拾完头发和浴室里的残局，用了二十多分钟来把头发吹了个八成干后，莫城囧用干毛巾裹着还有一点没干的头发，来到了莫城璃的房门前。

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再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声音，甚至连一句怒骂都没有。这也就意味着，莫城璃不仅是愤怒，而且还很悲伤，以及心痛。

这算是他意料中的情况，但也正是因为意料到了，他才会更加因为自己地卑鄙而感到心痛。

割在两颗心相连的地方，当然不会只有一个人受伤。

为了谢罪，莫城囧跪在了莫城璃的门前，虽然这样莫城璃并不能看到，他的负罪感也没有任何减轻，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然后，他对着那扇门，轻轻地说起了话。

“小璃，我从来没有要把我没法变强的责任推给你你……那不管怎么说肯定都是我的错。”

莫城囧握紧了自己的头发。

“只是，我觉得，我需要，更多的，靠自己一个人面对困难的机会，然后……”

莫城囧放下了手里的头发，任其散乱在了地板上。

“而且，我觉得，小璃，你应该有更多的，属于你的生活。”

房间里，趴在枕头上的莫城璃，微微歪了歪头。

“虽然这样说可能有点奇怪，但是，我想，既然我们是家人的话，应该，不用花这么多心思在彼此身上也好，毕竟，不论如何，我们都会是家人不是吗？当然也不是说就不用去爱家人了啦!只是，也许，小璃应该和朋友们多玩玩，不用管我也好……”

在家人的关系间，有一种悖论。

家人的关系，是一种被限制在一个上下限之中的关系。

也许你对家人没那么好，但因为有血脉的关系在，他们在困难时即便不情愿，也会向你伸出援手，这就起家人关系的下限。

而同时，不论你对家人的关系有多么的好，哥哥永远也是哥哥，妹妹永远也是妹妹，因为有一条禁忌的线在，他们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进一步，成为更加亲密的关系。

而家人，也是唯一会因为爱你，会为了你的将来而让你暂时痛苦的人。

古人云，不爱家人的人，自然也不会去爱别的人，但有时为了爱家人，又必须给舍弃对他人的爱。

这就是家人间关于爱的一个悖论，一个甜蜜，却又苦涩的悖论。爱是一个理所当然的本能，但也是是一个诡异复杂的迷题，不经过思索和实践，就无法得出正确的答案。

“总之，我想，有一天，我能成为可以和小璃互相帮助的存在。”说完，莫城囧从地上站了起来。

“等我变强，等我，小璃……晚安。”莫城囧不舍地摸了摸门，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的生活吗……”抱着枕头的莫城璃，喃喃自语道，“如果没有你，或者你不是我哥哥的话……”

他们是会成为更好的朋友，变成水火不容的冤家，还是仅仅是点头之交呢？

又或者，她们根本就不会相遇呢？如果这样，那时被大家害怕的她，还会有人向她伸出那双手吗？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想了，她累了。

那个混蛋哥哥想去死就成全他吧，她又不是没其他朋友可以玩了，她什么也不想了，她要睡了。

就这样，含着悲伤、愤怒、苦涩、迷茫以及自卑，莫城璃坠入了梦乡。

而躺在床上的莫城囧，则在睡觉前，向汲沫发送了一条消息。

“请指导我变强!汲沫，请教我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