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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输赢

我与拿破仑 优伽 3795 2020-02-11 13:31

  

长夜拖着黑色的脚步渐行渐远,嘹亮的军号响彻营地,宣告黎明到来。

马库斯独自在黑暗中醒来,回味着刚刚的梦境,失落而惆怅。他打着哈欠起身,在床边舒展双臂。桌上的牛油蜡烛仍在燃烧,尽管只剩下短短一截。他看不见烛光,却能感受到火苗的热度。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脸盆旁,用冷水匆匆洗漱了一番,之后又摸出架子旁的手杖。手杖是拉雷医生送给他的,约摸一米长,光滑而坚硬,把柄上包裹着柔软的皮革。当他们第一次将手杖递过来时,马库斯只想把它在膝盖上狠狠磕断,丢到天涯海角。但这没用,不可能让他重见光明。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接受了这根手杖,也接受了现实。

号角声平息后,营地立刻变得喧哗起来。他摸黑走出帐篷,手杖在敦实的泥地上敲出回声。通过洒在裸露皮肤上的阳光,他感知到今天是个温暖的秋日。经过一片坑坑洼洼的空地时,他听见军官正骑在嘶鸣不休的骏马上,对着列队完毕的士兵们不满地咆哮。

我此生再也不可能骑马了,马库斯边走边想。循着一缕不断曼延的香气,他找到了厨房的所在。这里是军官们平日用早餐的地方,此刻长桌边却空无一人。

“你来早了。”厨子粗声说道。“别再往前走,要撞翻锅子了。”

马库斯闻言停下脚步,他听见菜刀结结实实地砍在肉板上,发出“当”的一声响,然后是翅膀扑扇的声音。

“你在杀鸡?”他轻声问。

“是鸽子,先生。”作答的是一位帮厨小弟。

“鸽子啊!”马库斯踱到桌边,拉出椅子坐下。“我想要一些鸡血,当然,鸽子的血也可以。”

“你要那玩意干嘛?”厨子问道。

“听说过打鸡血吗?”马库斯反问。“禽类的血可以使人精神振奋。”

“没听说过。”厨子回道。

这时有人穿着军靴走了进来。通过熟悉的脚步声,他立刻认出了来人。

缪拉在桌边落座。“早上好,将军。”他说。

“早,”马库斯回道。“我脸上的疤怎么样了?”

“几乎看不见了。”缪拉说。“您干嘛每天都问一遍。”

“因为我很在意。”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杖敲着地面。“不过话说回来,我宁肯伤到的是脸而不是眼睛。因为即使毁了容,我也可以像鲍德温四世那样戴上一个面具。这样一来,人们就只能看见我铁面具后忧郁的双眸,看不到我带着伤疤的脸。”

缪拉没有搭话。侍者很快送上早餐。马库斯俯在餐盘上,鼻子微微抽动。“烤牛肉。”他就着四溢的香气说道。

“是辣椒炸鱼。”缪拉说。

马库斯听见鸡蛋被敲碎的声音,然后是糖勺的一声清鸣。缪拉喜欢在咖啡里放很多糖。“我们接下来会怎么做。”他话锋一转,问道。“进攻?撤退?不进不退?”

“司令说了,您只需安心养伤,其他的不用关心。”缪拉开始剥蛋壳。

“可昨晚我彻夜未眠。”他撒谎道。“想到我们还有一张牌没有用。”

“哪张牌?”缪拉问道。

“杰扎尔总督的女儿。她在雅法城外成了我们的俘虏,此刻就被关押在开罗。也许我们可以用她来迫使杰扎尔让步。”

“这未免太卑鄙了。”缪拉说。“而且如果杰扎尔不愿献城怎么办?”

“那就当众宰了他女儿。”一旁的厨子突然插话。“等我们把他女儿的人头送上,他肯定会吓得肝胆俱裂,开城投降。”

“这提议很有意思。”我笑道。“但我不打算这么做。”

“杀了她女儿只会坚定杰扎尔拼死守城的决心。”缪拉说。“即使利用她来劝降,成功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无论如何,你先派人把她带到这。”马库斯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好吧,吃完早餐,我即刻去办。”

“现在就去,早餐我会替你吃。”

“遵命。”他听见缪拉放下刀叉,快步离开了厨房。

缪拉走后,马库斯就着一杯上好的葡萄酒,心满意足地吃光了两份早餐。他舔舔干裂的嘴唇,意犹未尽。其他军官陆续走了进来,马库斯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随后拿起手杖,尽可能快地离开了厨房。

他感觉到掠过皮肤的强劲气流,听见自己的丝披风在身后飞舞。起风了,用不了多久,整座营地都会笼罩在漫天风沙中。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径直向书桌走去,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谁?”他立刻转身,紧握着光滑的手杖。

“好久不见,马库斯将军。”这是戴斯的声音,沙哑,刺耳,充满嘲弄。

马库斯扔掉手杖,抽出鹰爪。“你来杀我吗?”

戴斯大笑。“不,不必紧张。”他说。“我只是来嘲笑你的,瞎子。”

怒火在马库斯心中陡然升起,他猛冲向前,军刀厉声破空,却什么也没砍中。

笑声从左侧传来。“用不用我在你脸上来道小小的酒红。”戴斯嘲弄道。“女人喜欢有疤的男人。”

他听见锐利的呼啸,下意识地举刀格挡。钢铁与钢铁猛然相撞,发出刺耳的巨响。

“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此刻早就占领了整个叙利亚,怎么可能在这座小小的城堡碰得头破血流。”戴斯说道。

他在他身后。马库斯转身,挥出军刀,却再度扑了个空。笑声又响起,他没有理会,只是凝神倾听,手指紧握刀柄。

“傻瓜。”

戴斯的声音响起,在左边。马库斯冲过去,挥击,仍然一无所获。该死,他到底在哪?

“你的失败丝毫不值得惋惜。”声音又响起。

“我还没失败,这座营地仍然有着数万法军。”他忍不住反驳。“胜负还未见分晓。”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戴斯冷冷地说。“阿克堡的战斗的确还在继续,到现在为止,我也拿不准谁会是赢家。但我清楚谁是输家。

“你。”戴斯在他耳边吐出这个字。他转身,挥砍,落空。

“你输掉了一切,不是吗?”戴斯续道。“瞎子还能当将军吗?哦,对了。就连那天救了你一命的女孩,也成了刀下之鬼。”

“苏茗?”马库斯惊骇地说。

“没错。”戴斯的弯刀突然抵住他左边脸颊,划出一道血红的伤口。马库斯退后一步,军刀换到左手,抽出手枪,开了火。

枪声响起后,帐篷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马库斯伫立在原地,倾听着自己的呼吸。温热的血沿着脸颊不住流淌。打中他了吗?

帐篷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随后帘幕被猛地掀开。“将军,我们听到了枪声。”有人说,但他分辨不出那是谁。

马库斯站在那里,静如止水,任凭鲜血染红了衣衫。当士兵们跑去找医生时,他将鹰爪和枪丢到地上,心如刀绞。“我再也不需要这些了。”他对着黑暗喃喃自语。

医生迟迟没有出现,但蒂拉及时赶来了。她用柔软的湿布擦去他脸上的血污,随后开始包扎伤口。

就这这时,外面传来了火炮的轰鸣。“又一次进攻。”他问女仆。

“不太清楚。”蒂拉回答。“应该是吧。”

他发出一声叹息,仿佛自己正肩负着全世界的哀伤。“蒂拉,如果罗伯斯庇尔命令你去死,你会照办吗?”马库斯说。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问,也许只是单纯的出于好奇。

“我会的。”蒂拉以她一贯的平静口吻回道。

“他在你心中似乎非常重要?”

女仆停顿了许久,之后才开口。“在我十二岁时,亲眼目睹父母被人杀害。”蒂拉的声音变得异样。“我走进教堂,向上帝祈求复仇,哪怕献出自己的一切也在所不惜。上帝没有回应我,但同在教堂的罗伯斯庇尔听到了我的祷词,他帮我杀掉了仇人。我承诺会为复仇献出一切,而当时的我除了生命之外一无所有。于是我成了罗伯斯庇尔的仆人。如果他想让我去死,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也不会有丝毫踌躇。”

“但他不会让你去死,对吗?”马库斯问。“哪怕那是必要的牺牲。”

“我不知道。”蒂拉轻声说。

“好吧。”他露出淡淡的微笑,脸颊上的伤口似乎越来越疼了。

当天法军的确发起了进攻,却在阿克守军猛烈的炮火前败下阵来。四个小时便损失了近两千人,其中绝大多数是自埃及招募而来的士兵。

战斗结束后,拿破仑找到了他。“我打算撤退。”她说。“你的脸怎么了?”

马库斯无视了她的问题。“我在想一件事,拿破仑。假如阿克守军的高级将领一夜之间死了个精光,我们能拿下城堡吗?”

“当然可以。而且假如奥斯曼帝国的几十万大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我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称霸东方。”拿破仑轻笑着说。“讨论这种事没意义的。”

马库斯耸耸肩。“你说的对。”

之后的一个星期,法军再没有发起过大规模的进攻。

某个静谧的深夜,当马库斯正俯就着书桌画画时,一名士兵带来了杰扎尔的女儿。

他自书桌上抬起头。“好久不见,阿丽娅夫人。”

“我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阿丽娅笑道。“你瞎了,对吗?”

马库斯挥挥手,示意士兵出去。“我的失败源自于一时的恻隐之心,我不该放走那几千名俘虏。”当帐篷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后,马库斯说道。“好在过失是可以挽回的。”

“哦?你打算怎么挽回?”阿丽娅问。

“首先,我得杀了你。”他掏出手枪,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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