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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尾声

我与拿破仑 优伽 5448 2020-02-11 13:31

  

我快步走在队伍前面,握匕首的手藏在斗篷下,指节紧扣着刀柄,掌心里黏黏的全是汗。

“快点。”每当领路的比尔稍有停顿,我便会猛推他一把,耳语道。“别再耍花招,否则就杀了你。”

身后的士兵们似乎没人注意到计划出了岔子,只是盲目地跟随。透过层层石壁,仍然可以听见外面传来的枪炮声。

隧道黑暗阴冷,每走一步,我都会感到心中的不安在加剧。那些该死的暗杀者说不定就潜伏在周围,冰冷的弯刀在黑暗中饥渴地等待,骷髅面具后的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猎物……也许该把火炬熄灭,这样至少不会引来敌人……

就在我胡思乱想当,身后有人尖叫起来。“小心。”

紧接着水波泛起涟漪,一只恐怖的大白蜥飞身跃起,扑了过来。我不假思索,旋身闪开,匕首在火炬下泛着寒光,深深插入巨蜥背部。那畜生哀嘶一声,带着伤水花四溅地爬走,拖着道长长的红色涟漪。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看着蜥蜴消失在黑暗中。

“您没事吧?”迪昂靠过来问道。

我摇摇头。事实上恰恰相反,打跑一只水生生物让我觉得自己很英勇,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隧道四通八达,一弯接一弯,仿佛没有尽头。火炬所及的范围边缘露出一双小小的黑眼睛。是老鼠,但体型足有半只猫那么大。我望向它,它也将毛茸茸的脑袋转了过来。

它的嘴巴和胡须都在滴血!

推开又一扇铁门后,鼠群发出的吱吱声从深邃的黑暗中传来,起初十分微弱,越往前走越大声,越嘈杂。仿佛地底的鼠人正叽叽喳喳地召开会议,以应对来自大漩涡的威胁。士兵们不安地窃窃私语。

队伍来到长廊尽头,经过一个拐角……

“奉安拉之名,”比尔大声尖叫。“奉安拉之名,奉安拉……”

“闭嘴,”我打断他。“你不是在圣堂祈祷。”

有个没长胡子的士兵扶着墙壁,呕吐起来。

这里躺着几十个死人,都是被挑选出来参加这次行动的战士。黏稠的血像一条红毯般铺满地面。老鼠在尸体上爬来爬去,从撕裂的肚腹中一点点扯出内脏。开膛虽慢,却必死无疑。奥柏在耳边低语。

我压下恐惧,从比尔颤抖的手中接过火把,移上前仔细观察。老鼠在脚边跑来跑去,吱吱叫着大声吵闹。尸体当中没有里昂的身影。一半的人死不瞑目,空洞的双眼无言地凝望黑暗,凝望着我……该死,拿破仑是对的,我心想,为什么她总是对的?

角落里有东西动了动。我眯起眼睛,将火炬转过去。

一个暗杀者,只有一个!所有的这些,都是一个暗杀者做到的!士兵们惊叫出声,将滑膛枪举至肩头,还有两人丢掉武器,头也不回地拔腿飞奔。

暗杀者倚靠着血迹斑斑的弯刀,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他似乎也伤得不轻,黑袍的前胸满是血污,袖子上也沾着点点血迹。

我抽出鹰爪。“你有什么遗言吗?我会向戴斯转达的,在送他下地狱之前。”

骷髅面具后传出一个陌生女人嘶哑痛苦的声音。“请代我向主人致以最高的敬意。”

暗杀者迎上前来,伤口的疼痛丝毫不减其优雅和敏捷,染血的黑衣在身后飞舞。弯刀破空,发出锐利的尖啸,上面的鲜血如一阵冷雨般四散甩落。

我侧身闪过,同时丢掉火炬,双手举起鹰爪。在光影流转的刹那,弯刀再次袭来,却被鹰爪轻易荡开。

一阵刀光剑影之后,暗杀者开始后退,左手紧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

我踏步向前,挥刀向那面诡异的骷髅面具猛砍。暗杀者继续后退,她挡下第一击,躲过第二下,又挥开第三击。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招架也变得匆匆忙忙。暗杀者退到墙边,骷髅面具后面传出沉重的呼吸声。

我迅速靠上前,闪过对手的攻击,随即双手紧握刀柄,向前猛刺。利刃穿透衣服,没入心脏的位置,接着从对手的后背鲜血淋漓地爆出。我使劲一拧,猛地抽出刀,血自伤口喷涌而出。暗杀者颓然倒下,几只老鼠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身边,大着胆子嗅来嗅去。

阴沟鼠,我心想,一边将染血的鹰爪收入鞘中。这些暗杀者和阴沟鼠何其相像,永远隐藏在黑暗中,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四处游荡,在幽暗深长的隧道里默默徘徊。我俯身摘下死者的骷髅面具,面具下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表情不带一丝痛苦。

“敌人已经发现我们了。”有个士兵哀嚎道。“周围可能到处埋伏着杀手,现在该怎么办?”

“做该做的事。”我冷冰冰地回道,一边将骷髅面具戴在脸上,又摘下。“另外你给我安静点。我认识一个暗杀者,她说暗杀者喜欢先从最吵的人开始下手。”

通往城内的最后一扇门由数十名土耳其士兵把守。“比尔,你居然还活着。”看到我们后,为首的军官粗声说道。

“嗯,我找个机会溜走了。”比尔回答。“现在那帮法国佬估计还在隧道里瞎跑呢,要么就是给戴面具的给干掉了。现在把门打开。我要见总督。”

军官朝这边扫了一眼,他一定注意到我衣服上的血了,要么就是看清了我头发的颜色。“没听说总督在隧道里安排了弟兄啊!。”他困惑地说。

我紧紧握住匕首。刀尖刺穿层层衣服,轻戳比尔的大腿。如果这家伙敢吐出半个不合适的字,我就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总督要做什么可不需要让你知道啊。”比尔嚷道。“快点开门,别耽误我见总督,想想马伦抗命时,总督是怎么料理他的。”

军官不敢再耽搁,连忙下令开门。他的手下立刻照办。

“你做的很好。”走出下水道后,我对着比尔低语。

重回地面的感觉并不如预期那般美妙。远处炮声隆隆,战斗仍在继续。空气中混杂着硫磺和血的味道,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在我们周围,一队队土耳其士兵举着火把来去匆匆。东边某处传来嘹亮的喇叭声,这是守军呼叫支援的信号。整个世界到处都是火光和影子,但没人注意到我们。

“带我们到绞盘室。”我小声说道。“否则就砍死你。”我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威胁比尔了。

他乖乖照办,像一只被吓坏了的绵羊。这段路并不长,沿途遇到的敌人通通无视了我们。

绞盘室又大又沉的双开铁门前只有两名守卫,其中一人脖子上挂着喇叭。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吹响喇叭,否则全城一大半的敌人便会循声而至。我的手指不由得在刀柄上开开合合。

三个土耳其士兵押着一名俘虏迎面走来,领头的士官从我们身边经过时皱了皱鼻子。“等等。”他突然说。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我伸手拉低兜帽,另一只手则握紧匕首。

“为什么会有法国佬穿着我们的军装待在城内?”士官高声喝问。

起初我以为他在说我,但那人指着的却是迪昂。后者的金发从兜帽下露出,丝丝缕缕地在风中飘荡。

“他……他……”比尔苍白的嘴唇支吾着。“他是投奔我们的法国人。这……这很正常。咱们也有不少人加入了法国军队。”

“嗯嗯。”迪昂忙不迭地点头。

士官抱起双臂,饶有兴致地盯着迪昂。“我知道那些叛徒的理由,你呢?你为什么背叛自己的祖国?”他嘿嘿一笑。“为了跟那些麻子脸的农民兵并肩作战?”

迪昂张开嘴,却吐不出一个词。士官站在他面前,满腹狐疑,不怀好意。

“因为一场屠杀。”长久的沉默后,我听见自己说道。

“屠杀?”土耳其军官把头转了过来。

“没错,屠杀。”我摘下兜帽,露出头发和面容。“半个月前,法国军队抵达了一个叫罗塞塔的小镇,然后……杀光了所有人。我目睹了这一切,却无力阻止。我所能做的仅仅是用一条毯子盖住一个无辜的小男孩,希望他能躲过那场浩劫。但我做的实在太少,那男孩最终还是死了。”

不知为何,我的语气竟带着几分诚挚。“军队不该是这样的啊!军队应该是更加正义,更加神圣的存在。如果共和国的军队堕落到这种地步——以杀戮为乐、与‘自由’,‘平等’,‘博爱’毫不相关,同大革命的传统完全割裂。那我觉得它还是毁灭了比较好。真正的军人应该保护弱者和无辜之人,而不是肆意屠杀他们。所以在惨剧发生的当晚,我便逃离了营地,带着几名同伴来到这。”

土耳其军官走上前。“你多大?”

“十七。”我撒谎道,但他不可能看出我在撒谎。

“你衣服上有血。”

“这是敌人的血。”

“很好。”军官点点头。“把那家伙带到这来。”他对身边的人下令。

很快,俘虏被带了过来。他被捆着,左手袖子上还在往外渗血。光线太暗,我看不清俘虏的面容。

土耳其军官将一把老式滑膛枪递过来。“他必死无疑,由你来动手。”

所有的眼睛都看向这边。

“我们应该善待俘虏。”我低声说。

“我们没有会有多余的口粮分给他们。”士官回道。“动手吧。”

我缓缓举起枪,瞄准面前的俘虏,指尖却不愿压下扳机。那人只是个普通的法国军人,我提醒自己,既然已经落到敌人手里,便凶多吉少,由我来杀有何不可。毕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此刻……

一颗燃烧弹呼啸着越过城墙,在头顶爆炸,橙黄的火焰四散开来,于夜空中留下道道条纹。在那强光照耀的刹那,我看见面前的人竟是絮歇,顿感一阵晕眩。

他看清我是谁了吗?我狂乱地想。靠着燃烧弹的光亮,他刚刚究竟有没有看清我是谁?

“你不会用枪吗?”士官问道。

如果在此刻暴露,守卫绞盘室的士兵便会吹响喇叭,引得半个城堡的人蜂拥而至。那时一切便会功亏一篑。

“马库斯将军?”絮歇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充满困惑。

我记起自己曾对他说的话:也许将来会有那么一天,夜晚降临时,你需要用到这条命。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你这条命会比一座城更有价值。

当时,这句话说出口好简单啊!可我从未想过还要再面临一次抉择。

“怎么不开枪?”士官不耐烦地问。

“比起枪,我更擅长用这个。”我说,然后抽出匕首,捅进了他的肚子。

士官闷哼一声,蹒跚退后。

“拿下他们。”我嘶哑地说。

部下们立刻行动起来。身边几尺开外的地方便站着全副武装的敌人,我的注意力却在前方的绞盘室。一名守卫将喇叭举着唇边,正欲吹响时,迪昂一枪打中了他的脑袋。我瞄准另一名守卫开了火,足足偏了好几米。那人连滚带爬地逃开了。

士官的两名手下被解决后,我冲到守卫的尸体旁,用颤抖的手摸出钥匙,打开绞盘室的门。门后是两个挂着铁链的巨大绞盘。四下传来土耳其人喊话的声音,透过半开的窗户,我看见一小撮敌人正朝这边飞奔过来,月光反射在明亮的刺刀上。

其他人接连跑了进来,随后将门紧紧关闭。

“将军,他们发现我们了。”迪昂绝望地说,他的样子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痛哭流涕了。“我们都会死在这。”

“再啰嗦我们真的会死在这。快开城门。”我跑到窗边,举起了枪,身后响起绞盘的咔嗒声。

阿克堡的铁闸门正被绞盘向上拉起,我们却陷入了重围。

“干脆投降吧!”眼见情况不妙,一名士兵喊道。其他家伙立刻开始附和。里昂说的对,这些土耳其人的忠诚的确值得怀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第一个喊着要投降的士兵便不顾一切地打开门,冲出绞盘室。“我投降。”他边喊边用惊人的伟力将滑膛枪扔出去老远。但敌人并没有接受他的投降,而是远远一枪将他撂倒在地。

于是剩下的人不再嚷着投降,而是抓起武器找寻射击孔。绞盘咔哒作响,铁链一点点绷紧。

敌人在不断奔跑,速度飞快。因此我屏息瞄准,然后等待,等待……

枪口喷出火舌,月光下奔跑的人影少了一个。“我射中了。”我听见自己叫道。“我射中了。”

“再射另一个啊!”有人喊道,这是絮歇的声音。他身上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解开。

我靠着墙壁蹲下,开始装填子弹,却隐隐听见一个熟悉的口令:开火!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几秒之后,土耳其人的炮弹落了下来,爆炸时的声响让最恐怖的惊雷都相形见绌。强光充斥绞盘室的每个角落。有人惨叫起来,声音里充满痛苦。

我艰难地站起身,双耳嗡鸣不已。窗外,一只橘黄色的火鸟正自夜空中俯冲而下。这是第二发炮弹,我朦朦胧胧地意识到。

“快趴下。”我嘶哑地下令,这才发现一半的部下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绞盘室的一角崩塌下来,天花板上不断有灰烬掉落。

近在咫尺的爆炸声响彻夜空,地狱般的热浪迎面袭来,夹杂着无数发红的弹片。

再次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喘气,耳边一片狂响,嘴里有血的味道。透过飘散的尘埃,我隐约瞥见天花板裂开了一条缝,摇摇欲坠的砖块纷纷崩落。

一个心跳的瞬间过后,整个天花板砸落下来,其势犹如山崩。整个世界被黑暗所吞没,前所未有的剧痛贯穿全身。

隐隐约约地,我听见了模糊的脚步声。“都死光了,这些该死的叛徒。”一个人说。

然后是另一个声音。“长官,法国佬攻进城了。”

之后,我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四卷完)

ps:下一卷我想换成第三人称写了。第一人称总觉得怪怪的,而且貌似老有读者会把朕代入成男主,完全八竿子打不着啊!你们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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