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低下了头，碧绿色的头发滑过肩膀落到半空，贝色的牙齿咬住了樱色的嘴唇。

看到她的这副模样，克雷尔再次确信“爱丽丝”所说的一切都不是妄言。

是绝望到让人窒息的真相。

“所以呢？”

她无视了亚瑟如此说道，

“我确实想要通过这场游戏救他，这有什么问题吗？”

是觉得···他并不清楚事情的细节吗？

不，不是这样。

克雷尔咬了咬嘴唇。

她只是在心存侥幸罢了。

“未来找到‘爱丽丝’告诉她一切的你，是一个老婆婆。”

克雷尔看向了一边的亚瑟，

“救他，需要用尽了你剩下的大部分寿命没错吧？”

掉落的叶片在风的推动下摩擦着地面，发出一阵阵窸窣的声响。

艾琳娜的头垂得更低了，低到站在下方位置的克雷尔已经看不见她的表情。

“用尽···寿命？”

亚瑟一副难以置信地样子望向艾琳娜，

“喂···艾琳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艾琳娜沉默地摇了摇头。

亚瑟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忍住地往她那边踏了一步，

“艾琳娜·阿玛斯塔夏！”

他喊出了艾琳娜的全名，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是谈判的第一个解。

克雷尔舔了舔嘴唇。

亚瑟能够被载入史册，至少能够说明他是一名“真正”的勇者。

这样的话，他就绝对会去阻止艾琳娜。

“没想到世间竟有这般巧合的事情，真是失策啊···”

艾琳娜的声音变得冷冽。

她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消失殆尽，眼睛已经变得空洞无神。

就好像是刚和克雷尔相遇时的爱丽丝。

不，不对···

克雷尔垂下了眼帘。

她更像是，刚和德莉莎相遇时的自己。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真的咯？”

亚瑟死死地盯着艾琳娜的脸。

“是啊，都是真的。”

艾琳娜直接承认了，

“我花费了一百年，终于找到了能够挽救你生命的方法。”

她摊开了双手，

“虽然需要花费我一千年的寿命，但是只用付出这点代价就可以救你，我无所谓。“

”我有所谓！“

亚瑟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耗费一千年寿命什么的，这种拯救的方法我才不接受！”

“你接不接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艾琳娜看都没看身边的亚瑟一眼，

“我才是被抛弃的人，我才是活着的人，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就算这样——”

“擅自离开又擅自死掉的人，有什么资格擅自为我做决定？！”

艾琳娜呼喊着打断了亚瑟的话。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看着你这么做！！”

亚瑟用比她还要高的声音回应道。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亚瑟怒视着艾琳娜，艾琳娜则望着前方的虚无。

克雷尔开口打破了这片宁静，

“救你的前置条件是，你们在这场游戏获得胜利。”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对亚瑟说这种话很卑鄙，但为了拯救未来必须得这么做。

“这样的话···”

闻言，亚瑟毫不犹豫地召唤出了圣剑，然后调转剑尖对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克雷尔的话，说明他也丧失了冷静吧？

可在剑尖即将刺入亚瑟胸脯前的一刹那，艾琳娜朝着他抬起了一只手。

淡黄色的光芒从亚瑟的身体里冒出，刺出圣剑的手停住了。

“身体···动不了···”

他瞪大了眼睛，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你难道认为我这一百年是白过的吗？”

艾琳娜轻蔑地望着克雷尔，

“我早就准备好了应对所有意外状况的手段。”

果然如此吗···

克雷尔砸了砸嘴巴。

如果她没有留后手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给他说话的机会的。

“你为了重新和那边的勇者相见没有一点错，但是···你根本就没有见到对吧？”

“哎？”

身边传来了爱丽丝惊讶的呼声。

“你的记忆之中没有再与亚瑟·潘德拉贡重逢的片段，就算你真的改变了过去，你的记忆也不会改变，也就说···”

时间悖论。

“就算你成功地拯救了亚瑟的生命，你也没有和他再次相遇。”

“你不就只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吗？究竟是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艾琳娜咧起了嘴，干笑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克雷尔确信了这一点。

但如果这点没有问题的话···也就是说···

艾琳娜终于在此时看向了身边的亚瑟。

她对着亚瑟挥了一下自己的手，那柄金色的圣剑化作漫天的光点消失了，

“你说的没错，在与我的记忆不矛盾的情况下救活亚瑟，这也是成功改变过去的条件之一···而如果我救了他，他肯定会过来找我，但好在···”

那没有感情的笑容，不知为何在此时显得凄美了起来。

“好在那个魔法只能让生命这一个属性回到十分钟之前。”

“这是···什么意思？”

克雷尔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记忆什么的，魔力什么的，并不会倒回到过去···活过来的那个亚瑟·潘德拉贡，是一个忘记一切，失去一切力量的普通人。”

艾琳娜朝着亚瑟伸出了自己的手，但那只手并没能触碰到就几步之遥的亚瑟，

“虽然那样有点危险···但我相信他能够活下去，活得好好的，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里。”

克雷尔觉得自己的眼前的世界摇晃了一下。

他在之前猜测过真相。

“不可能···”

但却从没有想过这个真相也是如此的残酷。

不···这不可能···

“就为了这样一个结局，你宁愿搭上自己千年的寿命吗？！”

这根本就不是拯救···

这根本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不是吗？

不可理喻···这根本就是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这种买卖只是纯粹的欺诈，是谁都骗不了的弱智欺诈。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这么做——

“有什么不可以吗？”

艾琳娜回过头看向了克雷尔，轻声说道。

有什么不可以吗？

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一点都不理所当然的话语。

这几个字，像一把扫帚一样一瞬间扫空了克雷尔心中所有的难以置信。

啊啊···原来，这种人是真实存在的啊···

克雷尔一时有些恍惚。

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付出一切···

这种事情，并不只是存在于童话里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