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莯。”

电视机前的沙发上，云诺轻声呼唤坐在自己旁边的少年的名字。

“嗯？”

林莯伸出手从茶几上的篮子拿起一颗草莓果糖丢入了嘴中。

“叔叔阿姨两人都出去逛了···我们真的就这么待在家里吗？”

“有什么不好？外面那么冷。”

林莯一边用舌头将糖果在嘴里滚来滚去，一边转动着游戏手柄的操纵杆。

液晶电视中央的牛仔从腰间拔出了左轮手枪，对准了不远处的一个马贼。

“可是···”

按下手柄侧键，游戏里的人物扣动了扳机，子弹精准地命中目标，系统贴心地给了一个从头部喷出鲜血的特写。

“总感觉这个样子一点除夕夜的感觉都没有。”

“那你就给你爸妈一起出去逛呗？为什么非要来我家啊？”

林莯咬碎了嘴里的糖果，发出了“卡郎”的清脆声响。

“我···我这不怕你寂寞吗？”

云诺瞥了一眼林莯的侧脸，

“林莯不喜欢跟父母出去，又基本上没啥朋友，春节要是我不来的话肯定是一个人过啊。”

“一个人过又没啥，我这样挺好的呀，啊，完了掉下去了···”

电视机里的画面滚动着变成了黑白色。

“林莯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啊···完全就是个小孩子。”

云诺有些不满地撅起了嘴巴。

“毕竟我就这么点岁数，急什么？过个一两年自然就张大了。”

林莯放下手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不不不，就算过了一两年你也完全没有长大，相信我。”

云诺用无比确信的语气说道。

“说的好像你亲眼所见过一样，真是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是亲眼所见。”

“什么意思？”

“不知道。”

客厅里又安静了下来，但很快就被从电视机里传来的密集枪声所占据。

“你说，这像不像鞭炮声？”

云诺问道。

“像个鬼啦。”

游戏进入了载入画面，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林莯撕开了一袋芒果干的包装袋。

“喏。”

拿起一块叼在嘴里后，林莯将芒果干的袋子递到了云诺的跟前，

“谢谢。”

云诺也有手指夹起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挂在客厅墙上的电子钟悄然推进着时间，现在距离零点只有不到半小时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云诺微微皱起了眉毛。

而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的林莯继续开始自己的游戏。

骑着马的牛仔重新冲进了人群。

随着马的一声鸣叫，云诺发现自己好像生气了。

没错，一直都没怎么生气过，连生气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她，觉得自己似乎生气了。

在那陌生的感情的驱使下，她一把抓住了林莯的手臂。

“干嘛啦？”

因为妨碍到了自己的操作，林莯摆了摆自己的手臂想要甩开云诺。

“换衣服，准备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莯感觉云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冰冷。

“啊？我这任务还没有打完呢，能不能——”

“换，衣，服，准，备，出，门。”

林莯确信了刚才那不是错觉。

因为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云诺，换作平常绝对不可能听话的林莯“噌”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好的！”

该认怂时就认怂，这才是真男人。

林莯立刻回到房间换衣服，云诺则穿好了鞋子等在门外。

“所以，到底要出去干什么啊？”

林莯一边胡乱地缠着着围巾一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看烟花。”

云诺回答道。

“哈？看烟花？”

瞥了一眼客厅里的钟，

“这个时候再过去已经人满为患了吧？”

“你先出来。”

云诺察觉到了林莯想要打退堂鼓的小心思，微微眯起了眼睛。

“好，好的。”

林莯打了个哆嗦，赶忙走了出去。

系上鞋带抬起头，就看到云诺按了电梯的上行键。

“你按错了哦？”

“没按错。”

云诺回过头来，脸上又挂上了那熟悉的笑容。

“我们要去天台。”

“哈？”

电梯显示器上的数字不断地增大，最终停在了三十一上。

“走啦！”

云诺一把抓住了林莯的手，往外跑了出去。

快步地踏上一段不长的楼梯，推开了有些生锈的厚厚铁门，寒冷的空气一瞬间将两人包裹。

而与此同时，第一枚烟花挥洒开来的光芒渲染了半片天空，照亮了这片孤独的夜，点亮了一双没什么神采的双眸。

林莯呆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接下来那百花齐放的视觉盛宴，看着那片深黑的画布肆意泼洒的颜料。

说起来自从小时候搬到这个城市到现在，林莯就没有参加过烟火大会，也没有在除夕看过烟花。

倒是云诺基本上每年的烟火大会都会参加，只是近几年为了陪林莯才没有去过。

“怎么样，漂亮？”

云诺用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东西一样的语气说道。

“呃···还行吧？”

这声音把林莯从愣神之中唤了回来，他往天台的边缘走去，趴在了栏杆上。

“真是的，就不能坦率点说话吗？”

云诺将双手背在身后，踏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林莯的身边。

“我这已经够坦率了好吗？”

耳边烟花绽放的声音不断响起，但却盖不住身边人的说话声音。

“呵呵~”

云诺趴在了栏杆上，双手随意地往下垂去。

“林莯有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烟花了吗？”

“差不多吧？”

“真的假的？”

“假的。”

“就算是骗我也好我希望你说真的。”

“真的。”

“···林莯欺负人。”

“哈哈，谁让你把我拉出来不准我玩游戏啊？”

林莯撑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对于林莯来说，除夕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总是与那喜庆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但···今年好像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除夕偶尔出来“大众”一下，“套路”一下，也没那么差不是吗？

烟花的种子还在不断升起，迎面吹来的一阵风将额前的头发吹开，虽然寒冷，但也并不寒冷。

“什么时候···”

林莯仰起了头，

“有一颗属于我的烟花就好了呢。”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云诺。”

林莯侧过头看了过来，

“春节快乐。”

云诺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无比幸福，无比开朗的笑容。

那是只有一直活在快乐之中，一直都乐观地自由生活的人才能露出的笑容。

“嗯，春节快乐，林莯！”

––

“还有···春节快乐，克雷尔。”

“克雷尔谁啊？”

“啊···不知道，没什么。”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都说了不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