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七十六:心境
被推开后,奇怪的并没有立刻醒来。
下一刻意识下,拼上自己的全部,把危机化解了。
赢了。
结束了这一切。
胜利的曙光已经来到自己的面前。
但这对自己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原谅我擅自打破约定。
没能陪你一起继续走以后的路。
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濒死少女,带着抱歉的笑容,留下最后的话语。
喉咙哽咽,无法嘶吼,跪在地上,试图把少女拥入怀里。
话语结束的瞬间,少女缓缓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开始分崩离析。
依然是那冰冷的地板。
和前两次截然相反,残留的只有绞心之痛楚。
我是谁?
思绪依然徘徊在梦与现实的交界处,不肯跨出一步。
刚才梦里的那个女孩。
缓缓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刚才发生的一幕,变得依稀朦胧。
低头望向自己的手,双目无神。
同样是布满伤痕,还有渗出的丝丝血迹。
明明是一个不曾见过的人,却也足以自己撕心裂肺。
现在的『我』到底是谁!
来自遥远的三十多年前的,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烙印。
缓缓放下少女的遗体,摇摇晃晃地,艰难地重新站起来。
寒冷的空气瞬间向自己发起侵袭。
“怎么了!”
忽然,一把声音从房间外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那急躁的脚步声。
依然没完全醒过来的亚兰德,双眼通红。
缓缓转身看向大门的那个方向。
那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擅自爬起来了,快回去休息嗯!”
不知为何,亚兰德却突然伸出双手,把眼前这个娇小的身躯紧紧抱住,心里还残留着丝丝的痛楚。
大概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没有看清楚是谁,却意识下动了起来。
自己,没有拯救到她。
“亚兰德,到底怎么了!”
被突然间抱住的伊薇儿,完全是不知所措,陷入焦虑当中。
他到底怎么了?
回想起刚才一路上,亚兰德拼了命地狂奔。
刚甩开身后追捕的一大群士兵,刚到达偏僻阴暗的街道,便失去了意识。
是在担心自己吗?
在他被送到这里的时候,依然担心着自己的安危。
大概还不知道现在已经安全了吧。
“我没事,我在这里。”
就算是这样,亚兰德也没有松开手,甚至越抱越紧。
伊薇儿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不停地挣扎。
“好难受,快放手。”
“抱歉。”
闻言,伊薇儿愣住了。
“如果我能更行动的话,就不会让你置身在危险当中。”
他在自责。
像那个时候。
宁静的房间中,能感受到他身体在颤抖。
抬头注视到他的神情,还有那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和泛黑的眼袋。
他在害怕。
“笨蛋,那时候要不是你出现,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谢谢你。”
用着温柔的话语,安慰着亚兰德。
渐渐的,亚兰德仿佛被轻轻推了一把,从梦境中彻底回归到现实中。
注意到自己正在仅仅抱着伊薇儿,拥抱的力量也渐渐减弱,伊薇儿不再感到束缚,而是真正的拥抱。
“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伸手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呃!”
刚没走几步,亚兰德忽然感受到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捏住,随即面露痛苦,脸色大变。
“怎么了!”
以前亚兰德也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最多也只会大病一场。
但这次不同,情况似乎恶化了。
他捂着胸口,全身肌肉绷紧,痛苦的折磨使得他无法开口说话。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伊薇儿再次陷入慌乱当中。
是不是力量使用过度了?
“振作一点!”
然而,情况并未有所好转。
“终于,还是发生了。”
一把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回过神来时,对伊薇儿而言却是一个陌生的身影。
自己从未见过的人。
那是一个慈祥的妇人,此人正是曾与佛洛伊德一行人一起行动的埃卡兰夫人。
尽管伊薇儿并不清楚是谁,但从她的话语当中能听得出,似乎知道亚兰德为何会这样。
“那快救救他!”
望着亚兰德痛苦的神色,伊薇儿急得直打转。
此时,埃卡兰夫人走向亚兰德,扫视了他一眼。
真够乱来。
和那时候的“他”一样。
接着,先让伊薇儿把亚兰德扶到床上,并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掌,贴近亚兰德的胸口。
伊薇儿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以为她和起亚一样,懂得使用治愈魔法。
但下一刻,埃卡兰夫人手上所发出的光芒,打破了伊薇儿的所有推测,转而变成震惊。
这个颜色,难道是!
猛地抬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妇人,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渐渐的,亚兰德脸上的痛苦有所减轻,不再像刚才那样,情况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见情况已经得到控制,埃卡兰夫人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这是最后一次帮他。”
最后一次?
什么意思?
难道过去这名老妇人也曾经帮助过亚兰德?
不明所以的语句,使得伊薇儿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完全跟不上这名老妇人的思维,依然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
“他身上的力量本不稳定,再这样过度使用会自取灭亡。”
此言一出,吓了伊薇儿一大跳。
她知道他会变成这样,也为了救自己。
“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吗!”
伊薇儿知道亚兰德的性格,自然需要解决的办法,只要一天事件未结束,他依然会这么做。
埃卡兰夫人也看穿了伊薇儿的心思,但没有直接告诉她。
“这是心病,我也无能为力。只有你真正了解他,也自然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转过头,目光落在亚兰德的脸上。
心病?
要真正去了解他?
她大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过于含糊的解答,却得不到一点头绪,而且涉及到这也不是一两天能够解决的问题。
难道就没有更直白有效的办法吗?
“能不能!”
正当伊薇儿打算继续追问下去时,却发现,那个老妇人早已经失去踪迹。
扫视房间的四周,找不到那位老妇人的身影。
消失了?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她到底是什么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亚兰德的情况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安稳地再度入睡。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但那痛苦扭曲的神情已经缓和许多。
稍作思考,刚那老妇人暗示把这个重任托付给自己。
这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从亚兰德的身上。
但自己要怎么做?
仔细回想过去,彼此并没有真正了解过。
亚兰德救过自己。
刚开始,自己很讨厌他,在自己被绑架那件事后才对他有所改观。
这次旅程,完全是自己一时冲动说要还他人情才会开始的,他总是拼尽全力救出自己。
是因为他承诺过要保护自己吗?
仅仅是为了这一份口头承诺,完全没有索取过额外的报酬。
想不通。
从他的眼中,也完全感觉不到对自己产生过好感。
他的行动,仿佛更像是一种本能。
认真地去思考不难发现,彼此没有真正用心交流过,不过是单纯地行动着。
到底,到底是什么驱使他如此的拼命?
正如刚才那个老妇人所说,或许正是这段旅途寻找的答案。
说起来,自己一直都躲在后面,几乎什么都帮不上他的忙,让他只身一人投入到危险当中。
自己没派上实质性的用场。
不过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
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亚兰德冰冷的脸颊。
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伊薇儿似乎摸索了解答疑惑的第一步思路。
一直窝着什么也解决不了。
倒不如,迈出第一步,寻找自己能够帮上忙的事。
她,开始全神贯注地去思考。
思考着关于自己,关于现状。
片刻后,她擦干残留在亚兰德脸上的汗珠,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可能自己不能像他一样,在前线搏杀;也不能像起亚那样能够制作作战计划。
但现在有除了我,应该说只有我才能办到的事。
亚兰德,别担心。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目光中流露着坚毅。
随后,她转身离开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也就是起亚所在的房间。
此时他依然蜷缩在角落,情景宛如那时候深受打击的杰妮安一样,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
“起亚。”
一开始,起亚没有听到,被轻轻摇晃身体后才作出反应。
“伊薇儿,姐姐?”
“抱歉,都是因为我。”
起亚在不停地道歉。
“不要再说了,现在我想拜托你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伊薇儿带着微笑,和刚才判若两人。
反倒是起亚,不见往日那个坚强的他。
他有超越同龄人,甚至自己的智慧,但真正受到打击的时候,依然只是一个只有九岁小男孩。
“好好照顾亚兰德,我要出去一趟。”
“但是外面太危险了!”
“别担心,我只是去处理点事,很快就回来。”
“可我现在根本排不上任何用场。”
一瞬间,起亚看向自己因为受伤而无法使用魔法的右臂,情绪变得更为低落,眼泪不停地涌出。
但伊薇儿摸了摸他的头,微微笑着。
“起亚厉害的地方可不只有魔法,你还有其他厉害的地方。所以不要再消沉了,别忘了你的姐姐也在战斗,如果你这样下去,姐姐会怎么想?”
闻言,起亚回想起当初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姐姐。
本来支离破碎的心境,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本来失去光彩的双眼,也不再灰暗无光。
“大家都在战斗,别忘了你也是我们的一份子。”
伊薇儿的话,让起亚意识到,现在消沉也没用。
赶忙伸手擦拭眼泪,并用力地点下头。
“还有,不能让他们知道苏菲亚被捉了,知道吗?”
这几天和苏菲亚一起行动,她深知这些人的精神支柱便是她,一旦得知她落入了联合会的手中,肯定会引发混乱。
一下子戳中起亚的痛点,顿时让他整个人都僵住。
“别担心,现在还来得及挽回。”
“嗯,我会努力的!伊薇儿姐姐你要多加小心!”
说完,伊薇儿温柔地摸了摸起亚的头发,并转身离开。
苏菲亚所要做的事,自己很清楚。
大家同样是家族的长女,唯一的继承人,所肩负责任的重量也一样的。
自己的父亲还健在,自己可以不去在意。
但在遇到苏菲亚,得知她的遭遇后,仿佛自己也置身于和她一样的境地。
那么,自己能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件。
在她回来前,代替她带领这里心怀期望的住民,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所有!
那名突然出现的老妇人,她那一番话,给予了自己很大的启示。
一下子想通了很多。
是时候,正视自己的身份,正视自己的能力。
然后,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