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死？

是的，软弱的话，犹豫的话，无能的话……我会死，毫无意义的死去。

不，不对，我可以反抗，虽然无能为力，改变不了任何的结局。

会痛吗？

是的，会很痛，利刃会在一瞬间割开你的皮肤，深入内脏，血流不止，然后会抱着这副身躯的残痛哀嚎着死去。

不，不对，如果割断咽喉的话，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

会有人牵挂我吗？

是的，我曾经的朋友，两只手就能数过来的朋友，虽然很少，但都是一些不错的家伙。

不，不对，了解我的，会关心我的朋友，都不在这个世界里。

我无论反抗与否都会死，痛也发不出呼救的声音，更没有人会去关心，这就是我，此刻我的想法。

我看着迎面刺来的长剑，不知所措。

艾莉尔不在我身边，我也没有任何能够自保的手段，只会几个初等的小魔法，半点攻击性都没有，身边也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之为武器的东西……面对艾伦的长剑，什么都做不了。

影响时间？上次巨龙袭击的时候已经影响了一次，我现在已经说不了话了，而且将会较长一段时间里发不出声音，即使是搏命的底牌也没有了。反观艾伦，她满腔的怒火，如同钢铁般的威严像山一样想将我压倒，使我不堪重负，动弹不得，艾伦的剑太快了，如同艾莉尔的剑一样，也许我还没有发觉，身体就已经分家了吧？

恐惧，充斥着我的内心。

我面对过很多死亡，但是每一次我都像小孩子一样怕得发抖。我杀过人，尽管不是出于我自身的意愿，但从那以后看见红色就呕吐晕厥，我迫不得已维护着我那脆弱的正直与愿望，结果往往不尽人意。我是在和平的世界中出生的孩子，也生活在和平的世界中，我远离战争，远离杀戮，远离死亡与迫害……总而言之，我就是一个在芸芸众生之中在普通不过、一无是处、碌碌无为的一般人，没有任何出色的地方，生活毫无起伏感可言，不知为什么而活，不知什么时候死去。

但是，这个普通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生不再平凡，不，应该说是生活换了一种方式。

自从遇见她以后，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是不是变得勇敢了一些呢？

现在想一想，我此时此刻的模样还真是蠢啊……又要被她嘲笑了吧？又要被骂作胆小鬼了吧？

连反抗都没有做，就认定了自己的结局，明明我是一个最怕疼的人，却认为死亡只是一瞬。这个世界没有我的朋友，只要再去结交不就好了？

所以啊……

我到底在恐惧什么啊……

我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鼓起勇气，迎面对上艾伦的长剑，一扫脸上的惊恐。

这些东西，我早就该想到……只要我想要拯救艾莉尔，必然，要与恐惧作对，即使躲避也毫无用处。

一种执着的情绪疯狂鼓动着我的内心。

至于你这家伙，可不要小看了炼金术师啊！

就让你看看，炼金术师的手段！

（那就让我们同归余烬，爆炸药剂。）

我飞快的拿出一个小小的炼金试剂瓶，里面装满了鲜红色的液体，扔向地面。艾伦自然知道爆炸药剂的威力，我手里的容量足以炸烂一栋房屋，明显被吓了一跳，急忙收回长剑，向后退去，但已经来不及了，试剂瓶在她面前摔个粉碎，液体四处飞溅，其中淡红的火花点燃了瓶中油状的液体，冒出淡淡的白烟并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艾伦急忙抬起长剑护住自己身上的关键部位，动用着自己的气息准备尽力的抵挡爆炸，然而试剂瓶突然爆炸，并没有带来艾伦想象之中的热浪与冲击，只是不停散发出大量白色的烟雾，飞快的吞噬了街道上的两个人。

“什么？”

艾伦看了看遮住自己视野的烟雾，愣住了。

说好的爆炸试剂？先不提我会不会制作，就算有的话我也不会拿出来的好吧！

我可没有同归于尽的想法，只是想要骗一下面前这个家伙罢了，而且你是有多蠢啊……就算同归于尽也不可能大喊什么药剂的名字让对方警觉吧？真是好骗呢……

阴谋得逞的我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只是飞快的远离了艾伦。

“你这家伙！”

艾伦挥舞起长剑，附带着气息的剑风想要把烟雾吹开，却惊讶的发现没有丝毫的作用，明明是看起来轻飘飘的东西，却连风都无法吹动。

“咳咳……这是什么古怪的东西……”

“呐，怎么说呢……”

那是当然了！我可是在原有的烟雾药剂上做了很多的改进呢！真的费了很多的精力。

原有的烟雾药剂一般都会销售给刺客或者盗贼之类的暗杀者，以备不时之需，方便自己逃脱，可是药剂的质量再怎样提高，也弥补不了像是这种低等药剂品质的短板，在实战中往往作用有限，不能取到预期的效果，烟雾持续的时间少得可怜。我发现了这一点，所以起初的改进是在爆炸时制造的烟雾量上，但很快我便发现增大烟雾量虽然可以延长持续时间，但是投入与回报完全不对等，造价高而且更不实用，烟雾生成极慢。

之后我便在想，用什么办法可以保证烟雾迅速生成而且持续时间长呢？这个问题让我头疼了好几天。

然后我意识到了我的一个误区，既然烟雾生成的速度和持续时间为两种相反的极端，那么我为何不抛开着两种特性呢？为什么一定要提高原有基础上的持续时间呢？如果一直存在的话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所以有了我现在手中的烟雾药剂，我曾经实验了十多种凝固剂，终于找到了一种合适的凝固剂，加入到烟雾药剂中，并且加入了一些易燃的原料来加速烟雾的生成，这种烟雾药剂的雾气不会快速消散，如同胶质般黏合在一起，覆盖住一片区域。而且我还在其中放了一些配料，极度的刺鼻呛人。

不光如此，我还在其中加入了红色染料和不少其他的东西，加入染料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这是烟雾药剂，正面对持时让对方措手不及，就像上次被巨龙袭击的时候一样，只是个幌子，至于药剂中的其他东西嘛……

呵……

“给我散开！”

艾伦看起来明显有些急切了，直接爆发体内剑士的气息，要将这一片烟雾震碎，这一片烟雾给她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我看着烟雾之中越发明显的黑色身影，不慌不忙的打开兜里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将其中红色的液体倒出来，撒向烟雾。

虽然现在材料有限，不过，大概会有些作用吧？

我掏出怀里一大堆的金属小剑，藏在烟雾之中不断改变位置，不让艾伦将我定位，一边跑一边丢出怀里的小剑。

“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啊……”

艾伦凭借着微弱的声音，挥出几道剑气，但没有一道打中那道身影。凭借着感觉，她是在围绕着自己绕圈？艾伦满脸的疑惑，不断警惕着周围。至于那插在地面上的小剑，艾伦自然熟悉，教团里的炼金术师常常会用到的契约之剑，一种炼金术的辅助道具，通常在加速进程和入微操作时会有用到，可是现在艾伦看来，这些劣质小剑根本没有丝毫的作用，用来攻击？开玩笑，这种一碰就断的东西连家用的刀具都不如，更何况是对上真正的刀剑！

嗯……烟雾里这种气味是怎么回事……

这种浓厚的焦味……

当艾伦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我已经退出了烟雾。

（即时炼成，焰光石。）

“什么？！”

整片烟雾瞬间被焰光覆盖，散发出惊人的热浪，赤红的光芒几乎将整个莱姆村点亮，如同黑夜中的白昼一般。

看着包裹在烟雾中的炙热肆虐的火焰，大概堪比七阶魔法的破坏程度，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真的做到了，本来我没预期能够成功，我现在的实力不够，材料也紧缺，想要运用被称为“爆炸狂魔”的流浪炼金师安格斯的攻击方法难上加难，不过现在看来，颇有几分原书中描述的韵味。

能够成功，还要多亏了那瓶烟雾药剂，在那瓶烟雾药剂中，我放入了一种极为适合扩散的介质，再加上原先那一小瓶红色的淬火油，相当于整片烟雾变成了稀释过后的易燃气体，再扔进去遍布烟雾各处的十几把契约之剑，当做引爆器，快速引爆这一团易燃气体，瞬间的爆炸以及之后高温的烈焰，怕是黑衣主教也吃不消吧？

当然，我没有自大到以为这样可以解决一个黑衣主教，想要干掉黑衣主教怎么说要禁咒这样的程度才办得到。

我只是想要给艾莉尔一个讯息，让她快点跑掉，我尽量帮她拖延一段时间，至于我，因为有不死鸟的天赋，就算受到致命伤也没有关系，到时候装死蒙混过关也可以跑掉，只要血契的联系还在，我随时都能知道艾莉尔在哪。

嗯……现在我身上还剩下什么……

唔……专注药剂？没什么用……匿形粉，躲不过去的……闪光药剂……我不觉得那个笨蛋会上当……

看样子已经不剩什么了，家底都掏出去了，剩下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看着从火焰中渐渐浮现的黑色身影，有些不知所措。

“你啊……”

黑影扶住了额头，咧开嘴，笑了起来，越来越疯狂，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黑雾愈发浓厚和恐怖，她慢慢走在火焰之中，红棕色的眼睛里反射着火焰般的暴怒。

“很有趣啊……”

艾伦舔了舔嘴唇，抚摸着身旁的黑雾，眼睛渐渐从红棕色向赤红色转化，黑雾聚集起来，在艾伦身上形成一道庞大的身影，如同凶兽般，一只爪子轻轻搭在艾伦的肩上，另一只则帮艾伦紧紧握住了焦黑的长剑，黑色的眼睛状的东西转动着，死死盯住我，让我动弹不得，刹那间，我仿佛感觉到了食物链般不可逆转的压迫和恐惧，如临天敌一般，我浑身颤抖起来，并不是发自我内心，而是出于我的本能。

“原来以为只是个学徒，真是小看你了……也对，那个魔女的宠物，自然和她一样狡诈……”

（魔女？）

“嗯？不是吗？那个叫做艾莉尔的魔女……”

她怎么会知道我认识艾莉尔？

难道说……等等，这么说来……

（征讨者？！）

黑雾、赤红的兽眸、熟悉的气味……面前的这个家伙，是征讨者？是教廷专门制作出来对抗恶魔的兵器？怪不得闻得出自己身上恶魔的气味，这样说来血契的事情也暴露了。

可是不可能啊……按照现在的时间点，三代的征讨者应该全部覆灭了才对，没想到现在就要面对教廷最黑最黑的黑历史。

这段剧情有些莫名其妙啊……

“唔？你知道？哼……看来杀你的理由有多了一个嘛……”

艾伦的眼中明显有些惊讶，上下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小家伙，令人出奇的知道不少的秘密，不仅了解教廷的暗殿，而且连征讨者这样的事都略知一二……是与当年那件事有关联的家伙吗？很有可能啊……那么这个小家伙可要重视一下了，虽然自己不在乎这些，可是暗殿的那帮老家伙就不会这样想了。

把这个小家伙带回去，又可以狠狠敲诈教廷一笔了，呵……

想到这里，艾伦不禁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啊……精灵的牙齿……真期待啊……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小家伙？我不会让你轻易死掉哦！我会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的拔下来收藏，然后好好的折磨你一番，让你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吐出来……对了，还有艾莉尔的事……嘻，放心啦，我啊，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嘻嘻……”

跑？

跑不掉的……

这具身体只要跑两步就不行了，相当的弱……

看来这下糟了呢……

我苦笑着，放弃了抵抗。

即使现在抵抗也没有什么用了，我现在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了，艾伦绝对追不上艾莉尔的，相当于成功了吧？至于我嘛……

算了，随意吧……

好像艾伦现在并没有杀我的意思，不过，这家伙因为放跑了艾莉尔相当的生气呢……我必不可免的要成为出气筒被虐待一番了吧？

那倒是没什么，反正在回廊的时候就被艾莉尔虐待，小伤小痛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嗯？不抵抗了？真是乖巧呢！”

艾伦看着已经放弃抵抗的我，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猩红的目光淡淡退去。

“不过，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狡诈的家伙？”

“……”

“呐，真是麻烦，先断掉手脚好了……”

断掉手脚么？

好像有些痛啊……

嗯，算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十分配合的伸出双手，递向艾伦，此刻的艾伦看起来十分的惊讶，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么配合吧？

那么大概……

（你这家伙真是容易屈服呢……算是以前留下的习惯么？）

诶？这个声音是……安娅？

诶诶？

奇怪……我……

明明是要砍掉我的双手双脚啊……为什么我会毫无犹豫的伸了出去？！

为什么……

我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祈求着什么，一副可怜的样子。

不，不对……

（反应过来了吗？啊嘞啊嘞，现在可以称之为绝境了吧？）

（……）

（那么，要接受我吗？）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接受这个恶魔什么的……

安娅的声音一直缠绕在耳畔，卖弄着自己的嗓音，甜甜的，充满着诱惑。

（呐，只要接受我的话，什么黑衣主教啊、什么龙啊、什么精灵族啊什么恶魔啊之类的，都不在话下哦！只要你用我的力量的话，即使你想要毁灭世界也是可以的哦！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颤颤发抖，恐惧着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掉，再也不用重复被当成玩具的命运，怎么样？怎么样？你很心动的对吧？一定是这样对吧？）

（毁灭世界？以前？玩具？……）

（啊……对呢！像狗一样带着项圈，像狗一样顺从……那就是你啊……）

（不对，不是这样的……）

（哦？看来，你忘了……你原来的主人了啊……真薄情……）

（不……）

停下……

快停下……

住口……

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停下！！！

脑海中涌现的记忆，几乎将我碾碎。

“什么啊，现在知道害怕了？你……诶？”

艾伦抓住我的手，将我提起来，看着我惶恐不安的样子，愈发的疑惑，她想了想，到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想太多复杂的事情对她来说还是太麻烦了，看我现在的这副样子，也感觉不可能再耍诈。

“算了，带回教廷好了，至于艾莉尔……啧，还是让她跑掉了，嗯……也不对，这个小家伙大概可以当诱饵，不过那家伙大概不会上当……”

嗯？

这气味？

艾伦看向天空，迎着月光，一把断剑闪耀着它破损掉的光辉，笔直坠下，猝不及防。艾伦急忙抽出长剑，顶住那道闪耀着的寒光，剧烈的撞击让她的手臂发麻，虽然感觉到的事骨骼错位般的疼痛，而她没有丝毫痛苦的样子，兴奋的抬起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死死顶住半空中那道降下的人影，眼眸重回猩红，低声嘶吼着。

“艾……莉……尔………”

“嗯？”

艾莉尔疑惑的看了看艾伦的咬牙切齿的面孔，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眼神仿佛注视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艾莉尔……”

“不，你接住了我一剑，这样的人很少，仅此而已。”

“哈？你还真是小看我啊……”

艾伦兴奋的咬着手指，仿佛要将它咬碎一般，身后的凶兽黑影愈发的凝实，她睁着血色的眸子，癫狂的笑着，黑色的雾气覆盖着她的全身，缠绕着她的长剑，向四面扩散开，散发出难闻的血腥味，不知从何时开始，艾伦已经成为了被黑色覆盖的野兽，一只彻头彻尾的恶魔。

“啊……魔女的牙齿呢……好饿……”

“神啊……请宽恕我，你最最虔诚的信徒，我很饿，想要填饱肚子，所以，请让我吃掉神圣之外的所有罪孽吧！请让我为自己的暴食忏悔吧！”

“奥格斯格的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