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的 影——绯月蔷薇》

作者：小欣

【第三十七章】最终谈判

最终谈判的时刻，俨然伴随长夜的逝去如约而至。

血族大殿，富丽堂皇。云雾被驱散之后，天色虽然依旧阴郁，但一抹淡金色的阳光依稀透过巨大的雕花落地窗，披落在旷阔而华美的殿堂，为殿内阴暗的格调染上了一抹别样的鲜明。此处是血族的王座正厅，殿堂正面悬临的黑夜色挂毯上镌绣着一大朵鲜红欲滴的破裂玫瑰。这个图案是鲜血帝国的国徽，数千年来他们一贯坚决持有这朵破裂开来的玫瑰，血色的花儿妖冶的绽放，象征着他们雍容优雅的气质和强悍嗜血的本性。

此时此刻，一袭圣洁羽袍的苍生守护神正光临大殿。天使足尖轻盈点地而落，一对硕大的雪白色羽翼“唰——”的一声猛地铺展，继而缓缓收束合拢。泛着淡淡金色辉光的白羽大片大片悠然洒下，似玉雪飞花般皎洁而寂美，染印了整片晦暗的天空。

屹立于此的皎白恣仪，猛地一把推开正殿大门。随着“咚——”的一声沉闷响动，尘灰四起。待朦胧的烟尘逐渐弥散，拉斐尔的身影清晰映入殿内诸位纯血贵族的眼帘。苍生守护神一步一步向王座那边走去，大殿之间，死寂无声，就连墨玉墙壁上点燃着的一排青幽摇曳的灯火，也只敢默默无闻在一旁扭动起欢跃的舞姿。

他目光淡漠疏离，平稳的步履矫健、泰然却坚定，踏过铺得平整的绛红色地毯，冷眼无视周遭一排排血族权贵如狼似虎般狠厉的眼神，就这么来到了血族的当代首领面前。

漆黑镶金的王座之上，一身黑耀华服的鲜血帝国之王——安东尼奥· 布劳德奈特，静静端坐在这里，显得泰然自若。帝王单臂支撑着半张侧颜，双目微眯。自血色荆棘王冠处垂下的头发被黯淡的阳光镀上了一层透亮的银泽，那双鲜红明艳的眼眸里流动着平静悠闲的光，与面前的拉斐尔四目相对。如今，安东尼奥略带慵懒的坐姿，无不昭示着他心中秘密预定的谋划，早已按他自己的部署一步一步稳定进行。

王座上方的环形阁楼观礼台上，一排血族长老神色肃穆，威严立于此处。在场的长老们无一例外，全部来自于血族元老院。拉斐尔淡淡扫了一眼上面站着的几位角色，他们穿著一身黑色竖领劲装，衣料之下隐隐显出的肌肉紧绷而遒劲有力，银亮的头发仔仔细细修剪的一丝不苟。一幅幅苍老面孔干涩灰白，岁月在血族长老们的脸上镌刻下道道狰狞的皱纹，暴露了他们才是整个鲜血帝国最为久远的存在。

古老的吸血鬼们，参与过千年前的那场与人类魔法族一决生死的百年圣战，也是最先挑起战事的那一方。正是因为存在得久远，见过当年那场浩荡恢弘的圣战场面，见过数不尽的金钱财富与珍贵无比的魔法资源，所以才不能与提倡和平的血族新世代们思想共存。

日渐助长的贪欲使他们的思维腐朽堕落，再加上千年来一直被那一纸停战协议所约束，因此他们的内心才渴望在沉默中爆发。遥想当年，在那场圣战当中，若不是战到最后，半路杀出个暗黑魔剑师乔治华尔斯 · 布莱克。恐怕他们依然会坚定不移的将战争继续持续下去吧，至死方休。

略微垂眸，向下俯视。长老们鲜红的眼瞳中倒映出名为拉斐尔的苍生守护神那笔挺的英姿。他们瞳孔微微颤抖，眼中压抑着对局势的狂怒、对神明的憎恶和对失败的不甘，吸血鬼的手掌死死握紧双拳，长利尖锐的指甲快要嵌入皮肉。指甲锋锐的边缘焦躁不安的刮擦着观礼阁楼上木制的扶栏，将栏杆上划出一道道深刻的伤痕。血族老一辈们咬牙切齿，可想而知他们现在的心思，恨不得将映入眼帘的家伙撕成碎片。

但是，这也只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而已。太强大，打不过，赢不了。一双双鲜红色魔瞳眼神复杂，只能无可奈何望着那一抹光辉圣白的身影——这是血族一脉的长老们，对现在的苍生守护神拉斐尔唯一的评价。

之前在与塞西尔一战的时候，拉斐尔被情势所迫，口中朗念几句解封咒文，暂时解封了自己身上来自人界法则的约束，将唯一可用的十分之一神力以神剑光炮的形式完完全全突破爆发了出来。那一招威力其实在强得惊人。即便如此，在当时塞西尔〖血之禁咒· 寂灭领域〗内，这招对施展者拉斐尔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要知道，倘若一位守护者在自身神力最为鼎盛时期，他们三位神明之一其中有一位要是愿意，甚至可以做到只用一击〖神罚· 天怒焚劫〗，毁灭十分之一个仙境。因此，哪怕守护神坠落至人界，身上绝大部分的神力被人界法则约束封印。仅剩下可以使用的那么一丁点儿神力，也足够在血族内部挑起一番波澜。更何况，本身就是神圣属性的神力，对血族本身就是单方面克制。

眼下，也轮不到那些血族主战派的长老们在此肆意妄为了。

「〖苍生守护神〗……么。试问，来我血族王都，到底有何贵干？」高高的阁楼观礼台上，一位血族长老尚未等帝王安东尼奥开始发话，便沉不住气，语气咄咄逼人，就这么擅自作出了质问，「阁下身为神明难道不清楚，人界法则之一——任何种族不得大范围干涉历史走向，这一条明文规定吗！」

「嚯~是吗？原来作为血族元老院一员的你，也知道这条法则啊。」拉斐尔眉眼微微一挑，语气轻佻，丝毫不把对面角色的逼问放在眼里。天使笑得云淡风轻，把质问的话语加倍反驳了回去，「这条法则有个前提，就是不得大范围干涉〖人类〗历史走向。我只不过是把人类历史节点上不应该发生的战争，提前扼杀在摇篮里罢了，并不算舍身处地干涉人类历史啊。倒是台上的你们几位……」

说道这里，他话音拖延了一会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音色犀利针针见血，「倒是你们几位，千方百计想要挑起新一场与人类之间，原本就不应该存在的战争。论干涉人类历史走向，我们也是彼此彼此。但是，我仅仅只是出手阻止战争的爆发而已，某种方面上也算得上是维护了人类历史。反倒是你们血族主战派那一方才做的更绝更加过分，连千年之前你们亲手签订的，与人类中魔法族停战协议和平共处条约也不当一回事儿，难道不是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那么你作为苍生守护神，就可以随随便便干涉我们血族内部的家务事，简直是厚颜无耻！」另一位血族长老气急败坏放声呵斥。

「家务事？呵呵，这可真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了！」拉斐尔讽刺的一笑，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轻佻戏谑的眼神中流露些许坚定的厉色，「你们口中所谓的〖家务事〗，到底牵扯到天下多少苍生的性命，你们知道吗！无论是当年你们血族主战派特意引发的〖魔法之殇〗，还是现在预谋挑起战争的烽烟，都早就了无数场悲剧。血族内部的家务事？牵扯到局外生命的家务事，也佩称得上是家务事！」

「你……！」对方被气得哑口无言，只能咬紧牙关隐忍怒意。

「魔法族。血族。两族历史上记载的那场百年圣战，才过了将近一千年之久。在这一千年当中，和平协议无时不刻在发挥着它的效益。上面的几位，你们既然也见证过那场战争的规模，想必也清楚和平协议到底在这一千年里为多少苍生带来过福祉吧。」他继续不紧不慢的阐述着事实，

「而到了血族你们这一辈，却小动作接连不断。但无一例外全是朝着破坏两族和平协议的目标去的。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血族的寿命并非无限，在身为长老的几位即将陷入永眠之际，还想着要建立一把所谓的“功勋”，想去尝试做战争的发起者，而名垂青史吗！」

经历一千多年岁月的漫长洗礼，血族的老一辈绝大多数早就忘了原本的初心。遥想当年，他们到底为何挑起那场百年圣战呢？难道真的如史书记载的那样，是为了与魔法族争夺资源吗？不，这仅仅是表面上浮现的浅浅一层原因而已。现在的几位元老虽都已老去，但在一千年前，他们也是血族一代豪杰。当年的血族发动战争，只不过是为了维护血族的那份不容侵犯的骄傲罢了。

对当年的他们而言，魔法资源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或许魔法族当年是为此而战，但血族并不那么认为。生性傲气的他们只不过是认为魔法族侵犯到他们的骄傲自尊，所以才与魔法族打了近乎一百年的战役。

而现如今，当年百年圣战的挑起者早已步入年暮，成为血族元老院长老的他们，在时间岁月的消磨下变得愈发迂腐阴沉，早已遗忘了年轻时代的那份骄傲。遗失本心的他们，胸腔里现在充斥的只有战争未果的那份无法泯灭的仇恨。

「你们恐惧寿命将尽，害怕陷入永眠无穷无尽无休止的暗黑长夜。你们担心自己逝去以后，化作无人问津的尘埃，从此以后世上再无人能够记得你们的“功绩”。」拉斐尔继续义正言辞道，

「但你们此刻的做法，并不能令你们名垂青史，反而是遗臭万年。何所谓人类历史的节点？在人类历史上，星月魔法王国的覆灭是一个必然性节点，我心中深知，所以没有去干涉；当年那场两族的百年圣战也属于人类魔法族历史上的重要转折，我亦不容许涉身其中。但现在不同，并不属于〖历史节点〗的这场战争，本就不应该发生，更不应该被载入史册。千年前血族所饱含的那一颗闪耀的初心，在千年之后，于你们眼中，竟被贬得何等一文不值。真是令人叹惋与可悲。」

唇枪舌战，剑拔弩张。血族的几位长老依旧不愿放下最后的一丝侥幸，言辞阔论与对面的拉斐尔针锋相对。从始至终，血族的帝王都保持着这个散漫舒服的坐姿，就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悠闲的听着，当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者，并没有发表任何明确的看法。

「肃静！」察觉时机差不多到了，血族的帝王站起身，振臂一挥，放声呵道。继而他与拉斐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对面的天使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安东尼奥也似早就约定好一般，开口向正面相对的苍生守护神淡淡发问，「事已至此，尊敬的苍生守护神阁下，您认为，我们血族该怎样弥补这次的过错呢。」

「很简单。一是收整兵列，取消发兵命令；二是将和平条约的内容继续维持下去即可。」

「那么事已至此，吾辈身为鲜血帝国布劳德洛兹之王，也该做出一个明确的表态了。」安东尼奥微微笑了笑，继续向殿内的诸位纯血贵族们宣告，「血族元老院一方的主战派行动接连失利，早已错过东山再起之时机，令本王极其失望。故，迎合大势所趋，在这场主战派与主和派双方的斗争里，新世代的主和派众卿已占据主导优势。至于失利的一方，元老院主战派的各位长老们。你们仍需继续努力啊。」

这场有关血族爱恨情仇的绚丽幻想奏鸣曲，在一片哗然声中奏响了最后的终章。无数剪不断理还乱，那些错综复杂的阴谋，亦终于迎来了耀眼辉煌的晨曦。

血之傀儡破碎成黑玫瑰花瓣凋零飘远，深红蔷薇的悲愿在爱恨交加的漆糜黑夜化作一滴星辰之泪；白蔷薇花的牺牲换来了徜徉圆满的谢幕曲，圣洁的天使展开羽翼最终播撒和平的希望。

相信在不远的未来，这份用鲜血与泪水换来的和平希望，依旧会耀远恒久的持续下去。无论是弗萨帝国的黎明，亦或是鲜血帝国的朝阳，都会笼罩在这片宛若晨星般璀璨的希冀之中吧。面对这来之不易的一切，苍生的守护神，还有心愿守护和平的诸位，全部如此由衷的期望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