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的 影——绯月蔷薇》

作者：小欣

【第三十章】世界本质

「欣然，在此之前，我问你，你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么？」

拉斐尔环抱双臂，一改以往玩世不恭的态度，一脸认真的凝视着欣然的双眼。那汪清澈的碧蓝星瞳中绽放着探究的目光，似利箭犀利刺中这番对话的核心问题。

「世界的……本质……？」面对拉斐尔淡然的质问，欣然低下头仔细想了想。世界的本质。这个课题在最初学习魔法的时候，欣然早就初有涉猎。

要知道，施展魔法所耗费的并不仅仅是自己的魔力而已。在这个因充满了魔法与神秘而极其异彩斑斓的世界里，大大小小的灵土地脉星罗棋布。这些地脉的质量彼此不一，分散范围也并不均匀，但无一例外都流动着磅礴的魔力。

众所周知，魔力是魔法师们施展魔法所不可或缺的能量。倘若是小型魔法还好，规模小，耗魔少，比较好控制，所以运用自身体内蕴含的魔力就可以加以施展。但倘若迫不得已需要施展大型魔法，那么光靠自身魔力是不够的，即便是魔法族的人，也不例外。有的大型魔法由于规模和威力都极为声势浩大，甚至必须提前在施法地点绘制大型魔法阵，好配合最后的咏唱咒语才能施展开来。

而魔法阵所吸收调动的，便是灵脉里的魔力了。不仅仅是土地，需要认知的一点是，无论是大到山川水陆，还是小到花鸟鱼虫，美丽浩瀚的自然界无时不刻都汩汩涌动着大量的魔力。

因此，在魔法一族代代流传的认知概念里，世界正是由魔力所构成的。正因为有了魔力，天资卓越的后人们才会创造出不计其数的魔法。世间万物，皆蕴藏魔力，充沛而纯净的魔力洪流，构成了这个世界的〖血液〗。有了新鲜的血液，这个世界才得以焕发生机。

「当然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正是魔力。」良久，欣然抬起头，眼神专注，语气坚定，亦然回应这个看似很有哲理性却又简单到无趣的问题，「毕竟这也是魔法课程最早所教授的内容。此内容也涉及到一些关于〖魔法〗这个概念的认知，和魔力耗费方面所要了解的注意事项，所以是基础中的基础。我作为一位学习魔法的人，不可能不去了解。」

不过她并没有为此而放松心态去调侃，因为她觉得这么简单的问题，既然从拉斐尔口中问出，那么自然有他的用意。欣然她静静端坐于床边，白蔷薇花瓣般精致细腻的手指轻轻划过法杖杖柄，泛起一阵柔亮的银光。星月法杖的蓝宝石倒映出那双澄净的冰蓝眼眸，眼底饱含对魔法的敬重，但却并不曾有过自满与骄傲。

因为这名谦逊的魔法族少女知道，在大千世界中，她不过只是一粒渺小到微不足道的尘埃。这个世界里有太多太多她所不了解的事物，存在太多太多长寿的种族经历得岁月更多，则更加接近真相。年轻的她知道即便自己早已莅临圣阶之席，博览群书，满腹经纶，也不会完全看透世界的本质。只听欣然又向对面的天使虚心求教道，「对此，你有何独树一帜的见解呢？拉斐尔。」

「独树一帜的见解？这倒是不敢当。我只不过是把我所认知和了解的事物如实娓娓道来罢了。」拉斐尔点点头淡然谦言道，「你说的没错，〖魔力〗的确是这个世界的本质，但只是其中之一，知识覆盖面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现在，人界的人类所了解的世界本质目前还偏向于狭隘范围。像创世之时所一并约束的法则、世界整体的构造，甚至是人界位面的分布，人类也并不知情。不过，这个责任也不能全推究于人类本身。从当初神话的碎片从天空坠落，守护神教廷成立开始崇信神明以来，拉斐尔就没有希望过这些真相有被真正坦诚宣告的一天。

人类的认知是基于自身所目睹、所了解的一部分决定的。正是因为如此，人类的想象力才会划清一个范围，被限制于自身的认知。自弗萨帝国开国创立一千三百多年来，人类一直保持着人界应有的统治，随之存在的守护神教庭，也与之相伴千年。

由于守护神教廷的知名度广，在这漫长的千年岁月中，普通的平民老百姓一直受其影响，认为这个世界是由神明所创造的。而且这个在拉斐尔看来荒谬至极的思想，一度深入老百姓们的骨髓，难以更迭。想必，在人类眼里，高高在上的神明一定是全智全能无所不能，尤其是那莅临顶点的三位守护神，永远在天堂洒下圣洁的光辉，护佑着这片大陆，才使得这片大陆生机勃勃富有活力吧？

哪怕是与守护神教庭对立的魔法一族，也始终坚信着自己的思想，认为世界是由魔力自然构成的。但由于魔法种类里也存在光明系魔法，其耗费的〖魔力〗类属，与守护神教庭中，信徒所运用的〖圣力〗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既然魔力也分有光与暗属性，那么纯净光明的魔力源头就一定来自天上的神明了。”秉持着这样一个看似靠谱实则荒谬的想法，魔法族内部因此也并不排斥“神明创世”理论。

但是，“神明创世”理论，从根本上就是人类主观臆断出来的假说，与真正的世界本质相比，简直大错特错。要是神明真的全智全能无所不能，甚至连一个完整的世界都能信手捏来的话，那么要拉斐尔他自己无奈坠入人界干什么？自己难道呆在神界整天当一个白吃白喝游手好闲的天神不好吗？所以，对于人类这套荒诞至极的“神明创世论”编制，拉斐尔为此一度感到十分的汗颜。（=_="||）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完整的〖世界本质〗呢？这个问题，如果让各大种族的人说，各大种族的人都会给出不同的解释，但就此的回答，无一例外都不会特别完善。至少现在，来自神界的拉斐尔由于种族是〖天使〗，这一较高位面种族的原因，知道的最为接近真相。

世界的本质其实就是一棵树，漂浮于无穷无尽的浩瀚宇宙间。树冠、树干、树根，都分别对应一个时空，三个时空分别由〖七彩虹桥〗连接，这最早之前也有过介绍。

树冠为神界，魔力浓度最高，主要由天使种族统治；树干为仙境，由于与神界签订过友好条例的原因，所以两界之间的七彩虹桥隔阂形同虚设，导致魔力共享，浓度较高，各大种族争锋相对争夺仙境制霸权；树根则为人界，主要由人类统治。但七彩虹桥之门基本不予开放，所以无法与前两界共通魔力，导致魔力浓度较低，释放出来的魔法强度，自然不能跟仙境那群“神仙打架”程度相比拟。

在人界的人类眼中，高位面的天使种族自然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天使他们自己眼中，自己却仅仅是天使而已。可以说，在神界的天使眼中，能被称得上是神明的也只有三位，分别是〖苍生守护神〗、〖时间守护神〗、〖命运守护神〗。这三位守护神不仅仅是神界的守护者，更代表的三界的权威。

三位守护者在神界各司其职。虽然实力深不可测，但却并没有多大实权。命运守护神负责看管〖命运之轮〗、执掌〖命运牵绊〗和抉择〖命运轮回〗，负责操纵三界众生的轮回转世，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时间守护者，虽神力强大到足以逆行时间，但实则就是神界一个小小的史官，不过有权限阅览整个神界图书馆，记载三界历史也是一项很麻烦的工作。

至于苍生守护神，这个职位啊，说白了就是人口普查员。守护苍生的能力，有是有，但不足以守护三界苍生。因此这个职位的名称对于他自身的能力而言，夸张了点。

即便如此，莅临于神界顶点的他们三位，神力在鼎盛时期，甚至足以做到一招〖神罚· 流火天劫〗毁灭十分之一个仙境。这种力量十分可怕，但不用担心，〖世界的意识〗只会选择最为适合的人选，包括性格啦、能力啦、责任感啦……等等多方面因素来考核。因此三位守护神的职位，世界只会选出善良的高阶天使来担任，不用担心用此力量毁灭世界什么的。毕竟〖世界〗又不会傻到自残。

综上所述，世界树所衍生的三界之中，神明并不是唯一意义上的“绝对”，哪怕是拉斐尔身为三界之中种族阶位最高的天使一族，身负〖苍生守护神〗之名，也无法完全干涉世界的法则。命运正是如此残酷。在这个树状世界里，所谓的神明，不过是一片维持〖世界树〗光合作用的一片细叶罢了。

所以人界的“神明创世论”根本就不靠谱。即便此假想并非空穴来风，但也算无稽之谈。世界的本质，虽并不是什么不可名状的秘密，但一旦公开揭露，人类的信仰……至少在人界沃伦维尔大陆这一块儿的信仰即会轰然崩塌，信仰崩塌会引发怎样可怕的后果和连锁反应，不亚于火山爆发，洪水肆虐——那可是相当可怕的社会危机。

扯远了，回归正题。世界的本质之中，就包含名为〖法则〗的存在，法则负责约束各界生物种族的行为举止。三界之中，每一界的法则都各不相同。相同的是，法则都是由〖世界的意识〗行使约束力，论行使约束力的方法，大部分都是靠自身的因果律来触发宿业。

「人界法则之一——任何种族不得大范围干涉人类历史走向，除非特殊情况为了挽救人类的生存。」拉斐尔摇头，垂下的眼睫遮挡了黯淡的目光，话语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奈与悔恨，「人类虽然在所有智慧种族中算是最弱小的一位，但却被〖世界树〗眷顾。肆意违背世界法则的人，无论是谁，必定会遭受因果律的惩罚。我此生身为天使族一员，是不允许光明正大的强行干涉人界发展史的。如果打破这条法则，整个世界的秩序就会立即混乱成一片。到时候，又有谁……付得起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呢？！」

他的话语愈发的悲哀，仿佛要将所有的压力都要倾吐一空，每一个字，都充斥满自责，但缠绕于无限因果与宿命之轮的悲哀天使，在最开始，就没有能力能够挽回这命中注定毁灭的一切。

「因为在这场屠杀发生之前，国王镜海那孩子……就亲口告诉我不要插手这件事啊！那孩子实在是太狡猾（聪明）了，狡猾（聪明）到早就算好了他自己的命运就会终结在那个时间点。

真讽刺，我的朋友，这么温柔，这么善良的星月魔法王国最后一位国王。作为可以自由掌控海洋之力的〖魔法之贤者〗，本来他可以逃走的。可是，他却放弃了逃走的机会。用什么“我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怎么可以抛弃这个我曾经爱过的、支离破碎的国度呢？”来作为搪塞的借口，然后……！」拉斐尔按捺住心中如烈火般炙烤的伤痛，欲言又止。良久，他继续压抑着语气，声音微微颤抖道：

「倘若我执意去阻止，欣然，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世界法则〗会被这一违反历史潮流的行为所无意识触动。血族、人鱼族、星月国王室、甚至是守护神教庭，各方势力会成为一场大混战！到时候成为战火烽烟，民不聊生的境地，那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啊。阻止……我以什么身份去阻止……？我动用何种〖权能〗去阻止……？以现在神力被迫大幅度封印，能动用的仅仅不足十分之一的我，又有何能力去阻止？！」

欣然听罢，沉默不语。因为此时此刻，她明显能够听出，拉斐尔心里的满腔愤懑与悲怆。几千年来，看惯生死轮回的他，到底经历过多少惨烈的往事？欣然不敢去想。身份与地位高高在上神明啊，并不是万能的救世主，亦没有资格更没有能力，成为那万能的救世主。就像正义与和平的曙光，亦不会永远赐福于这片是非纷扰的世界一样。因为这就是〖法则〗——掌管万物生命流动的自然之法则。

「对不起，拉斐尔。」

听拉斐尔发泄完这一切后，久之，欣然沉重的低头闭上眼睛。原来，世界的本质是这样，令她更加了解了真相。这次的谈话，欣然就像再次听了一堂课，好好认清了这个世界所存在的部分真相，亦明白了眼前这位被世人敬为神明的家伙，这些年来到底经历了何等沉重的往事。

只听她长叹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似乎被拉斐尔刚刚所发泄的情绪所传染，也感到由衷的震惊和叹惋。原来，看似一向乐天派的拉斐尔，竟然背负了这么多负面情绪。看着与自己曾经亲近的朋友，一个又一个似扁舟一般被名为时间的大浪所掀翻、沉没，而他作为岁月尘封不动的礁石，只能孤零零的屹立于此，无法伸手、无法援助。

那种无力的感受，到底何等的痛苦残酷，无法想象。倘若拉斐尔不是天使，没有这种比人类更加强大的心理素质的话，恐怕心灵和那一缕孤独漂泊的灵魂，早已被磨灭到麻木不仁，成为在时间上生锈停滞的机械了吧。

这次的欣然自己作为一名倾听者，倾听了这一切之后，也算是帮拉斐尔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心灵上的压力。而作为交换，欣然决定将一个心中埋葬多年的秘密，也向他娓娓道来。

「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那我也告诉你一段关于我和木橙之间的事情吧。那是一段……时间不算太过于久远的往昔记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