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的 影——绯月蔷薇》
作者：小欣
【第三十四章】破碎之殇
塞西尔扇动身后巨大的血蝙蝠翅翼腾空跃起，振臂一挥，方圆百里之内的夜幕，顿时被一个巨大的血色结界所笼罩！鲜红欲滴的巨大结界之下，唯有一轮皎洁的皓月当空悬临，月亮散发着的纯白的柔光，在这片血红境地里显得颇为诡异。
在他的〖血之禁咒 · 寂灭领域〗之内，任何魔法都会极致弱化，此时此刻他的状态，可谓是无比的强大。
塞西尔不光擅长一些血族的法术，但他更擅长的反而是近战。可是自从拉斐尔强行开启七彩虹桥之门坠入人界之时，他的绝大部分神力早已被消却，如今剩下的只有魔法可以使用了。但现在，却被这个领域所限制。这对于一向善于使用魔法的拉斐尔现在的处境而言，可谓是十分的不利。
拉斐尔的武器是位居七大神器之一的〖圣皊〗剑，说明他也是会一些剑术的。可惜由于如今他失去了绝大部分神力，因此无法完全发挥〖圣皊〗剑的力量。远远无法和此时此刻强大的塞西尔相比拟。
在这片如血莲怒放般的血色苍穹下，塞西尔，便是这一片领域的王。
「你真是看得起我啊，塞西尔。」如今拉斐尔身处这片领域，自身也不由产生一丝威胁感。但他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抬起头，一双碧蓝星眸凝视着血色苍穹下悬于空中的塞西尔，可是话语之中，却隐隐深藏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压抑，「我，居然能够令你使出你最强的血族魔法〖寂灭领域〗！」
「拉斐尔，我可不记得，你在天使族属于武斗派的一方啊。那么……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塞西尔目光阴冷的一笑，「现在，用战斗的输赢来作为最终谈判的筹码吧！」
话音未落，塞西尔掀起双翼猛地从半空中俯冲而下，一把挥起战斧掀起万丈沙石风浪向拉斐尔猛地横扫劈来，见状拉斐尔亦举剑迎击。压低身形接住了这威力十足的愤怒血刃之后，拉斐尔旋转身姿凛然挥剑环身横扫一周，银剑的光华环绕周遭，力道十足的正向横斩爆发出惊人的银辉气焰！
顿时银红相击，刺目的炫光撕裂苍穹！塞西尔的嘴唇微微上扬，以扇形斧面为盾抵挡住了光辉之锋，刹那他猛地跃起，巨大的血红双翼悬空铺展开来，刮起万丈风暴将拉斐尔向后掀出几十米远。
见到与对手距离拓宽，拉斐尔面容正肃反应迅捷，极力凝聚魔力架起银剑，以剑的十字尖端为奇点。数十个的圣光魔法阵瞬时如白莲花般层层叠叠绽放剑尖，一道澎湃的魔光如聚集能量的炮击般汹涌喷薄，直指塞西尔袭去！
浮于半空的塞西尔轻蔑的一笑，手中紧握着的是血液凝固般的扭曲光束，反手一翻轻而易举的湮灭了亮起的白虹！当通红的血耀随意抵消这不轻不重一击的同时，他毫不留情的嘲讽笑道，「哼，你难道不知道在我的领域内，任何魔法都对我而言形同虚设吗！」
「呵~或许不一定呢……」
大亮的白光闪耀天际，清冽的声线流露出一丝轻灵的笑音。
风忽腾涌，凭空而出的银色剑锋寒意逼人！
面对瞬间的一击，塞西尔血红的双眼不由睁大，素色竖瞳不禁微微颤抖！这一击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就连塞西尔身为吸血鬼最为优秀的动态视力都没办法捕捉一丝一影！凌冽的辉白剑气携着皎月之虹彩刺出华丽的弧度。他来不及护翼回避，正面毫无防备的受到了拉斐尔这猝不及防的一击斜斩！
刹那，爆发出的滚烫圣力直直将塞西尔从左胸到下腹划破一道狰狞的血口，神圣属性的魔力烈烈灼烧着他伤口处的皮肤，使其无法自动愈合。血夜的蝙蝠狼狈的落下，几口血从喉咙里不断咳出。
刚刚这一击斜斩看似漂亮，但拉斐尔知道自己不过是侥幸罢了。在寂灭领域里，之前那招圣剑炮看似辉煌的威力对于塞西尔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拉斐尔要的效果就是威力爆发一瞬间骤然大亮的漫天白光。
在冲天刺目的白光直射下，任何生物都有下意识回避的本能。利用这本能反应的短短半秒，拉斐尔已经毫不留情的挥剑削掉与塞西尔这一段距离，劈裂空间闪现到了他眼前挥出威力巨大到足以令其受重伤的斩击。
圣光幻灭，血流不止。
收起翅膀暂时落地捂住伤口，塞西尔低下头，脸色阴云密布，似心情不悦般周身弥漫着低迷的气压。但那双红瞳之中丝毫不存在任何停战的意味，反而隐隐滚动着汹涌的怒焰！
「哈哈……哈哈哈……」似乎是怒极反笑，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随意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扯下披风的一角简易的包扎好伤口以后，塞西尔再次举起手中的血红战斧……但这一次，他周身所爆发出的气势明显比之前更加恐怖！
倘若之前的血红气焰凄厉澎湃，那么这次便化做了不可违逆的暴怒狂澜！
看到他那副模样，拉斐尔脸色严肃，额上隐隐滑落一滴汗珠。心中默默将警惕塞西尔的程度上升了不止一个等级。因为此时此刻他疯狂叫嚣的第六感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眼前这个人，非常的危险！
皎洁的白月光下，似子弹般弹出的模糊黑影手执一柄血红战斧再次与银白长剑交错厮杀，在这片血色领域里爆裂开两种极端颜色的幻光！翩飞的武器碰撞出叮咚之音不绝于耳，拉斐尔目光坚定，双手持剑剑锋承受着黑夜里血蝙蝠巨斧的次次突袭！
如果之前的交锋只是深入浅出的试探，那么这次便不存在任何虚虚实实，而全部都是争锋相对的致命狂袭！每一次拉斐尔近乎是调用起体内所有魔力凝聚于剑锋，才足以抵挡下这一招又一招宛若狂轰滥炸般的猛攻。
战斗持续了许久，依然不见分晓。拉斐尔在这种逆境当中，只能一味的闪避、格挡作出防御。倘若仅仅是一味的近身战，弱化了魔法的他，根本没有空余时间更无法施展出任何攻击法术。现在能调动全身上下所有的魔力，将其全部集中于防御，已经是极限了。
「拉斐尔，你真是弱了很多啊！」塞西尔越战越勇，红与白色的幻光不断闪现绽放在他那一汪血色眼眸当中，阴沉而平静的微笑始终挂在他的脸上，显得游刃有余。
但此刻，拉斐尔的状态就不那么妙了。几滴汗珠流淌在他的额头，目前的他，只能死死咬紧牙关防御死撑！
「收手吧，塞西尔，难道两族交战，你就开心了吗！」拉斐尔双手持剑挑开他的战斧，迅速挥剑横于胸前，格挡住塞西尔的突刺。激烈的战斗中，只听拉斐尔声嘶力竭的冲他大喊，似乎要把全部的悲怆倾吐而尽，「我记得你以前，根本不是这种奸诈险恶之人！前世的你，总是千方百计的维护墨羽族的安全，是一个勇敢并有责任心的人。我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你是我在神界最好的朋友啊！」
「少废话了，拉斐尔你这个懦夫！」塞西尔对此不屑一顾，侧身抡起缠绕着殷红血光的战斧挥舞出一道凌厉的斜斩，顿时将拉斐尔逼退数十步。巨大的惯性令拉斐尔不由得弯下了腰，单手以剑撑地，地上瞬间划过两道长长的脚印。
而塞西尔似乎并没有住嘴的意愿，仍然激动着怒斥，他的每一句话语就像一把尖利的长鞭，一下一下狠狠的凌虐着拉斐尔的内心，「前世之时由于我是墨羽族的身份暴露而被处以火刑，那天你呢！那天，身为我最好的朋友的你，到底在哪里？！」
挥舞战斧向上劈下，拉斐尔亦直起身来提剑格挡。激烈的战斗中剑风飞舞，殷红的血光与凛冽的银华相互撕扯在一起，塞西尔那双血红素瞳中溢满了掩饰不住的猖狂，有种越战越勇的趋势，勾起的嘴角流露出的笑意冷冷冰冰，不含一丝情感。那一个微笑唯一可以让人读出的只有深深刻入骨髓的怨念——那是一种无法浇熄的仇恨。「呵呵 “苍生守护神”？我看你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毫不留情的讽刺亦如塞西尔回回致命的杀招，在拉斐尔的耳畔久久回荡。
「身为苍生守护神的你却总是逃避守护天下苍生的责任，到头来别说是天下苍生了，你就连你最好的朋友、连你挚爱的恋人都守护不了，你这算什么“苍生守护神”！」
血色战斧泛起猩红的波澜，塞西尔一晃披风破散成绮丽的黑色玫瑰花瓣消失在夜色里，转瞬之间又出现在拉斐尔背后，见状他蹙起眉头连忙闪身回避，可塞西尔挥臂抬斧释放出的巨大斩击所刮起的镰刃状风浪，依旧撕裂了拉斐尔的衣角，令他险些身受重伤。即便是看到拉斐尔这副招架不住狼狈不堪的模样，塞西尔依然没有收起他那一副刺眼的讽笑：
「最好的朋友？别说笑话了，你身为神界那帮所谓尊贵的纯翼族中高高在上的守护者，怎么可能与墨羽族的天使真心做朋友！」
拉斐尔用左手死死抵住剑柄格挡开塞西尔手握的战斧，血红色辉耀霎那划破苍穹，仿佛将天际的辉月一分为二！恶狠狠的语气伴随着嘶嚎的风鸣吹向对手的方向，此时此刻这番如鞭子一般话语，令拉斐尔的心脏仿佛被抽打出鲜血！拉斐尔招架攻击的力度随着这番愤怒的言语，也不禁变得越来越弱，剧烈跳动的内心里仿佛燃烧着血与火……却无法平息。
「我劝你不要干涉我的计划！今生我身为血族正统吸血鬼塞西尔，斗争是为了力量——我将只认同这一点！」终于塞西尔收敛起讽刺的笑容，展开背后巨大的蝙蝠血翼掀起万丈风暴拔地腾空而起，将全部魔力溶于斧刃继而举起巨斧……
“静谧朦胧的血之月色，暴风撕裂之雷鸣——”
浓郁血色渲染的天际间，霎时破碎成一片昏沉。乌云积压，雷光大作！一道暗红色闪电割裂黑暗，集聚于塞西尔的战斧。
“此名曰盛怒之璎红，破裂玫瑰绽放刃间，将灵魂的颜色湮灭——”
随着他禁咒的咏唱，闪电的光芒越来越亮，喷薄而出的灵压迫使拉斐尔的身体动弹不得无法移开目光，一汪碧瞳被阵阵亮起的雷光灼耀成灿烂的绯红！
顷刻，绽放开红莲的烈刃，划破空气辟开最为凶猛的一击——
“血之禁咒 · 风啸雷霆——”
缠绕着凌厉风压和赤红雷电的战斧高高抡起，继而重重向拉斐尔砸下。
“咚——”这一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的一击，迫使周遭一切积石皆化为碾粉，天空轰鸣，大地震颤！
乌云散尽，白月重现。
「咳……呵呵……」拉斐尔被这沉重一击击飞在城墙上，他身后的城墙顿时炸开一个巨大的半月形深坑。撑起剑，倚靠着城墙摇摇晃晃默默站起，他低下头，随手一抹头上伤口处缓缓流下的血液。皎洁的月光下，拉斐尔不住的闷声苦笑，笑声里充斥着无奈的哀伤。
塞西尔缓缓走上前去，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将他高高拎起，冷冷的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血色的斧刃架在拉斐尔的脖颈边缘，仿佛轻轻一划，就可以将他的生命尽数收割。
刚刚战斗的自始至终，拉斐尔只是沉下面容沉默不语的听着塞西尔对自己的那一份愤怒的嘲讽，没有说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这场战斗僵持了许久之后，久之，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似放弃般低声喃喃，「是啊……我是个只会逃避的懦夫，到头来什么都无法守护……」
但瞬间，那原本惭愧自责的语气变得无比的坚定！他迎着塞西尔的斧刃重新抬起低下的头，一汪淌着血的极夜星瞳里燃烧着一团火！那是一团饱含决择、坚毅与信念的熊熊烈火！「但是……」
——「但是，我至少可以将你击败，粉碎你那不切实际的念想，守护两族维系千年的和平！」
如海浪般汹涌澎湃的银光从拉斐尔周遭肆意喷薄，顿时将塞西尔缠绕着浓厚血光的巨斧震得反弹开来！烈风嘶哑着呼啸，吹得拉斐尔的发丝和衣摆簌簌摇曳。他在溢满了杀气的风中虔诚的闭上双眼，神秘的咒文宛若灵动的泉水，轻柔却掷地有声，缓缓从他口中泠泠流淌……
“苍生诞生于此世先初，其名为生命之羽翼——”
血液浸染的的苍穹下，刺破天际的皎洁月华为他倾覆一袭雪白色羽衣，月光照耀之下，那一抹身影显得尤为圣洁。塞西尔睁大的眼眶里，瞳孔因震惊而微微颤抖。那一刹那，令人有种似真似幻的缥缈感，恍若曾经神界的那一位没有失去神力的〖苍生守护神〗（〖挚友〗），再次降临于尘世。
“万物繁衍于此界义理，其誉为和平之曙光——”
层层叠叠的纯白圣光咒阵从他脚下渐渐蔓延，巨大的羽翼幻象从背后延伸将他纤瘦修长的身躯层层叠叠的包裹，纯净的白光幻化成羽毛从天飘洒在他的身边。此时此刻风中站定的那一抹身姿，坚韧如山，任何力量都无法撼动！
“吾自诩为苍生御使，终葬众生伊始之地……”
圣皊之剑持于胸前，拉斐尔猛地睁开碧蓝星瞳，坚定不移的目光顿时反射于凌冽的剑锋！
“愿幻作晨星之荣光，守护汝诞世之希望——”
金色的光羽瞬间收束，凝汇成一道道银河萦绕于剑身，充斥着整个世界的星屑凝汇成冲天的银色光束凌驾于此剑，瞬间，羽翼幻象猛地振翼开来！极速飞旋的吉光片羽中，拉斐尔吟诵咒语的声音从轻柔演变得愈渐宏亮。
在那一瞬间，他举手挥下剑锋的同时，终于，神圣的咒文迎来了最后的真名——那是此世不容许存在的咒文，不属于任何魔法系别，这是唯一的、只有真正的神明才可以持掌的〖神术〗——
——〖神葬 · 济世苍生的耀远晨辉〗
十字剑尖炸开极昼般闪耀的圣光，这一瞬间，天地皆白。代表盛怒的绯血领域被突然大亮的温柔白光所吞噬。
漆糜的黑夜，终归于璀璨星辰般的虚烬。
流涌的血域，干涸于耀远晨曦下的焦土。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仿佛——世界诞生之初那样，时间的概念在这道亘古悠远的白光里早已不复存在，这才是一位苍生守护神，足矣震撼天地的光明徽记。
一道血柱猛地喷洒而出，剑锋盛放出的圣辉晨光将塞西尔整个胸膛贯穿一个巨大的血洞。这一道守护众生的庞大力量，此时此刻映入塞西尔的眼眸，却显得无比温暖而明耀。
残留的魔力无法维持寂灭领域的法阵，血色笼罩的天地瞬间恢复一片清明。那双巨大的血色翅翼早已被炽烈白光爆发出的巨大能量所蒸发殆尽，他的身躯支撑不稳从天上跌落，漫长的战斗终于分出了胜负。
拉斐尔的〖圣皊〗之剑在完成这恢弘的一击后重新化作银色十字吊坠挂于他的脖颈间。
这场激烈的战斗，注定以拉斐尔的胜利宣告终结。
在塞西尔即将落地的一瞬间，拉斐尔稳稳的接住了他。他的血浸染了银色十字剑，为其镀上了一层寒冽而刺目的鲜红血光。虚弱的身体缓缓倒下，塞西尔倒在拉斐尔的怀里肆意的笑着，嘴角缓缓流淌下一丝血痕，但那狂傲的笑声却并未停止。
「塞西尔……塞西尔……！」他怀里抱着重伤无治的塞西尔，止不住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淌，滴下，在地面上溅开绽放出一朵又一朵极致凄美的鲜血尘花。
此时拉斐尔的衣衫被他曾经挚友的血染得鲜红一片，他睁大的眼瞳微微颤抖，泪水朦胧的眼中布满震惊与不解，只听他带着哭腔冲塞西尔呐喊，「为什么……你承受我那一击……却不做任何防御……！」
狂傲却充斥着无限哀伤笑声里，塞西尔顿时咳出一大口血，染血的微笑依然挂在他的嘴角，为他苍白俊秀的面容更添了一笔魔性的妖冶，「呵，拉斐尔，过了几千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呢……居然……会因为你的敌人而掉眼泪……」
即便历经千年之后的转世，保留着前世记忆的塞西尔，虽然身份改变、目的改变……但是，他仍然是“塞西尔”，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昔年神界的天使之中，墨羽族被纯翼族疯狂的驱逐。在那一座黑暗、静谧却美丽的暗夜幽园里，只有那一位善良的纯翼族的少年，即便偶然间发现墨羽族的藏身之所，也依旧没有去揭穿，反而是包容了弱势的墨羽族。他那双澄净的碧蓝色眼睛，目光友好而温和，愿意与那时性格孤僻的他，成为朋友。
那一段短暂却快乐的日子，无非是他最幸福的时光。每当月上树梢，他经常与自己的小妹眠夜，还有那一位纯翼族的朋友，在开满灰色蔷薇的幽园里一起荡秋千。梦幻般的白色月光，萦绕于欢声笑语中。
可惜，一切的美好，全部在神界那场代表审判的大火与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毁于一旦。
或许是命运的嘲弄，今生，塞西尔与拉斐尔虽然再次见面，却分道扬镳，成为了彼此间的宿敌。啊……现在塞西尔他自己想来，自己真是一个别扭的人。明明嘴上大声的向着那一位宿敌愤怒呵斥着嘲讽又充满仇恨意味的话，但心灵深处，却依然无法忘记曾经的那一段美好时光。
亦无法忘记，自己与那一位纯翼族少年之间的友谊。
想必自己不愿意去施展防御魔法，并不仅仅是知道即便是施展了也无济于事。更重要的，是因为自己面对命运的不公而懦弱的向命运低头，迫不得已与自己前世唯一的挚友拉斐尔刀剑相向，而感到由衷的愧疚吧……
但每一个人都是别扭的人，不是吗？看来此时的拉斐尔，也是如此吧。他大声的狂笑，笑声中回荡着前世今生的无奈与悲哀。竭力睁着快要闭合的眼睛，那双血红素瞳里倒映出拉斐尔泪眼朦胧的模样。
唉……前世，今生。可惜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拉斐尔依旧还是他自己，但已经不是曾经那一位苍生守护神。塞西尔也不再是昔年孤僻却勇敢的墨羽族少年，而是成为了渴求强大力量的，血族主战派的一枚悲哀的棋子。
……
笑声骤止。他似乎用尽全力缓缓抬起手，轻轻拭去了拉斐尔眼眶里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的泪珠，
「像你这么温柔的人，不值得为我这种邪恶的反派而哭泣啊。」
塞西尔的胸前，那道被白银十字剑撕裂的伤口，始终不见愈合的迹象。即便是血族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也无法自愈这致命的一击。鲜血变本加厉的喷流而出，在地上形成一汪血泊，血泊渐渐向周围扩散，将他们二位尽数涵括。
「你的白银十字剑〖圣皊〗是杀死吸血鬼最好的神器，重创的伤口用任何力量都无法愈合……」他气若游丝的无奈劝阻，意识越来越模糊，但依旧竭力坚持着不让自己昏死过去，迷离的眼神中仿佛回放出昔年前世那童年时代与拉斐尔在一起玩的快乐时光，「你还记得……童年时代的那只纸飞机吗……？」
「纸飞机……？」听罢，拉斐尔愣了一秒，泪水凝固在脸上，瞬间失神。
逆着记忆长河溯游而上，童年时代的一幕幕往事在脑海里徐徐展开。
小时候，拉斐尔拿来了两个纸飞机，把其中一个递给了塞西尔。
塞西尔有些疑惑：「这是......」
拉斐尔阳光地一笑，说：「我们来一起放飞这两个纸飞机吧。预示着我们的友谊亘古不变哦。」
塞西尔的眼中多了一丝光彩。
「我说‘一二三’，我们就一起放手哦！」拉斐尔天真地仰起面孔。
「嗯！」
「一二三———放———」
两个男孩同时将手中的纸飞机放飞。
在纸飞机脱手的那一刻间，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纯白蝴蝶，轻盈地划过一条弧线，流溢着梦想的光芒。
渐渐地，纸飞机的身影再也看不到，消失在了云雾中。
「它们......会降落在哪呢？」塞西尔对拉斐尔笑了笑。
「应该是......某个美好的地方吧.....」拉斐尔拉起了塞西尔的手，目光却依然目不转睛的望向遥远的云端，「不过……希望两只纸飞机不要被风吹散了啊，如果被风吹散落了，其中有一方一定会受伤的吧……」
「嗯......」塞西尔与拉斐尔相对一笑。
“你真是个温柔的人呢，拉斐尔。”
——“像你这么温柔的人，不应该去成为〖苍生守护神〗啊……”
墨羽一族，本是无害的天使，却被天使们唾弃与驱逐。
后来他们偶然间相遇了。
然后在一起度过了美好的时光。
黑与白色的羽翼驭风穿过苍茫星海，风中在彼此的陪伴里收获温暖。
唯美的心灵花园被孤单泪水浸湿，一切的梦魇皆由温柔的微笑包含。
当你我抬眸望向披着星光的天宇，渺小的依偎被风吹向黑白的极端。
即便美梦被漆黑永昼所欺骗，温柔的微笑也依旧在泪水淋漓中涌现。
最终，他与他失散在彼此世界。
「两只纸飞机，如果被风吹散落了，其中有一方一定会受伤的吧……」此时此刻，塞西尔的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随时都会幻灭在风的呼啸里，「我们两个……就像那两只纸飞机啊……真是可惜……今生，本来还想和你继续做朋友的。」
他的嘴唇微笑着无声的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一句最后的心里话吐露出来——
“——倘若有来世……希望，我们还能再次成为朋友吧……”
目光涣散，塞西尔的手重重的垂下。残破的身躯在拉斐尔的怀抱里渐渐破碎成黑色的玫瑰花瓣，三千花瓣洋洋洒洒飘逝在风里，不留痕迹。
两只纸飞机，一黑一白，一起翱翔在蔚蓝色天空，因为被风吹散了，所以各自走了不同的路。走了不同的路，分道扬镳，越飞越远，原本的初衷，也慢慢改变，变得各不相同。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某一天，它们被风吹的再次相遇，也许会重新和刚开始放飞一样，一起翱翔在蔚蓝色天空。
但最后，它们相撞了，黑色的那只折断了翼，落入寂灭的深渊。白色的那只却因为这撞击而助力可以向更远的明天继续飞行。这造化弄人的结局，究竟是一个悲剧，还是一个喜剧。这其中究竟谁是对的？谁又是那错误的罪魁祸首呢？
但不管结局怎样，这场轰动两族的闹剧终于结束。血族主战派代表人物塞西尔战死，主和派积极倡导维护两族长达千年的和平。从此魔法族和血族两族依旧可以和平共处。云消雾散，露出一片温暖的艳阳天。
但无论怎样，那只黑色的纸飞机，却永远飞不回来了……永远……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