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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大楚沧澜 Feli01 4625 2019-11-14 19:57

  

“不必了。”得不到灵儿平安的消息,惜君就无法安心,不知怎的,你隐隐感觉那杀人的姑娘里面就有灵儿,她接着说道,“郭堂主的好意,我等心领。办成此事,需要多长时间?”

“这一去一回……”郭泉沉吟片刻,竖起两根手指,“两日,两日足矣。”

“那我两天后再来。”惜君站起来道。

“是在下没说清楚。”郭泉歉意的笑着,请她入座,“在下说的两日,是从今天算起,到明日黄昏为止,到时候,姑娘可再来。”

惜君点了点头,又问:“酬金?”

郭泉摆手道:“姑娘是第一次找听风楼办事吧。听风楼的规矩,先办事,后收钱,事情做完再算酬金。”

“那好,就此告辞。”

从听风楼出来,沿街往南走了百十步,有一条蜿蜒的河流穿城而过,过了桥,右手边即是酒楼。

两人还没吃午饭,遂进楼点了几样小菜,两碗饭,外加一壶酒,到二楼僻静处吃菜饮酒。

惜君心绪不宁,动了几下筷子,便搁下来,连着饮了三杯酒。

正当她执起酒壶,准备给自己斟酒,突然一只白皙的玉手捏着酒杯送到她面前,抬头,只见楼千霜似有愠色。

“怎么了?”惜君疑惑地问,不知她气从何来。

楼千霜抬了抬手,“倒酒。”

惜君抿抿唇,还是给她满上,接着听她说:“还有你。”

“出什么事了?”惜君只得给自己也满上,又问。

“你还问我怎么了……”楼千霜脸色颇为不悦,眯起眼睛瞅着惜君说,“你一个人把酒都喝了,我当然不高兴了!”

“呃,抱歉。”惜君羞愧的垂下眼帘,“我心情不好。”

“哎,我说。”楼千霜话说一半,便停顿了下来,见惜君的目光从空无一物落在自己身上,清澈的眸子倒映自己的面孔,她继续未完的话,“我也不说你什么,你这愁容满面的样子,看的我吃不下饭,要么就别吃了,要么,就陪我喝酒。”

“我……”惜君神色复杂,蹙起了眉头,陡然推坐站起来,注视惊愕的楼千霜,说道,“对不起,我出去走走,你一个人在这儿吃吧。我……很快就回来。”说完,惜君也不管楼千霜有何反应,便绕过桌子,从她身旁经过。

回过神来,楼千霜愤然将筷子拍到桌上,啐了一口,“什么嘛!”

骂完了,她举起酒杯,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下。

看着一大桌子菜,心中愤愤道:哼,好不容易进城来一趟,好不容易上好点的酒楼吃点美味,你不吃,那我就一个人吃!

这样想着,她夹了一片牛肉到碗里,大快朵颐起来。

“哟,小姐一个人吃饭呐!那多孤单呀。”

声似出谷黄鹂,清脆悦耳,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只是那说出的话,却未免轻佻。

不多时,只见一位头戴银冠、身穿锦袍的翩翩佳“公子”满面春风走到楼千霜眼前,并自顾的坐到了先前惜君的位置上,笑意盈盈的看将过来。只见此人眉眼细长,凤目瑶鼻,薄唇不染而朱,粉腻玲珑的耳垂上小孔隐约可见,玉手欺霜赛雪,指甲圆润光泽。

综上所述,全无男儿相。

对这么一位妙人儿,楼千霜看破,却不说破,索性一个人饮酒吃饭着实无聊,有人作陪却也是好的。

因此,她轻蹙峨眉,目光幽怨,嗟叹道:“有人不识好歹,弃我不顾,我听说酒可以消愁,只是,也不知是酒不够好,还是小女子的愁闷不够深,三杯下肚,愁不仅没消,反而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难受的紧。”

“公子”闻言大喜,眼中闪烁雀跃的色彩,又掩饰性的轻咳一声,随即露出一副悲愤的神态,倏地收拢折扇,一拍手心道:“那种无情无义之人,想他做甚,小姐若想喝酒,本小……本公子愿作陪。”

“哦?你……”楼千霜意味深长的瞅了她一样,似笑非笑说,“公子倒是好心,只是,我前一刻还为那人独酌苦酒,下一刻就与公子言笑,未免放浪薄情了。公子还是走罢,你从我这儿得不到你想要的。”

“公子”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性格如此直爽,登时慌了心神,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见美人嘲弄般摇摇头,自顾的斟酒,独饮。她被楼千霜仰头喝酒时,露出的如雪晶莹细腻的纤长玉颈深深的吸引住,其上那抹娇艳欲滴的嫣红更是惊心动魄的美,今生,她从未见过这般女子,自己虽是颇有美名,但面对这名女子,必须承认,自己不如她。

见“公子”这副呆楞楞的模样,楼千霜轻叹一声,道:“以为公子是来给我解闷的,不料你却是个闷葫芦,也罢,我接着喝酒。”

“闷、闷葫芦……”“公子”涨红了脸,又气又羞,抓过酒壶就要倒酒,忽然想到这副餐具是“他”用过的,赶紧放回桌上,随后大声叫道,“小二,再来一副碗筷,还有酒!”

“好嘞——”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将一应物什端了上来。

“公子”呷了一口酒,感觉冷静了些,于是红着脸对楼千霜说:“在下失态,还望小姐恕罪。实在是小姐之姿容倾城绝世,在下生平未见,一、一时惊异。”

“无妨。”楼千霜轻笑道,“不过,公子若还是这般,小女子只能请你离席了。”

“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搭讪,这还没说两句话呢,叫她如何甘心离去,她左顾右盼,忽然瞥见靠着桌沿的黑色宝剑,心下生疑,不由自主的伸手。

“别碰!”楼千霜的声音冷了下来。

“公子”咽了一口香唾,怏怏的把手收回来,低眉顺眼,显然被她忽然冷淡的语气唬住了。

楼千霜也没想到她会受惊,自己只是不想别人碰“她”的东西。眨了眨眼,语气轻柔了几分道:“这剑见过血的,你一个柔弱……公子还是不要随便触碰为好,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没、没关系的,是我莽撞了。”“公子”感激的看向楼千霜,只觉这美人越看越美,自己这一趟真是不亏,她喝了点酒,自我介绍说,“在下姓顾,名彤云,舒州本地人士。”

“彤云,一解红霞,然则,若以红霞意象作名,便不会如此隐晦。”说到此处,楼千霜顿了下,看着顾彤云,吟诵道,“上天彤云,雨雪雰雰。你是在冬天出生。”

“小姐说的没错!在下出生第二日,便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家父因此给我取名‘彤云’。刚见面就说出我名字的寓意,小姐是第一个!”顾彤云眼中闪烁惊异的光芒,定定看向楼千霜,“那……小姐可否礼尚往来,将芳名告知在下。”说完,她便抿起了唇,似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势。

真名肯定不能说的,现在她们正在逃亡路上,眼前这人虽然看上去心思单纯,但她还不至于随便碰见个能说话的人就将底细奉上。

“我嘛……”楼千霜欲言又止,想了想,抬起眼帘说,“我姓陆,名飞霜。”

“陆小姐。”顾彤云闻言喜形于色,轻快的叫了出来。

楼千霜微微勾起嘴角,心里却暗笑顾彤云活脱脱一小女儿模样。笑完了,又懊恼起来,暗骂自己不争气,那人明明违背诺言、辜负了自己,她还这样不知耻,冠那负心人的姓……

只不过,她必须承认,说出“陆”字的时候,她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喜悦的。

顾彤云满满斟上一杯酒,端起酒杯道:“陆小姐,在下敬你一杯。”

“酒可以喝。”楼千霜说,“只是我有一个疑问,不吐不快,还请公子解惑。”

“你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彤云拍着胸脯道。

“是名字的问题。”楼千霜刚端起的酒杯又放下,“虽说男女重名并不少见,但‘彤云’二字,我却以为是女儿家的名字。”

顾彤云一甩手,“当然啦,我就是——”

话甫一出口,她的面部表情便僵硬凝滞了,显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了。想起方才自己刻意模仿男子的言行举止,而陆小姐全都看在眼里,虽然不明说,但其心里肯定在笑话自己!

这也……太羞人了!顾小姐一张俏脸登时变得通红,目光呆滞。

见她窘迫,楼千霜也不笑话她,自顾的喝了一杯。楼千霜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像顾小姐这般女扮男装的人也碰见过几个,这些人大都出身高贵,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上有慈母严父,管教甚严,终日呆在深闺之中,修习女红刺绣、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等高门女子必修课。

然而,男儿有好玩游乐的天性,女子也未尝没有。她们未必抵触爹娘的谆谆教诲,但眼看着长兄小弟外出时呼朋引伴、笑容满面,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小说传记也有说到,女子扬鞭策马、快意江湖的故事,更有女侠巾帼不让须眉,不仅容貌倾城,武功更是将天下英豪踩在脚下,这样的故事,她们爱听,也向往。

所以,楼千霜理解顾彤云。

可故事终究是故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种种无奈和酸楚,只有身处江湖这个大染缸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穿着可以遮住身体,但男女差别不仅在于此,声音、容貌、气质都不是可以轻易掩饰的。”楼千霜说,“我确实听你出声便知道你是女子,那些轻佻的话,也是模仿而来的。不过,这都不要紧,你若是男儿,此时便不可能坐在我面前和我说话饮酒了。”见顾彤云如释重负,她继续道,“你不是要陪我喝酒吗,还不给我满上?”

顾彤云忙不迭起身为她斟酒,两人举杯共饮。

喝完酒,顾彤云面上依旧难为情,抿了抿唇道:“彤云弄巧成拙,让小姐看笑话了。不瞒你说,彤云这身打扮,其实问询了二弟的意见,他信誓旦旦说看不出来,没想到……”说着,顾彤云抬眼羞涩的望了对坐的女子一眼,见她并无讥嘲之色,不由安心几分。

她又说道:“陆小姐必定声名远播,然彤云并未听兄弟提起过。”

“哦?”楼千霜略感惊讶,问道,“小姐的兄弟会将那寻花问柳之事说与小姐听?”

“……”顾彤云忽然眼移他处,似有难言之隐,沉默少许,她支支吾吾地说,“……他们偶尔询问彤云的意见……”

楼千霜来了兴致,又问:“是哪方面的建议?”

“他们……”

“你怎的话都说不清楚了。”楼千霜笑着摇头,对顾彤云扭捏作态不甚满意,“你若觉得说不出口,就不必说了,我们还是喝酒罢。”

被她一通叱责,顾彤云恍然回神,打开扇子,使劲摇了几下,同身体一块凉下来的,还有心境。然后,她拿起勺子盛了小半碗青豆瘦肉汤,新鲜微凉的口感冲散了残留口中的酒味,不似方才那般难受了。

“只是彤云尚且待字闺中,有些话确实难以启齿。”顾彤云羞涩笑道,“实不相瞒,兄弟向我问询之事,其实是如何讨女子欢心。”

“原来如此。”楼千霜情不自禁笑了出来,“这就解释得通了,我看小姐气质高雅娴静,想必是出自书香门第,你家兄弟看上的女子,也该是门当户对的富贵人家的小姐,说不定还是你的闺中好友,想你问策,也在情理之中。”

“小姐折煞彤云了,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好……”话虽如此,被这仙子般的美人称赞,顾彤云早已心花怒放、欢欣雀跃,少许,她定下心神,抬起头说,“小姐说对了一半,家父确是本地有名的儒士,祖上也多研习儒家学说。但到我们这一代,恐要没落了。”

没落本是悲哀,却不知为何,顾彤云面上既无哀愁,语气亦是平淡,听不出丝毫悲戚之音。

从她字里行间,可以听出,她至少有两名兄弟,顾家称得上子孙繁茂,如何就要没落?

这其中,定有隐情。

“此话怎讲。”楼千霜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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