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言之凿凿，但说到治罪，朕记得，朕的意思是要你限期缉拿袭击云间寺的黑衣杀手，而袭击云间寺的杀手总共十五人，朕且问你，这十五个人确实已经死了吗？”

“确实。”大理卿恭敬地回答。

“那好，你可以起来了。”

大理卿抬头，面带疑惑：“陛下？”

“怎么，还要朕下去扶你，你才肯站起来不成？”

“微臣不敢。”大理卿诚惶诚恐起身。

“朕不治你的罪，”毓灵说，“因为你已经达到了朕的期望，恪尽职守，将凶犯全部缉拿归案。但你说的也有理，案子尚且存在重大疑点，便不能草率结案。这么着，这件案子，仍然交给你，由你主导，继续追查。”说着，她望向群臣，“眼下并无直接证据证明此案和萧守光有直接关系，死者为大，就按朝廷礼制将其安葬吧。众位爱卿，你们以为呢？”

群臣高呼：“陛下英明。”

毓灵满意地点点头，“众卿，还有何事要奏？”

工部尚书徐同之出列奏道：“军器院孟大人托臣带来一物，候在殿外，欲呈与陛下御览。”

“呈上来看看。”

不一会儿，两名威武雄壮的金甲侍卫搬着一个五尺长的长方形箱子上殿。

“这是什么？”毓灵走下宝座，好奇地看向那长管一样的物体。

“这是火枪，”徐同之回答，“孟大人醉心于火器研发和改良，吴王剿灭东南海盗，火枪、火炮功不可没。但孟大人不是满足现状的人，他不断改进，终于在两个月前制造出满意的火枪，火器坊接着制造了十支样品，经过严格测试，新火枪的威力、精确度都得到了大的提升，孟大人的原话是：‘弓箭手需要花上十年的时间才能练就百步穿杨的本事，用它，只需要三个月’。”

“哦？真有这么厉害？”毓灵半信半疑，一手拿起用黄金装饰的火枪，细细观赏。

徐同之见她感兴趣，不禁添上一把火，说道：“臣听闻陛下箭术出神入化，不妨试试这火枪和弓箭相比，有何不同之处。”

毓灵迟疑片刻，说道：“那好，诸位爱卿，今日就到这儿，随朕到校场去，看看这所谓的火枪，有何精妙之处。”

群臣呼应，毓灵说退朝，宦官再高声喊“退朝”。

接着，毓灵先回到寝殿更换骑装，南宫怜心、仪华卿换装佩剑随行，文鸢亦同行。

侍卫牵来一匹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的高大骏马，这是毓灵的坐骑，文鸢等人骑的是枣红马，毓灵身体轻盈地翻身上马，接过侍卫递来的马鞭。

“驾。”她扬鞭娇喝，一马当先，带着三女，走过长长的御道，出宣武门，禁卫军列队在前方开道，经过鼓楼，右转来到天下演武场。

这是一个遍地青草的长宽各六十丈的巨大方形广场，北、西、南三面耸立着高大雄伟的城墙，墙垛上旌旗猎猎，旗面底色全部为黑色，图案有虎、豹、狼、鹰等飞禽猛兽，镶边和图案同色。这些全部都是大楚军队的旗号，有属于宿卫京师的禁军的，也有属于守卫边塞的边军的。

西墙左边是掖庭宫，南墙以南便是京城街巷。

北墙下有一石台，是为点将台，台上的六军殿内存放着天子牙旗。若逢重大战事发生，天子会在这里拜将、赠旗，战争进行的时候，宣政殿前的旗台亦悬挂牙旗，以警醒君王朝臣战事未了，不能有一刻松懈。

天下演武场另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作为武举最后考试——殿试的场地。但是，因为几任皇帝无心也无力主持武举殿试，天下崇文之风愈盛，和平年代从军谋不到好出路，导致参加武举的人越来越少，即便参加了，素质也大不如前……

走进营门，禁卫军列队散开，大部分大臣都来到了演武场，他们扎堆站在营门左后方。

知道皇帝要来试射火枪，演武场中间已经摆好了红心箭靶。

由一名校尉完整示范一遍后，毓灵阻止校尉帮她装填，亲自上手，从装填到射击，无一差错。

毓灵平端火枪，视线和枪身保持直线，透过照星，对准五十步外的箭靶红心。

“啪”的一声响，枪口迸射出火星，飘出一团白烟。

在标靶旁边的士兵凑近一看，只见红心中间出现一个小圆孔，他连忙举起手臂高喊：“打中啦，陛下打中啦，正中靶心！！！”

在场边围观人们瞬间沸腾了，欢呼不止。

“陛下威武，陛下威武”说个不停。

“还不错，”毓灵对大臣们说，“尽管火枪的有效射程不及一把好弓，但只要使用得当，打中目标可谓不费吹灰之力。徐大人，这份礼物朕很喜欢，替朕褒扬孟大人。”

徐大人躬身道：“臣领旨。”

天气转阴，大臣们各回署衙，毓灵叫内侍把火枪收起来，送回清晖殿，接着问南宫怜心：“我可以出宫么？”

南宫怜心笑着说：“陛下乃一国之君，天下都是陛下的，没有哪里是陛下去不得的。”

毓灵扬起嘴角：“那就走吧！”

四人四马出天枢门，刚走过御桥，喧嚣热闹便扑面而来，宽阔的御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过几天便是七月十五中元节，街上已有卖各种冥器、帽子、五彩衣服的，还有用纸糊的房屋，刻印出来的佛经。

见到四个天生丽质的美人骑着高头大马经过，路旁酒肆的人们纷纷投来目光，猜测她们的身份，骑着这般雄壮的骏马，绝非普通人家的女儿。

如果让他们知道，这四人之一就是当今圣上，他们估计会惊掉下巴吧。

仪华卿带路，一行人来都惜君家，楼梦月开的门，见到她们，着实吃了一惊。

“师姐？！”毓灵一边叫师姐，一边顾自往里面走，来到院子，惜君用围裙擦着手从正堂右边的小屋走出来。

惜君眼睛一亮，面露喜色，迎过去道：“灵儿，鸢儿……你们怎么来啦？”

“师姐，我来看你呀！”毓灵拉着师姐的手，探头看向师姐后面，“你在做饭啊？”

“准备做来着……”惜君说着忽然把毓灵的手拿起来，只见上面不知道沾到了什么，有些黑色的污垢，还闻到一股冲鼻的气味，她用大拇指刮了一下，“这是什么？”她问。

“噢，可能是刚才使用火枪不小心沾上的吧。”毓灵不以为意地说，她当时注意力都放在了是否击中靶子上，忽略了手上的污垢。

“火枪？”惜君牵毓灵到水缸旁，舀了一些水浇到她白皙细腻的手上，为她擦洗着。

“有点像弓箭，”毓灵说，“啪的一声响，铜丸从枪口疾射出去，速度非常快，不等眨眼，就打中目标了。对了，师姐中午就不做饭了吧？”

惜君用手巾给她擦手，头也不抬地说：“灵儿请客吗？”

“我不是主人，师姐也不是客人。”毓灵一本正经说，“我们是一家人，虽然我很想吃师姐做的菜，但我来之前，没有事先通知你，你肯定没有准备够六个人吃的食材吧。所以，午饭我们就在会仙酒楼吃，怎么样。”

“灵儿做主就好，”惜君笑吟吟说，然后看了看其他人，说，“大家先到堂屋坐会，我收拾一下，梦月，麻烦你招待一下她们。”

楼梦月回以笑容：“有我呢。”

会仙酒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堪称门庭若市。并且，那里离惜君家很近，仅仅隔了两条巷子。

她们来得赶巧，正好有桌雅间的客人离开，桌位空了出来，机不可失，她们果断要了这桌。

小二沏了一壶上好的龙井端上来，记下她们点的菜，随即离开雅间。

“师姐，”见她抬眸看着自己，毓灵继续说，“你这次回嘉陵，准备做什么？”

“灵儿，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惜君歉意地笑笑，此次回家，准备把自己和楼梦月的事跟爹娘挑明，但是爹娘恐怕不会轻易答应，她不想毓灵为自己担心。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毓灵又问。

“后天一早就动身，至多一个月，我会回来。”

“一个月？要这么久啊……”毓灵有些失落，思衬什么事情要花这么长时间，可是师姐刚才已经说了暂时不能告诉自己，即使心里有疑问，她也必须等师姐回来再说。

“看情况吧，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惜君柔声安抚道，忽然想起水素玄，于是问她：“契丹杀手的事，你跟水姑娘提了么？”

“她呀……”毓灵欲言又止，思索片刻，神态凝重地说，“昨天我去见了她，她说的事情，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师姐、梦月，我觉得你们有必要亲自去见她一面。”

正值中午，吃饭的人多，人声嘈杂，她又和惜君挨着坐，说话的声音不大，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有人听到。何况惜君武功高强，附近如果有人暗中窥视，一定会被惜君发现。

“这样……”

惜君有些迟疑，想着要不要把行程延后。

“不过也不急呀，”毓灵说，“等师姐你回来，你们有空再去找她吧，她现在很好很安全，我有空也会去看望的。”

惜君点了点头，“那就等我回来再看，灵儿，这事还没有结束，不能掉以轻心。”

“我会小心谨慎的。”毓灵说，“几个姐姐都很厉害，师姐你放心地去，记得早点回来就行。”

惜君抬起青葱玉指轻轻捏了捏她凝脂般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水波盈盈的眸子里尽是宠溺，经历了这么多，从前只知道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姑娘已经长大成人了，也许还不够独当一面，但有这么多真心爱护她的人，她也一样珍惜她们，她遇到的所有难题，都会迎刃而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