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利箭划过，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地上就近的小骷髅突然起跳，用自己的身躯试图挡住这迅猛的一箭。

这是夜雨突发奇想的权宜之计，因为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那支箭会不偏不倚的扎在自己脑门上。

但是已经接近完全风化的骨头无法达到骨头应该具有的硬度，箭直接穿透碎骨扎入夜雨背后的墓碑，撞击点与夜雨的头颅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战斗已经结束了。」

没等夜雨从死亡的危险中缓过来，背后响起一个声音，缓缓转过头，自己的脖子上已经架着一把匕首，匕首的主人自然是安拉尔的命权分身。

「我们认输。」

放下手中的佩剑，夜雨举起双手，以示投降，不管从何种角度说，如果自己失去行动能力，没有命权的花音在布兰奇和安拉尔的攻势下坚持不过几秒。

败局已经注定，在他构想的计划中，运气好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和对面二人组有来有回，最不济的情况下也可以形成最终一对一的局面。

他从来没想过这场战斗会以己方被碾压的结局落下帷幕。

「小子，不错嘛，我们原本预计在开战后十秒内拿下你们，但是你们坚持了三十秒。」

身后的人形逐渐汇聚成安拉尔本体的样子，他的任何一个分身都可以变成主体，只是其他的分身会化成尘埃飞舞于空中。

或许这是一个独特的触发条件，可夜雨现在并没有心情去探究。

「别气馁呀，能够挡住我们最开始的一波攻势，除了会长，你还是第一个。」

两人从夜雨、花音和赤瞳的脸上可以很明显读出失落的情感，这种实力碾压的对局，让他们觉得双方的实力差距无比悬殊。

「对呀，而且我和安拉尔已经是长达好几年的搭档了，这套战术组合也是我们最初研发的方案。」

布兰奇对着旁边的花音和赤瞳解释道，失败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赤瞳之所以失落是因为自己没有在夜雨的身边尽到守护的义务，而花音感觉失落是因为自己在这场战斗中并没有作出多少的贡献。

「虽然你们失败了，但是我们也在对决中看到你们的闪光点。」

「闪光点？我感觉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比如夜雨，你最后的那一招格挡，使箭偏离了原本的轨迹，用心很巧妙，我们先前最坏的打算是让安拉尔的分身替你挡下来。」

夸赞完夜雨，布兰奇将头转向旁边的赤瞳和花音。

「还有赤瞳和花音，即使后面主要的人物被偷袭，你们也依旧没有选择将自己的后背留给敌人，维持了战线的稳定。」

「可事实上，我们还是失败了，而且是惨败，如果刚刚是真正的实战我们现在已经死了。」

「这就是我们要教你们的第二课，实战所带来的经验远远比半吊子的放水训练要多得多。」

「你们两个都是不错的胚子，但是如同我在开战前所说的，你们的缺点很明显，就像刚见到你们的时候一样。」

布兰奇的话，在场的两人自然听得懂，以生死为代价的战斗，不管是谁都会开动大脑，拼命的去想打败对方的策略。

「当然作为你们的指导者，如果发现缺点却不点出则是我们的失职。」

「首先是夜雨，你对你的命权没有足够的了解，使用尚未了解透彻的命权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未知能力的副作用很有可能让你在关键时刻失去战斗力。」

「不但如此，你的控制力和策略思路也不够，强大的领域以及大军就仿佛是别人的东西，如何有效的统帅棋子和利用棋子、引导棋子是你急需考虑的问题。」

安拉尔补充道，安拉尔后续的建议十分具有针对性以及建设性，夜雨在战斗中也深深的体会到自己的统率力并不能很完美的分配到每一个个体身上。

战斗中临时制定的战术也极为浅显，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的逻辑思路。

夜雨那时的脑子里只想着命令全员冲锋，在自身命权产生副作用后又大乱分寸，让花音和赤瞳都陷入险境。

营救花音的计划中更是如此，虽然自己想到救出花音以及逃跑的方案，但是却没有考虑到如果出现变故导致原先计划后失败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其实自己一直都是在赌运气。

「花音的问题，让安拉尔来说吧，毕竟之前就是你负责教导她，相比之下，你比我更了解她的问题。」

「嗯，花音，你的问题我以前也和你说的很清楚，如果你还没有作出自己的决定，那么我会把你再扔进忘川界域让你好好想想明白。」

在花音的问题上，布兰奇和安拉尔对自己有所隐瞒，他们有意不说花音的问题，只用一句话带过，花音轻轻的点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

「目前战斗中看出的问题大概就这些，那么接下来就先做早饭吧，我和布兰奇快饿死了。」

「欸，难道不告诉我们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吗？」

夜雨有些疑惑，既然现在发现了问题，如果让有丰富经验的前辈们来提出解决办法，应该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说你营养不良，你会怎么做？」

「呃，我会去补充缺少的养分。」

「这不就得了么，欠缺什么、该怎么去弥补，最终想出方法并且付诸实施的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你又何必来问我们呢？」

「安拉尔，话别说的太满，我们的早饭还要他们来做呢？」

布兰奇小声的在安拉尔的耳边提醒道，安拉尔尴尬的咳嗽几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炊烟袅袅升起，但是却没有香味飘来，因为夜雨和花音所带的炊具和食材也就只够煮白米粥。

配菜方面是公会自己腌制的榨菜以及街边最便宜的白馒头。

「这是你们第一次在野外做饭，一定要记住少放点米，多放点水。」

从附近的小溪打来一桶水，轻轻的放在燃着烈火的大锅旁边。

夜雨擦了擦头上的汗，虽然还是有些吃力，但是比先前的杂活比肯定是省力不少。

饭锅旁边是正在添柴的花音和抱着肚子，半蹲在地上的赤瞳。

「赤瞳，怎么了，刚刚战斗受伤了吗？」

「没...就是有点饿，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吃过一点东西。」

脸色苍白的赤瞳强颜欢笑，夜雨猛的反应过来，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赤瞳的存在极为特殊，她和正常的人一样需要吃饭、需要睡觉。

「稍微等一下，粥马上就好了，等下第一个给你吃。」

「赤瞳想吃肉......不想喝粥......」

这是赤瞳到目前为止，第一次反抗自己的命令，看来她也的确是饿到极点了。

夜雨犹豫一会，背过身子，趁布兰奇和安拉尔不在，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烧饼。

这是他仅有的一个烧饼，因为早就想到公会的伙食会很艰难，所以原来是打算留给自己加餐。

但是赤瞳比自己更加需要食物，当然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安抚。

如果不给赤瞳吃饱，导致忠诚度过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看着同样虚弱的花音，赤瞳犹豫了一下，将烧饼从中间撕成两半。

「话说前辈们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我去找下他们，你们忙。」

夜雨走后几分钟。

「花音姐，你要吗？」

赤瞳将一半烧饼自己留着，另一半递给正在烧饭的花音。

花音稍微往周围看了看，夜雨此时正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在确认他没转头后，少女小心翼翼的接过。

「谢谢......」

少女接到烧饼的时候就开始狼吞虎咽，早饭没吃又爬了两个小时的山路，她和赤瞳一样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

赤瞳却没有急着吃，而是扭捏一下后，小心的向花音提问。

「花音姐，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和夜......正在交往吗？」

「咳——咳——」

赤瞳的一句话把花音吓得不轻，小拳头用力的捶打胸口，显然刚刚吃下的烧饼把她噎住了。

少女急忙从旁边找了一杯水，咕咕下肚后，窒息的危机才得以解除，随后便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和那种人在交往？」

「花音姐，你的意思是说，你讨厌夜吗？」

赤瞳的提问让花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原本应该是自己提问赤瞳，但是反被赤瞳问住了。

「也不能说讨厌吧。」

「那么一般的程度上加点好感？」

「也不算。」

想起之前布兰奇和自己说起女性魅力的事情，花音如果说一般的话，某种程度上其实就承认自己的女性魅力不如赤瞳了，所以在这里她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那不就是喜欢吗？」

「喜...欢?不...不可能，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那就好，夜是一个温柔的人，我可不希望他的善良在别人的眼中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备用品。」

从赤瞳的眼中，花音可以看得出一个懵懂少女对自己崇拜对象的体贴和理解。

「原来你是这么看待夜雨的，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赤瞳的反应才让花音感到困惑，从这两天来看，赤瞳和夜雨更加像是一对情侣，因为不管是称呼还是举动都透露着甜蜜的气息。

「我是喜欢夜，但是我知道夜并不喜欢我，他只是把我当作妹妹，即使这样我还是希望他可以幸福。」

赤瞳的心意和夜雨相连，虽然夜雨无法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赤瞳可以共享夜雨部分的想法，比如某些他想要赤瞳知道的想法。

「是的，他人确实很好。」

不管是先前冒着危险来救自己，还是现在有意的找借口离开，好让自己接受赤瞳的好意，都可以看出夜雨是一个温柔的人。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没...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来帮我拿下碗，粥应该可以吃了。」

「嗯嗯。」

花音在叹惋的一瞬有些发愣，为了转移赤瞳的注意力，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此时草丛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幽暗的深处大概可以看到复数的身影。

「难道又是噬魂虫？」

「哗啦——」

草丛被一只瘦弱的手拨开，从草丛里出来的是略显狼狈的布兰奇和安拉尔。

他们的身上正驮着一只被击杀的野猪，从外形来看也初有长成，强壮的肌肉，繁盛的猪毛，但是在赤瞳和花音的眼中它就是一盘即将被吃光的盛宴。

「没想到去挑水的时候还可以碰到野猪真的是走大运了呢。」

「不会吧，那岂不是可以加餐了吗？」

赤瞳听见有肉可以吃便两眼放光，虽然有夜雨的烧饼垫肚子，但是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少女兴奋的围着野猪开始转圈，恨不得直接饱餐一顿。

布兰奇将野猪从身上卸下，从腰间抽出匕首，击杀野猪倒不是一件难事，把野猪剃毛，做成料理才是真正的本事。

「那是自然，你们不会以为早上就真的只喝粥吧。」

「这是我们教给你们的第三课，就地取材，这样即使你们不带任何的口粮，起码也可以在丛林里存活下来。」

安拉尔弹了弹身上沾染的灰尘，制服这种体型的野猪就算是他们也是要消耗一点力气，中间他还不小心被野猪在地上拖了一段距离。

「话说夜雨呢，都开饭了，那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

「赤瞳你看见夜雨了吗？」

花音盛起最后一碗小米粥，但是转头却没有看见夜雨的踪影，刚刚明明还在周围，现在怎么突然不见了。

赤瞳没有时间回答花音，她的注意力已经全被野猪肉吸引住了。

花音有些不知所措，放着的话，等夜雨回来可就凉了，顿了顿，她决定亲自去找夜雨。

训练场十分开阔，视野的死角屈指可数，所以要找到夜雨并不算太难。

几分钟的脚程，在树林的另一边，花音见到坐在大石头上眺望山底景色的夜雨。

白雾缭绕的树梢，底部清澈的湖畔，如此美景让花音有一段时间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夜......」

花音想要上前安慰夜雨，她以为夜雨还在为刚刚的失败而失落。

「是赤瞳吗？」

花音意识到没有转过头的夜雨把自己误当成了赤瞳。

因为自己叫他的名字稍微有所停顿和小声，所以夜雨没有听出来差别，一时间花音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我其实......」

花音刚要解释，但是夜雨的下一句让她改变了主意。

「你先听我说，毕竟我现在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也只有你了。」

「你不是还可以和花音说吗？」

「怎么？我还不知道你会吃醋，你可别学花音那样，不然我可受不了。」

「花音怎么了？我觉得她挺好的，长得又漂亮又善良。」

这是花音第一次可以凭借别人的身份走入夜雨的心理世界，夜雨一直很想知道花音的想法，花音又未尝不是一样。

「但就是这份善良，不，应该是单纯让我受不了，那天在遗迹和葬棺战斗的时候，她明明快要死了，却依旧对我微笑。」

「那个微笑怎么了，或许她这么做，是为了不要你为她的死亡而感到悲伤。」

花音将声音收住，不然以原本的声音说不了几句话就会暴露，但是自己低声交谈的声音实在像极了赤瞳，就连她自己本人都感觉自己就是赤瞳。

「不，你理解错了，毕竟你不是她本人，你不知道那份笑容是有多么凄凉吗？」

「......」

「为什么是凄凉？」

「具体的原因我也说不出来，但是我总感觉，在她的心里一直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在她死之前她还在想着他。」

少女听着听着，原本垂直放置的左手有些颤动，就连嘴唇也有些不受控制的一张一合，但是平复心情后，少女还是做出了否定。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是已经从葬棺的手里很好的保护了她的性命吗？」

「是啊，但是我现在在想自己要不要离开她，离开她所在的公会，离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既然危机已经接触，你应该没有离开的理由。」

「也可能是我自己的执念吧，似乎每一个和我有关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虽然在伊格林的教导下，夜雨成功克服了拒绝面对死亡的难关，但是在葬棺制造的梦境当中，那些幻影的话语并不是没有道理。

「刚来这个世界就碰上葬棺，就连出去跑个腿也能遇到生命危险，和我这种人呆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了。」

「那么你会不辞而别吗？」

「或许吧，今晚我们大概要在这里过夜了，晚上只要我们主动负责守夜，在快要交班的时候离开就行，没有人会察觉，就算察觉他们也追不上，你说呢？」

夜雨说完后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他疑惑的往后看去，但是身后却没有任何人，那么自己之前都是在和谁说话？

思考的过程中，从森林的另一方传来烤野猪肉的香气，以及森林中急匆匆的脚步声。

「哎，果然教育还是十分有必要的，话听到一半竟然就走了，吃的就有那么大诱惑力吗？」

他丝毫没有对对话的对象产生怀疑，因为从语气、称呼来判断，刚刚和自己说话的肯定是赤瞳。

「咕——咕——咕。」

「饿了，还是先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