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病房里传来零零碎碎的抽泣声，床上躺着的小孩面容精致但脸色苍白，如果不是胸膛还有轻微的起伏，几乎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一旁的妇人忍着眼泪用棉签蘸水轻轻点在男孩的嘴唇上，干涸的唇终于恢复片刻光泽。“唉，走吧。”站在一边的男人轻轻安慰妇人，将她扶出了病房。

“老公，怎么办啊！没有了小哲，我也不活了！”出了病房，黎晴终于崩溃的在男人怀中哭起来。“唉。”庄峰深吸一口气，“我们把小哲带到那里去吧……”

“你是说……”黎晴睁大了眼睛。

“喵～”

一声猫叫吵醒了庄哲，睁开双眼，只见车内前排的夫妇睡着了，一只黑猫从那少妇怀里探出脑袋，翠绿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庄哲看。

庄哲记得这只猫，那对夫妇费了好一半天的口舌才让司机同意他们带猫上车来着。说到底这一大巴的人只是搭伙坐去一个古镇旅游，路程遥远又是在荒郊野岭间行驶，司机最终还是因那对夫妇用加了一个人的车费而同意了。

而且庄哲本身也很喜欢猫，他动了动手指，忍住了想要撸猫的冲动。

此时车窗外已经是黄昏了，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进车内，庄哲拿出手机，已经6：10了。捏了捏鼻梁，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因为才睡醒的缘故，显出几分慵懒的勾人。

又做梦了。

他记得在自己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医院下来病危通知书，父母无法，带他回乡下外祖母家用一些“土方子”意外把病治好了。但他却没有那一年的记忆，说是发烧脑子烧坏了，不记得了。

庄哲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但父母缄口不言，最后他也就不了了之。但是自从过了18岁以后，庄哲就频频梦见以前的事，多是一些他生病时的小片段。但是庄哲有预感，这些梦会让他一点一点想起以前的事来……

“那个……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吗？”

一道甜美的声音将庄哲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头一看，一个长相可爱甜美的女孩正期待的望着他。

庄哲摇摇头，“不好意思。”

女孩尴尬的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来，更显可爱了，“没关系！”她回到座位上，对旁边戴着眼镜显得很文静的女生耸耸肩，那女生连忙轻笑着安慰她。

因着这女生的缘故，庄哲顺便打量了一下车内。这辆大巴已经很旧了，座椅套都破破烂烂的，这条公路也很烂，一路颠簸，庄哲觉得自己都要散架了。

车上乘客不多，加上庄哲车内共有11个人，庄哲因为坐在最后一排，只能看见他斜对面的两个女孩，还有他左侧坐在另一扇窗旁边的男生。

阳光从庄哲这边洒下，半个车厢明媚温暖，却照不到他那里去。他很消瘦，16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衫，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他低着头，也许是睡着了，庄哲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苍白纤细的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庄哲有种心悸的感觉，不安又激动。

“喵！”此时那只黑猫突然锐利的叫起来，“喵喵！”“苗苗，你怎么了？啊！”那妻子连忙安抚它，反而被黑猫抓伤了手。

“吱——”大巴车突然刹车，所有人惯性的向前猛倾。“啊！”前排那对夫妇中的妻子直接摔倒在地，庄哲情急之中死死的抵住前座，才没有撞到头。

“师傅！你怎么回事啊！”少妇的老公连忙将她拉起来，责备前面的司机。

“我……我刚刚看见前面有人来着！”司机是个40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老实憨厚，此刻抹着头上的冷汗答道。

旅客们叫苦不迭，一个个扒着窗查看，车外却空无一人。而此时黑猫已经直接躲角落去了，任凭呢少妇怎么呼唤都叫不出来。

“有屁的个人！你是不是故意的！疼死我了！”少妇怒骂道，猫也唤不出来，她直接将丈夫给她揉膝盖的手拍开，刚刚的摔跤让她觉得很丢脸，此时脸色也很不好看。

“不会的！”司机有些慌乱，打开车门查看，确实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我最近太累了，看花眼了？”

“快走吧你！事真多。”中间一个长相阴险的男人吼着，“我们赶时间呢！都开了大白天了，怎么还不到！”“不好意思啊！”司机赔笑，“快到了，快到了。”回头低声呢喃，“我也纳闷呢，照理说已经到了啊……”

大巴车又缓缓发动起来，向前开去。

庄哲无意间偏头一看，车窗外站着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他猛地一惊，坐直身子再看时，分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是看花眼了？

庄哲抿了抿唇，没有出声。这种事也太冲击他的科学社会主义世界观了，他的视力很好，但又无法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人面对未知总是恐惧的，庄哲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渐渐的，太阳沉入了地平线，黑幕降临。车内气氛有些压抑，刚刚的事或多或少在众人心中留下了影子。

“师傅！怎么还没有到啊？”有人坐不住了，高声嚷嚷着。

司机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很快，他就停下了车。

“怎么回事啊！”刚刚摔倒的少妇坐不住了，“你不会是想讹我们吧！”“就是，我们可交了钱的！”“早知道就不来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喧闹起来。

“安静。”司机脸色严肃得可怕，大家渐渐安静了下来。“我们可能遇见鬼打墙了……”司机从怀里淘出一支烟，却没有点上，拿着手里。

“你什么意思！骗谁呢！”长相阴险的男人瞬间就坐不住了，高声嚷嚷着。

“按理来说，我们早该在太阳下山前就到清水镇了。但是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现在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司机将烟叼在嘴里，手有些颤抖的将烟点上，“这条路我都开了几十年了，不会错的。”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庄哲沉默的看了一眼外面，因着刚刚看见了那个女人，所以他对那个地点格外清楚，的确，他们就停留在刚才的地点。

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没有信号了。本来只是想去旅个游的，现在庄哲只感觉到牙疼。

“你！你骗鬼呢！老子现在就打你信不信！”阴险男吼着，颇有种色厉内茬的味道。

“靠！没有信号！那现在怎么办！”

“我想回家，呜呜呜……”

“怎么可能啊，鬼打墙不是骗人的吗！”

车内气氛有些压抑，不管再怎么否认，大家自己对这段路都是有印象的，胆小的女生已经开始抽泣起来。

但是庄哲却觉得有些疑惑，有些人看上去的确很害怕，但是有些人看起来就很“假”，像在演戏似的，他暗暗将这些人的记在心里。

“大家不要慌。”此时一个带着眼镜面容俊秀的男人站了起来，看起来很有让人信服的气质，“我们的手机都没有信号，大家应该也察觉了。现在不是丧气的时候，无论是等警察来救援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都要团结。”

顿了顿，他又说道，“短时间我们要彼此帮助了，大家都做一个自我介绍吧，方便到时候相互照应一下。我叫杨帆，是一个律师，这次到清水镇去见我的辩护人。”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紧接着一个20岁左右阳光帅气的男孩站起来了，“我叫张瑞，是个大学生，去清水镇旅游的。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找我吧！”说完不知道是不是庄哲的错觉，他总觉得张瑞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在自己这里停顿了一下。

“我叫王匪。”司机开口说道，“这次事故我也有一定的责任，有什么需要找我说。”说完掐灭了烟头，他看起来老实敦厚，对大家感到有些歉疚的样子。

那对夫妇中女的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她丈夫开口赔笑道：“我叫赵威信，这是我妻子，叫王莉，我们刚刚新婚，准备回我老家修房子的。”

“哦哦，我叫李清清！”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拉着她闺蜜的手介绍道。“我叫高小凡。”她闺蜜是个带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女孩子，“我们都是学生，也打算去旅游的。”

“我叫张晶林。”一个存在感不高的女子开口了，她一说话大家便感到惊艳了，她长得很漂亮，有一种知性淡雅的美。

那个长相阴险的男人盯着张晶林的目光有些猥琐，让张晶林皱了皱眉，他嘿嘿一笑，“我叫赵竖，也是去清水镇玩的。”

接下来便轮到庄哲了，他很不喜欢这种自我介绍式的发言，对于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想要交流的欲望，抿了抿唇，颇为冷淡的开口，“庄哲。”

气氛因庄哲沉默了些许，此刻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也是庄哲很在意的那个男孩。

但是他一直没有开口，大家有些尴尬。赵竖也许是想在张晶林面前表现表现，走到那男生面前，“怎么，找打啊！这么不给我们面子！”

那男生还是不理他。

赵竖很没有面子，抬手就想拽他。庄哲站起来，直接比赵竖高一个头，他挡在赵竖面前，“他没必要给你面子。”

面对这种外强内干的人，只要你表现的比他更强势一点，他很快就会退缩了。

“你！”赵竖有点虚了，但还是不甘心落了面子，正要说话，他便看到那个男生抬起头来。那是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睛，漆黑如墨没有半点光亮，看到这双眼睛的瞬间就能让人联想到死亡与暴戾。

赵竖吓的后退了一步，想再说什么却惊觉自己已经开不了口了，最后喃喃回到座位上去了。

其他人都以为是庄哲将他吓住了。“哇，他好帅啊！”李清清双手托腮做花痴状。

庄哲有些疑惑，他回头看了看少年，他依然低着头，一副内向胆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