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银的骑士
其七（银之章完）
风在吹起，淡蓝色的头发在风中飘舞着。
尽管艾丽安之前在钟塔上对梅丽雅提到自己“有个计划”，不过那其实根本就不能算是计划，她只是打算直接侵入那座大得惊人的空中要塞并以最快的速度击败能力持有者，而之后呢？之后的事情她就没有考虑过了，只是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蓝发少女的“计划”就任何人看来都十分冒险。所以，她让梅丽雅回圣滨克市去了，她将那把“洛伦索之家”的钥匙，还有那只自从迎新庆典后自己便十分珍惜的小布熊交给了“女仆”，让对方暂时帮忙保管，而自己则向对方许下了“一定会回来”这个不知道是否能够兑现的承诺。
苍空中，隶属帝国骑士团的飞空艇编队已经离开了米尔克镇好一段距离了。艾丽安认为时机已到，随即脚下便开始动起来。她那承载着“魔力增幅”的手镯流动起苍蓝的光华，使这位换上了战斗用的“游侠”装扮的少女在起跑的瞬间便化作了一道苍蓝的光束。
蓝发少女在一条笔直的街道上跑着，她的举动就像是跳高前的助跑，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跑出一段距离后，艾丽安高高地跃起，她的背后出现了两个术式，术式闪动着化作了两条银线，在女孩背后攒动交织，形成了一对由魔力构成的蓝色羽翼。蓝发的少女没有再落回地面，她拍打着羽翼奋力向那无尽苍空飞去。
“妈妈！妈妈！妳看，天使！”早期的小孩子扭着自己母亲的手指向天空。
“傻孩子，天使只是存在于童话中的啊。”孩子的母亲笑着刮了下自己那小宝贝的鼻子，她顺着孩子所指的方向望去，也发现了那在空中高飞的苍蓝身影。
“啊呀！这还真的像天使啊！”这位母亲也不由得张大了眼，有些惊讶地笑起来。
机师正驾驶着小型飞空艇稳稳地飞行着，他一边注视着飞空艇外的情况，一边和坐在自己周围的骑士们闲聊着。
一枚绿色的信号弹从他的飞空艇左翼的方向升起。机师瞟了一眼，又向那些骑士们笑道，“绿光弹，完全无事发生。”
然而，正当他也准备向自己右翼发射“绿光弹”时，一只苍蓝色的大鸟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了他的头顶。
“喂！看到了吗？！”飞空艇中的骑士们骚动起来。
“那是只鸟吗？”
“不……不对！那是个人！那家伙使用了羽翼魔法！”
“快发射红色信号弹！”
拖着尾焰的赤色火球冉冉升起，它在空中闪动着，然后砰地一声炸开来。随着那些赤色的火星渐渐消失，整只庞大的飞空艇编队都开始动作了。
飞空艇编队开始训练有素的变换起队形，数不清数量的防卫用大小飞空艇护卫在空中要塞的周遭，形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立体式防御屏障，同时作为进攻用的数十艘飞空艇们，以“一艘中型带领三艘小型”这样的小队编制开始向那个入侵者发动进攻。
艾丽安振动着双翅在空中翩飞着，令她庆幸的是，也许是因为自己目标太小的缘故，那些前来狙击自己的飞空艇们并没有使用什么重火器。
蓝发少女旋转着躲过中型飞空艇中飞出的套索以及钢钩，又闪过几发小型飞空艇上的火铳兵的子弹，同时乘着气流继续上升。
另外几个攻击编队也向她靠来，不过也许是因为大部分对大中型目标使用的武器都被局限了的缘故，那些进攻者们的攻击套路显得有些单调，都被蓝发少女轻松地闪过了。
随着空中要塞的临近，艾丽安遇到的威胁的增大了，她已经飞进了飞空艇防御圈的范围，数艘矩形的小飞空艇立刻向她撞来，这些覆盖着铁甲外壳，并在其上安装着尖角倒刺的飞空艇速度极快，从那种设计来看，其作用应该就是专门针对敌方飞行单位近距离“接触”的。
艾丽安费劲的躲过了两艘，却没能躲过第三艘，那艘小飞空艇从她背后擦过去，将她的一侧“羽翼”撞碎了，这个女孩下落了好一段距离后，才及时使用术式将羽翼修复，继续飞行起来。然而，蓝发女孩刚恢复飞行不久，就忽然感到头顶一股热浪袭来，那是几艘不知何时围在她周围的中型飞空艇中喷出的集束火焰！
尽管少女及时释放了防御魔法，但那透过防护壁传来的惊人热量仍使她难以忍受，这位蓝色的女孩不得不费了好的大劲儿才从那些中型飞空艇的围剿中逃脱出来。在之后，她就像这样一路上，不断地躲避着攻击，同时朝着空中要塞继续进发。
近了，近了！甚至可以看见空中要塞下方那正在开启的大门了。
蓝色的身影加快速度向前突进，而迎接她的则是从大门中飞出的许多设计独特的小飞空艇以及站立在其上的高大钢铁人形们。
认为已经无法只凭着躲避前进的少女手中出现了术式，那术式快速凝结成了一把坚冰之枪，她冷静地持着枪向那些装备着巨剑与战锤的钢铁人形发起了冲锋。
“报告！入侵者已经相继突破了我军进攻编队以及防御网，目前正与我骑士团的Lord of War（战争领主）交战中，我军目前的损失是……恩，是零。”传令兵在报告着。
“零损失？”克蕾尔确认了一次。
“恩、恩。属下之前也确认过，我军的损失截至目前，那个，确实是零。”传令兵也挠着头疑惑的说着，接着便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又赶紧站直了身子。
“呵呵。”女骑士透过指挥室的玻璃望着外面那苍空中的战斗，那个提着可能是用冰做成的魔法长枪的娇小身影正和一个挥舞着巨剑的钢铁人形缠斗在一起，只见那个身影趁着对方一剑挥空的这当儿，抬手就是一枪，将那巨剑挑飞了出去，接着便不再管那个失去了武器正有些无所适从的钢铁人形，翅膀一振便继续向阿瓦隆（Avalon）飞来。
“呵呵呵呵，是遵守着‘除了持有者外尽量不伤害别人’这类的潜规则吗？真是可爱啊。”克蕾尔笑了起来，不过这位女骑士的态度马上就严肃了，“不过这也正说明了先知们的虚伪，真不知国民们为什么会信奉着那些先知们！”
克蕾尔说着拨弄了下淡金色的长发，然后抓起大镰刀走出指挥室，不过她刚走出来便和自己的书记官撞了个正着。
“史黛拉！现在是紧急事态，妳不呆在自己的岗位在走道上乱晃什么？快回到妳的岗位上！”克蕾尔向那位正揉着被撞疼的鼻子的女孩命令道。她说完便打算继续向前走去，不过却被那女孩从后面抱住了。
“我，我想要跟克蕾尔大人一同奋战！”书记官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神情说着，“不管在什么时候我都想陪在克蕾尔大人的身边！”
女骑士的表情柔和下来，她仍旧没有回头，只是说道，“虽然对方只有一个人，但是绝非寻常人能比的，这之后我们遭遇的将会是一场恶战！保护好妳自己。”
“咦？”
“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要跟着我一同前往战场吗？”
“是、是！”
史黛拉跟在自己憧憬的“圣女”身后来到了她们的战场，这里是克蕾尔上次迎击察依娜尔的空中部队时的那个露天平台。这个胆小却又坚强的书记官的位置依然是平台入口处的大门后。
史黛拉见到了那个闪耀着苍蓝色光辉的入侵者，那个蓝色头发的少女初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左右，她穿着一套游侠款式的服装，手中持着一柄冰蓝的长枪。
此刻，那位一身蓝的少女正双腿并拢笔直的立在平台侧面的一根旗杆上，史黛拉注意到那个女孩手上的手镯还有她脖子上的一枚显眼的坠子都流动着苍色辉光。而在女孩的脚下，好几十名火铳兵、骑士都丢盔弃甲的躺倒着，在他们的身上都缠绕着流淌着淡蓝色光华的锁链。
“哗啦啦”艾丽安解除了“禁锢”的力量，她从旗杆上轻盈的跳下来，与来到天台上的那位女骑士对峙着，在上一次，她们之间只有过短短数分钟的接触，蓝发少女甚至连对方的长相都没看清楚就拉着梅丽雅逃走了，而这次她看清了对手的面貌。
艾丽安发现自己眼前的女性长得十分像自己认识的人，或者干脆就可以认为是那个女孩的成熟版，她不禁低语了句，“米蕾尔？”
“恩？妳有说什么吗？”对面的女骑士似乎因为背着风的原因没有听清，那个金发银甲的女性只是摆弄着她的大镰刀并且带着危险的笑容。
艾丽安闭上了嘴，她的手镯发出了光芒，魔法的铠甲也随之迅速将少女的身体覆盖了。这个女孩将长枪舞出一个枪花，之后便固定身形准备迎战对方。
“哦，姿势不错，不过是模仿洛伦索阁下吗？”女骑士讽刺的笑着，她一面挥着手让那些倒在甲板上呻吟的兵士们退下，一面开始自报家门了，“我想妳应该认识我，克蕾尔·R·希尔诺斯！是贵族希尔诺斯家的长女，如妳所见我正是帝国中现有的能力持有者之一。妳呢？讨伐者，妳叫什么名字？”
“艾丽安……艾丽安·M·洛伦索……”
“闭嘴！妳是为了侮辱洛伦索阁下才故意这么说的吗？！”
绽放出群青色光辉的巨镰迎头斩下，艾丽安赶紧侧身躲开了，同时提起冰枪抵挡着那把巨镰接踵而来的连环攻势。
“傲慢的先知们！你们拿死者的灵魂制作魂容器！居然还让魂容器冠上死者的姓氏！你们就这么喜欢侮辱死者吗？你们哪是值得人们信仰的存在？你们是彻头彻尾的伪善者！彻头彻尾的魔鬼！”克蕾尔毫不留情的挥斩着，她就像是跳着圆舞曲一般转着圈，舞着镰刀在虚空中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群青色轨迹，那些轨迹闪烁着，接着便形成了一道道空间裂缝。巨大的吸力撕扯着她的对手，就像是要把那个看似柔弱的蓝发少女生生撕裂一般。
“无知的讨伐者啊！充斥着伪灵魂的人偶！只会盲目对先知们唯命是从的道具！到现在居然还敢以被妳残害的死者的姓氏自居！卑鄙，卑鄙，卑鄙！妳这样的瓷娃娃根本就不该存在于世！”巨镰翻飞着，画出了数个形如满月的痕迹，切开少女那魔法的铠甲，切裂她盔甲下白皙的肌肤。
血花在风中飞舞着，艾丽安举着冰枪格挡着，她被这个长得极像是米蕾尔的女骑士的舞蹈般的猛烈攻势给压制了。应该是由于对方那种可以切裂空间的能力的缘故，蓝发女孩身上的魔法铠甲几乎没能起到效果，她每承受对方一击自己的身体上便会多出一道伤口。但是她仍在抵挡着，同时反驳着对方的话。
“我不是人偶……洛伦索，洛伦索是我的……养父……”
“闭嘴，妳这个人偶！脸上没有一点儿人类的表情还敢大言不惭地讲出这种慌话？妳应先学会的该是怎么哭吧！”巨镰再一次迎头劈下，这一次蓝发女孩没有躲开，任由那镰刀在自己面前画出一道群青的轨迹。
“结束了。”克蕾尔背向那个苍蓝色的讨伐者，她知道，在片刻之后那个蓝发少女的身前就会裂开一道空间裂缝，进而将其吸入其中。
“果然，这些能力是不能够交还给先知们，那样太暴殄天物了，只有人类才能将力量用在必要的地方！”
克蕾尔朝躲在平台入口处的史黛拉做了个“V”字型的胜利手势，但是那位书记官的脸上却带着紧张，并向她呼喊着什么。当然，这个女骑士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只是个人偶，就这么想保持着那虚假的生命不放吗？”克蕾尔怒吼起来，她的镰刀在自己头顶划出一个“满月”，那裂开的空间瞬间便将从天际倾泻而下的无数魔法箭雨吞噬殆尽。克蕾尔又回身画出一个“十字”，并毫不留情的将那位已经移动到了自己身后的讨伐者少女一脚踢开老远，她冷冷地注视着那个身体上绽开十字血花的少女，冷笑道，“在我的能力‘空间侵蚀’面前，任何小聪明都是没用的。”
“……”
“妳有说什么吗？”
“……中……”
“听不见哟。”
“必中！”
蓝发少女大喊起来，克蕾尔发现那个少女脖子上的双月型坠子又发出了光，那个女孩接着便将冰枪掷了出来，女骑士舞起镰刀迎了上去。
“我不是说过没用的吗！”
……
克蕾尔的眼神朦胧起来，她手中的巨镰“咣铛”一声掉落在地上。
“太……太大意了吗？居然忘记了‘必中’是洛伦索阁下曾经持有的能力……我居然会只被一击就……不！我、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死了的话，米蕾尔该……怎……么……办……”
克蕾尔的声音低了下去，白银的骑士倒下了。
“不、不要啊！呜呜呜……克蕾尔大人！”史黛拉的情绪崩溃了，这个女孩放声大哭着跑过去抱起那位躺倒在甲板上的女骑士，那支贯穿了女骑士胸口的冰枪已经消失了，鲜红的血液正从那伤口中潺潺的往外冒着。
“克蕾尔大人，呜呜，拜托！拜托不要死啊！”史黛拉拼命地用手压着女骑士那不断冒血的创口，然而却是徒劳的，她的“女神”就像一只折了双翼苍鹰般，依然带着不甘又留恋的眼神望着天空，眼角滑过一滴泪，之后便失去了生气。
迟来的增援终于到了，骑士团们从入口涌了进来，那些坚甲骑士们怒吼着哀嚎着争相恐后地向苍蓝色的入侵者发动进攻，他们要为自己所敬重的团长报仇。
那些名为战争领主的钢铁人形也跳上了平台，他们的狂乱的挥动着战锤与巨剑，誓要将这个蓝色仇敌斩成两段、砸成肉饼。
“为什么？我的使命是阻止战争……为什么大家都会用看坏人的眼光看我？”
艾丽安在愤怒的人海中躲避着，她想要到达死去的克蕾尔身边回收先知之力，但是反而被愤怒的潮水“推”得越来越远，她可以看到那个正抱着克蕾尔哭泣的女孩的身影，她可以看到那个女孩正仇恨地望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
蓝发女孩面无表情的后退着，后退着，最后，跌落了。
苍蓝色的身影从万丈高空坠了下去，蓝发少女依然望着那越离越远的空中要塞自问着。
“为什么？为什么……”
“喀拉”虚空中传来了一连串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巨大的碎响。阿瓦隆的侧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裂缝。是依然存留在死去的克蕾尔身上的“先知之力”失控暴走了。在那“黑洞”的巨大吸引力下，这艘超巨型飞空艇开始缓缓倾斜，渐渐沉入其中。
“大家！快请快点逃吧！”史黛拉向聚集在天台甲板上的骑士们催促道。然而那些高傲的战士们只是坚强的笑着摇着头，他们从加入骑士团之初便早已决定要追随着自己的团长共进退，并且与这艘代表着布拉索尔帝国骑士团荣誉的阿瓦隆共存亡。
“克蕾尔大人，这景象您看到了吗？大家……我们大家都……一直追随着您……”
史黛拉和克蕾尔脸贴着脸，她流着泪闭上了眼睛。
阿瓦隆发出了巨大的轰鸣消失在了天际，这艘从建成升空便号称“永不坠落”的空中要塞，到了最后也像是“捍卫自己的尊严”一般，直到毁灭也未曾坠落地面。
然而，一颗年轻的群青之星也就此陨落了。
“克蕾尔阁下……”站在战车之上正赶往边境的杰拉特仰望着天空，他在哀叹着，感慨着。忽然，这个金发青年惊讶了，他见到从那个吞没了阿瓦隆的“黑洞”中飞出了一只巨大的蓝紫色怪物，那怪物从杰拉特当前的位置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长着三对翅膀的巨大蝎子。
那只“蝎子”在天空中盘旋一阵，随即便往西北方向飞去，很快消失了踪迹。此后，空中那个巨大的“黑洞”也渐渐缩小消失不见了。
“刚刚的难道是，魔兽吗？”杰拉特担忧的猜测着，“这难道是艾丽安小姐的鲁莽行动所埋下的祸端吗？”
“希望只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