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点五章 纯白的剑斗士
其二（过渡章）
距离迎新庆典已经过了两周了，圣滨克市里的人们的生活与工作都陆续回到了正轨。
今天，本来也是学生们上学的日子。不过此时，在“洛伦索之家”附近的某条街道上却可以看见三个穿着教会女学院黑色制服的身影在行走着。
“艾丽安小姐自从新年假期结束后就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来学校了，朵兰兹我很担心啊。”身材矮小的麻花辫少女怯生生的说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毕竟她的养父，那位大名鼎鼎的洛伦索失踪了啊。遇到这样的事，一般人都会受到打击吧。”短发高个的莱娜说着，接着又开玩笑的说着“不知道‘冰晶公主’的性格会不会变得更阴沉了。”不过她这不合时宜的玩笑话并没有得到另外两人的回应，这个短发女孩只得干笑了两声沉默下去。
米蕾尔将手里那张记录着“洛伦索之家”地址的小纸片拿近眼前仔细的看着，她最近一次去那座别墅已经是五年前的时候了，而且当时是坐着自家的马车直达对方的家门口自己也完全不用记住路。所以在当前，这三位从学校里溜出来偷偷乘上电车前来探望同学的女生，在这经过了五年时间变化巨大的东城区中迷了路。
说到电车，那是随着布拉索尔帝国科技的发展而衍生出的一种由各大城镇政府运营的盈利性新型民用代步工具，那是一种由木材和金属制成的大型载人四轮车，其外形就像是一个安上了四个轮子的未切片的吐司面包，而在“面包”前部和中部分别开着两扇门，可供乘客上下。
虽然电车是一种价格便宜乘坐舒适方便的交通工具，但由于一些一直未能突破的技术原因，目前的电车只能依靠架设在其头顶的电线来提供运行所需的动力，因而大大的限制了其活动空间。因此，即便是圣滨克市这样的大都市，在目前也仍然有许多地方无法覆盖电车网络，上流阶层的人们出行也依然喜欢使用四轮马车这类即可以随叫随停又能够彰显身份的交通工具，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在此时，虽然三名少女暂时迷失在变化巨大的东城区那些繁华的商业街上，不过在最后，在米蕾尔那模糊的记忆再结合着纸条上的指引，她们一路上连找带问的，终于来到了“洛伦索之家”之前。
但她们的敲门却久久无人应答。正当三人奇怪地面面相觑时，别墅对面的房门打开了，一位推着购物车的老太太走了出来，米蕾尔赶紧跑过去行了一礼，向她询问起来。
“那个，请问住在这里的人……”
“哦。是说洛伦索阁下一家啊。”老太太不待米蕾尔问完便开始摇着头叨念起来，“洛伦索家的大小姐在一周前就由着他们家的梅丽雅领着出远门了，听说是去王都寻找好的心理医生治病哩。哎，那孩子真可怜啊，阁下的失踪肯定对她打击很大吧。说起来最近在这城东的治安也越来越差了吧，有好一些人都突然失踪了，就连住在邻近街区的老欧姆和他的太太梅里也都失踪多时了。还有啊，听说洛伦索家那位名叫戴斯的管家在之前也失踪了，另一位叫杰拉特的管家在之后还害怕的辞了职呢，所以现在还陪着那可怜的大小姐的就只有他们家的女仆了，就是那个梅丽雅，还有啊……还有啊（长篇大论）……”
老太太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一说便停不下来，而米蕾尔也从她的话中大致猜出了艾丽安请假的“原因”，那蓝发女孩已经病重到要到王都去求医了吗？金发女孩带着这个想法又担心的朝那座大门紧闭的别墅望去。
这一边那连珠炮似地说着的老太太终于打住了话头，她看看金发女孩的脸又打量了下她身上的校服，接着又探出头去望了望站在“洛伦索之家“门口的另外两位女生，然后试探性的问道，“妳，妳们之中有没有一个叫米蕾尔的？”
听到老太太突然说出自己的名字，金发少女不由奇怪。
“咦？我就是，请问……”
“哦！就是妳啊。妳等等，我这里有一封洛伦索大小姐在离开时托我交给妳的信，她当时说的‘如果有位穿着教会学院校服的叫米蕾尔的女孩子过来，就把这信交给她’妳在这等等啊。”老太太飞快的说着，走回屋去，不一会儿就捏着一封用火漆封着的信出来了。
米蕾尔接过信来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两句话。
亲爱的米蕾尔小姐：
和妳、莱娜以及朵兰兹在学院里一同学习、生活的这段时间真的很快乐，谢谢妳们平时的照顾。还有，让妳们替我操心了，对不起。
艾丽安·M·洛伦索
米蕾尔捏着信纸就像是想要看出什么玄机一般将那两句话反复的“咀嚼着”，良久，这位金色马尾的女孩才像放弃了一般叹了口气，她抬起头不自觉的朝王都方向的天空望去。
——布拉索尔帝国西南战线——
两个帝国的军队正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不准后退！拿出我们剑斗士第三小队的气势来！”身着白色轻甲的高大队长一面挥动巨剑将一名卡加迪亚士兵斩成两段，一面向自己的队员高声命令道，同时向离自己不远少年喊道，“拉比！主力部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听了到队长的命令，少年朝远处的平原望去，在那边可以望见一大群巨兽在缓缓移动着，那些是卡加迪亚帝国特有的猛犸部队。栖息在卡加迪亚平原上的猛犸算是大象的远亲，但这些长着六枚獠牙的巨兽拥有着比它们的远亲更高大、更强韧的身体，以及十分凶暴的性情。卡加迪亚人花费了长久的时间将这些巨兽逐渐驯化，他们在巨兽身上披上坚固的铁甲，并在其背上搭建了碉楼，使每一头巨兽都俨然成为了一座移动堡垒，而那些装备着弓弩与石炮的战士们则立于碉楼之上居高临下的射杀着接近之敌。
在这些铁甲覆盖的巨兽面前，由于过度仰仗科学而荒废了魔法的布拉索尔陆军，他们装备的那些引以为豪的战车与火铳完全无法发挥应有的优势，只得随着猛犸部队的推进一面付出惨重的牺牲一面接连败退。
少年收回了视线向高大的男人喊道，“队长！主力部队被压制了！我觉得这次的会战十分不妙啊！”
听了少年的回报，队长啐了一口，继续挥舞着巨剑。“娘的，帝国太小看卡加迪亚了吗？如果有火炮支援的话，那些钝兽几炮就消灭了。如果从东部战线抽调几台骑士团使用的‘战争领主’过来也轻松不少啊！”
听着队长的叫骂声少年拉比无奈地摇摇头，也继续舞动着他的磁力剑斩杀着敌人，他所在的剑斗士第三小队在使用旋转剑的杰拉特、戴斯还有梅丽雅被临时调离后，目前全队就只剩下了九人，这或多或少的有些影响他们的战力。
忽然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天空中飞了过来，重重的落到了拉比身后，他赶紧斩开面前的敌人，然后跑过去抱起那个人，发现那是属于第四小队的一名士兵。第四小队推进的位置应该是位于第三小队的前方，而此时，拉比抱起的这名战士胸前的白色轻甲完全碎掉了，很明显那是被某种外力击碎，而且那力道还大到了连他整个人都击飞出去的程度。
“小……小心点！是……卡加迪亚土著部队……那些士兵……很强……第……第四小队……全灭……”那名士兵抓住拉比的肩说完最后的信息后便睁着眼再也不动了。
“队长！”少年下意识的向自己小队的队长喊道，他想将这个危险的情况报告给那个高大的男人，但这位少年突然发现周围似乎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整个第三小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卡加迪亚军包围了，那些之前还与他们缠斗在一起的卡加迪亚一般士兵不知何时起便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高大身影——卡加迪亚土著部队。
这是一支由生活在卡加迪亚境内的山地少数民族组成的队伍，这些人形象野蛮粗扩，还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黝黑皮肤，所有的士兵都清一色的披着厚重的黑色石甲，背上背着成捆的投枪，而卡加迪亚给这些勇士们配备的主战武器则是一柄厚重的长刀，以及一只坚石磨成的巨锤。
随着一声口哨，卡加迪亚那黑色的人潮中让开一个缺口，一个赤膊的男子走了出来，这个是一个全身肌肉隆起，看上去比少年他们那身高九尺的队长还要高出一个头的男子，他一头乱发满脸胡须，一副凶狠的样子，看起来他应该就是这支土著部队的领导者。
这个男人走出阵来抄着半生不熟的布拉索尔话向拉比等人喊道：“你们……放下武器……投降……可饶……不死！”随着他的话音，他周围的卡加迪亚士兵们都敲打着手中的武器发出震天的吼声。
在这些震慑人心的呐喊中，拉比握紧了剑，他不由得将整个第三小队的队员们环视一遍。现在的小队中，除开调离的“旋转剑使”三人外，四位“热力短剑使”的女性剑斗士，四位“改良巨剑使”的高大男性剑斗士，再加上使用“磁力剑”的自己，总共九人。
“第三小队的大家在之前经历的数场大小战斗中，无论遭遇了怎样的逆境，到最后大家都会存活下来，相信这一次也一定不会例外。”少年这样半强迫自己的想着，接着他的队长向他发问了。
那个高大的男子头也不回的高声问道：“拉比！这野人想要我们投降，作为小队中年龄最小的你有什么想法？”
“是！我们光荣的布拉索尔军人的传统！那便是：不献媚！不投降！不后悔！”
“答得好！拉比！听到了吗？卡加迪亚的犊子们！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回答！”
高大的男人怒吼着举起巨剑一如既往的向着自己的前方，身先士卒的冲了过去。
……
拉比并不知道这场会战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因为他在很早的时候便因为一个失误而被敌人砍翻在地，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此刻，当少年恢复意识的时候，战场的喧嚣早已经平息下来。
“果然，在今天的战斗是以帝国的败北而告终的吧。”拉比悲痛的想着，他费力的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使自己能够从地上坐起来。在他的周围是无数的尸体，既有友军的也有敌人的。
拉比努力地扭动着脑袋想要搜寻生还者。可惜一无所获，少年看到了他的队长，那个高大的男人保持着挥剑的姿势站立着，他的身体被投枪扎成了“刺猬”；少年也看到了另外三名巨剑使队员，他们抱着敌人同归于尽的尸体上都布满了深深的刀伤；少年还看到那四名热力剑使女性，拉比记得她们是同一所军校同一个班级毕业的同学和好友，这四位在平时关系要好的几乎形影不离的女性，在此时，她们也以相互保护的姿态被数柄投枪穿刺在了一起。
“呜……”看着自己逝去的战友们，拉比发出了低声的呜咽，接着这位少年便像是失去了生存的目标一般再次倒了下去，他盯着那被战争的硝烟染得有些发灰的天空，眼神也逐渐涣散起来。
啊，这样下去……这个受了重伤得不到救助的自己也会死吧？少年这样自暴自弃的想着，绝望的闭上了眼。
渐渐的，拉比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一个白色空间，他在那无重力的空间中漂浮着，一段记忆般的影像开始展现在他眼前。
两位女性一前一后的在一条长廊上走着，前者穿着赤色的铠甲，而后者身披漆黑的斗篷。
赤色的女性开口了，“为了得到先知的力量我们都付出了代价，我的代价是你们都知道的，就不提了。而洛伦索付出了自己的味觉，那个男人每使用一次力量就会使自己的味觉丧失一些，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他就连自己最喜欢的酒也没法品出滋味了。希尔诺斯则以自己的寿命作为了代价，作为‘群青的斗将’，希尔诺斯在战争中的确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但在这讨伐‘恶意’的战争胜利之际，过度使用力量的他恐怕也没多少时日了。”
黑色的女性接过话来，“高格也已经不能算活着了，这个老实的男人为了祖国而甘愿将自己的灵魂作为获得力量的代价，现在的他只能勉强算是一个活死人了。而我，我以作为一个人类最重要的‘理性’为代价获得了力量。”
听了黑**性的话，赤色的女性低低的“哼”了一声说道，“马琳，妳是个傻瓜，妳的理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力量给侵蚀掉，再加上妳所持有的其中一个力量是‘化身’，长此下去妳的身体真的会在某一天变成野兽的。”
“呵呵，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相信梅塔莉安陛下肯定会阻止我吧？”
“啊，是啊。到时候我会驱逐妳、封印妳！即使妳变得憎恨我也没关系。”
……
影像消失了，整个空间随之静了下来。漂浮着的黑色人影出现了，那正是影像中的那位被称为马琳的女性。
黑色的女性轻轻围绕着少年漂浮着，她自言自语般的说着话。
“其实我并不恨梅塔莉安陛下，在被陛下赶出王都的那天起，我就意识到自己已经疯了。梅塔莉安并不打算封印我，但我知道，如果长此下去，总有一天我的理性会被力量完全侵蚀殆尽，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无法控制的暴走。所以，为了让陛下下定决心，我努力的人面前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更疯狂的坏人，一个十分憎恨梅塔莉安的可怕疯子。”
稍微停顿了一下，女性接着自言自语起来，“陛下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将我封印了，这一切本该就此结束了，但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图书馆里做出一系列名为寻找后继者实为帮自己解开封印的机关。也许，这也是我疯狂到无可救药的表现吧。”
说完后，这位黑色的女性便沉默了。她缓缓的漂浮着，最后停在了拉比的面前，接着她伸出手去拖起了少年的脸。
“帝国的少年哟，你和你的战友们为了布拉索尔而奋战的姿态我切实地看见了。你不会死去，我将会把那持有的过于长久的先知之力已经自己的记忆托付给你，之后就由你来替我保护帝国，保护我最敬爱的梅塔莉安陛下了。”
在现实中的少年吃力的挣开眼，他发现一头狮子一般的黑兽正伏在自己的旁边，黑兽的身上有数道深深的伤痕，而像是某种“诅咒”一般的暗蓝色光华在那些伤口上流动着。
黑兽将头扭向了拉比这边，少年发现那本应是狮子的脸的地方竟然嵌着一张面具般的惨白人脸，他再仔细看去，又发现那正是自己刚才在意识中看到的那位马琳的脸庞。
那张人脸注视着拉比，开口说话了，“之前与某个人交战受了致命伤的我，即将迎来自己的终末，而少年你，将会获得我的力量，继续活下去……”
这之后，漆黑的野兽化作更加漆黑的烟雾消散了。与此同时，拉比感受到一股惊人的“力量”似乎流入了自己的体内，伴随着那力量的还有那些属于马琳的一百五十多年的记忆。感受着这份力量，体会着那份回忆，这个少年重新找到了生存的目的。
身体上的伤痛消失了，拉比缓缓站起身来。这个少年原本有着一头不起眼的茶色短发，在此刻，那颜色变得漆黑如墨，他原本有一双碧色的瞳孔，在此刻，在力量的影响下变得血红。
“放心吧，漆黑的魔导师马琳·福索沃兹。我会继承妳的遗志，替妳守护吾王，守护布拉索尔帝国的！”
少年坚定地说道，接着这位白色的少年奋力一跃，变成了一只漆黑的大鸟向苍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