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黄金的公爵
其八（金之章完）
古兰德自小就生活在一个小有权势的贵族家庭中，这个男人自幼就有一个理想，那便是：自己在将来一定要成为像帝国的君主梅塔莉安女王那样既强大又美丽的人。
为了这个理想，古兰德开始了他的努力。这个男人在十二岁时就成功考取了军校，进入学校后的他孜孜不倦的学习着，无时无刻不强化着自身。他在学校中是成绩名列前茅的优等生，在十五岁便毕业进入洛伦索创立的特殊部队后，也是很快成为一位战功卓著的年轻新秀。
但是，这个男人依然觉得不满足，他认为自己仍然无法达到梅塔莉安女王那种高度。
朋友们对古兰德所说那些“你目前取得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的真诚话语，他每次都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依旧执着得近乎偏执地向着自己那理想中的目标奋斗着，前进着。
也许，就连古兰德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他自己的思想就变了。
这个男人脑中的想法从原本的“追求变得像梅塔莉安女王一样强大而美丽”渐渐变成了“这个强大而美丽的我想要追求更强大更美丽的事物”。
慢慢的，古兰德的性格变了，他疏远了自己的友人们，并且还自恋的将自己打扮成女性的样子，他认为自己才是最美的。每当这个男人对着镜子打量着镜中那浓妆艳抹的自己时，便会觉得十分满意，认为这才是自己理想中最完美的样貌。
“这世上已经没有比奴家更美丽的事物了，或许你们灵魂碎裂时所散发出的光芒会更加美丽？谁知道呢？”这便是这个思想彻底扭曲后的妖艳男人在他之后的战场上最常说的一句话了，他的这句话既是对着敌人说的，也是对着自己人说的。
许多人都认为古兰德疯了，尽管他自认为自己是正常的，并且也在平日里尽量表现得十分正常。但是，无可否认的，这个男人的本质是彻头彻尾的疯了。
……
此时，古兰德正在那似乎深不见底的漆黑沼泽中沉沦着，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的脑中也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但是，一个低沉又模糊的声音却在他的耳边响起了。
“人类，渺小的存在哟……”
那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回荡在古兰德的耳畔。
“人类哟，汝，在寻求什么？”
古兰德回答了，他答道，“终极的……强大……极致的……美丽……”
“人类哟，汝，要如何寻求？”
“啊，谁知道呢，也许能从那些灵魂消逝时的美丽闪光中寻求到什么吧。”
“人类哟，汝，至何处寻求？”
“啊，谁知道呢，随便哪里都行，只要是存在杀戮的地方，我的身影便能够存在！”
“呼呼呼……哈哈哈哈哈……汝之愿，吾许之……”
在那个声音渐渐远去的同时，古兰德感到自己的身体中忽然间就充满了一种“力量”，那种“漆黑又粘稠”的力量使这个男人体验了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感。古兰德愉悦了，他的腿用力一蹬立时便冲破了泥沼，甚至还以常人无法达到的高度跃到了半空中。
古兰德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才优雅的落回地面，他的视野渐渐清晰了，虽然这男人不明白为什么当前自己眼中所见的一切都一片血红，但是他好歹是能够视物了。
而看清了周围景象的这个男人更加兴奋了。战场！这里正是处在他梦寐以求的战场之中！而且此时，在这被暴雨侵袭的战场中，帝国军与魔兽们交战正酣！
太棒了，这真是太棒了！
古兰德开始兴奋地左顾右盼起来，他想要寻找值得自己出手的强大目标。而很快的，这男人的视线便锁定在那辆帝国装甲军团的巨型指挥战车上。
“啊，如果登上那台‘战争之王（The king of the war）’的话，说不定就能够遇到很多的强者，说不定还能够见到更美丽的事物呢……”
希尔诺斯公爵阻止了余怒未消想要继续发作的副官，他向年轻的传令兵下达了“通知‘战王’上的全员备战”的命令后，便又将视线移回到那座大防壁的微缩沙盘上，准备再研究研究接下来对部队的部署。
然而，一声大喊突然传来，紧接着便是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
“危险！快趴下！”
中年的公爵刚一听到副官的喊声，身体就条件反射般的想也不想地趴在了地板上。虽然这个中年人一时间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从那个来不及反应而被撞进指挥室里的某个东西给拦腰分成了两段的传令兵身上意识到，刚才那条件反射般的举动似乎令自己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唔……”希尔诺斯敏捷的从地板上爬起来，他比起沉痛更显惊讶地盯着那位死于非命的传令兵，转而开始打量起那个侵入指挥室的东西来。
站在指挥室正中的是一头身高超过九尺的人形魔兽，这全身紫红的魔兽瘦骨嶙峋的，就仿佛一具皮包着骨头的骷髅一般静静地立着，它有着弯曲幅度很厉害的驼背，并且在那前倾的身体上还长着一颗缺了下颚的独角怪头。
这时的魔兽从双臂中“唰”的一下伸出了锋利的骨刃，它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以视线将指挥室中众人的脸庞一一扫过，那样子看起来活像一条狼在一群待宰的羔羊之中考虑着“食用”的先后顺序一般，显得漫不经心、傲慢自大。
副官一个箭步跨到希尔诺斯身前，他拔出剑护卫着自己的上司。
“希尔诺斯大人，请小心，这家伙是‘剑鬼’！属于‘指挥官级’的魔兽。”
副官一面轻声说着，一面朝闻声赶来指挥室支援的卫兵们递了个眼色。那些坚甲卫士们立刻便提起武器向魔兽冲了过去。
“剑鬼”那像是骷髅的怪脸上虽然有两只眼眶，但却只有左眼眶中有一只独眼。此时，面对卫兵们的围攻，魔兽那只猩红的独眼眯了起来，似乎露出了笑意。
一头撞进“战争之王”指挥室中的古兰德笑了，他以自认为最华丽最优雅的身姿躲闪着那些跑来围攻自己的卫士们的攻击。他不明白那些本该和自己属于同一阵线的军人们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向自己发动进攻，不过理由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也许那些人也只是单纯的想要享受杀戮的乐趣呢？
那么……便一同来快乐的厮杀吧！
古兰德的双手动了起来，他以自己手上那两根支出来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怪武器，熟练地将那些向自己进攻的卫士们肢解了。
“头是头、手是手，还有内脏是内脏。”
身心愉悦的古兰德一面将那些散落在自己周围的残肢断臂分着类，一面一蹦三跳的来到了指挥室中仅存的两人面前。他手一甩便将那位穿着副官军服的人扫开了，接着就向着自己面前那位披着黄金铠甲的中年人摆出一个“决斗”的姿势。
遗憾的是，古兰德想象中那快乐的决斗并没有来临，因为他刚一跳起来准备向那位金闪闪的人发动攻击时，就突然感觉自己的心窝一凉，同时整个身体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飞出了指挥室。
这个男人很快便发现了那推力的来源，他发现自己胸口上插着一柄坚冰制的游击枪，这冰枪的主人，正奋力地拍打着一对苍蓝色的魔法羽翼推进着。
这个苍色的少女就这样推着被冰枪穿刺的古兰德，将他带离了巨型战车的指挥室。
“啊！妳这个丑女人！竟然敢破坏奴家难得的愉悦心情！”
古兰德不由得愤怒的大叫起来，并开始向眼前这个蓝发的女孩子发动攻击，他划破了女孩的手臂，还刺穿了少女的左肩，然而这些挣扎都是徒劳的。
只见蓝发少女将游击枪用力一挥，古兰德的整个身体便立刻被甩了出去，他在空中扭动着身体、摆动着手脚，努力地想要保持平衡，不过他紧接着便被从蓝发女孩面前出现的魔法阵中飞出的无数真空刃给切成了碎块。
“这……这是！”
古兰德那血红的视野里出现了自己那些漫天散落的肢体，他忽然间便像是领悟到什么一般大笑起来。
“啊！真是太美了，果然同我一直所想的一样，自身毁灭时所散发出的那份光辉才是最美丽的……”
男人发出了满足的感慨，意识也沉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解决掉魔兽“剑鬼”的艾丽安拍打着魔法羽翼停留在半空中，她确认着当前的战况。
看起来，随着雨势的减弱，布拉索尔帝国装甲军团的优势也开始逐渐体现出来了。
“崩山”们前进的势头被阻止了，尽管高大强壮、怪力无穷，但是被战车中飞出的那些坚韧的钢构铁索牢牢缠绕住的它们只得徒劳的挣扎着，最后被战车火炮中集中发射的榴弹给炸成碎片。
一条巨大蜥蜴般的“暴食”仍旧在横行着，它以六条腿在战场上狂躁的移动着，张开长满细密尖牙的血盆大口不分敌我、无差别地吞噬着自己所见到的任何活动的东西，更摆动着钢铁般坚硬的长尾横扫着战场。但是，随着巨大的爆炸声，这头庞然大物的脑袋也被炸开了花。似乎是指挥室中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一般，巨型战车“战争之王”开始向着战场缓缓推进了，其上的大口径主炮口冒着烟，不时地发射出大威力的炮弹，在兵士们发出的阵阵欢呼声中将战场上那些横行无忌的“暴食”们轰得四分五裂。
艾丽安很快的又发现了拉比与梅丽雅的身影。
一只很明显是由能力“化身”所变化的黑色猛禽划过天空。作为“持有者”的拉比正和一大群飞行型的魔兽战斗着，“先知之力”在一般魔兽面前有着绝对的优势，大鸟每扇动一次翅膀便会在周遭形成广范围的真空刃，那些漆黑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将魔兽们切裂、吹飞，最后连痕迹都不留下。
而在大鸟下方的地面上，穿着醒目纯白轻甲的女性剑斗士正在战斗着。看样子，梅丽雅似乎正在向士兵们下达着什么指令，只见那些兵士们快速地跑动着，以梅丽雅为中心从里到外组成了火铳、长矛、剑盾的环形阵型，这个攻守兼备的阵型在稳固的抵御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小型魔兽的同时，不断向前缓缓推进着。
“呼。”
输了口气，确认了自己所关心的人们安危的艾丽安收回了视线。她右手腕上的手镯泛起苍色辉光，魔力构成的铠甲瞬间便覆盖了这个女孩的身体，接着她拍打着魔法羽翼开始向着战场中心的那团涌动着的黑雾进发了。
苍蓝色的身影就如一颗出膛的子弹般拖着苍色的尾迹划过天空，然而，越来越多的漆黑光影围了过来。
那些长着蝙蝠翅膀的凶恶魔兽们以极快的速度在艾丽安周围穿梭着阻碍着她的前进，并且不时从诡异的死角飞出以剃刀般锋利的钩爪向她发动袭击。
面对蜂群般密集的飞行魔兽，少女左手一挥大喊起来。
“禁锢！”
随着双月型吊坠绽放的光芒，那些发出刺耳尖叫的飞行魔兽们被从虚空中伸出的无数锁链锁住了。
艾丽安的身前出现了一个术式，这个女孩将手里的冰枪向着术式投出，并且大喊道：“必中！”
撞到术式的冰枪在一瞬间破碎了，而那些四散飞溅的锋利碎片就像有生命一般泛着苍色光辉，它们以那些被禁锢的魔兽们为目标，在虚空中不断变换着轨迹，直到将目标的心脏全部刺穿方才化作水汽消散。
近了、近了！
摆脱了魔兽群纠缠的蓝发少女飞临了黑雾上方，她隐约可以够看到黑雾中心存在着一个身影。那个散发着猩红黑光的身影蜷缩着，就像是还在发育中胎儿一般。
“恶意，觉悟吧！”
艾丽安高喊着，她那苍蓝色的身姿一头扎进了黑雾中，她的手中再次出现了坚冰之枪，狠狠地朝那新生的“恶意”刺去……
……
暴雨停歇了，灿烂的阳光穿过云缝间洒落在草原上，使草原上那暗淡的色彩又恢复了鲜活。
就如代表着战斗开始的那声响彻草原的刺耳尖叫一样，在此时，随着一声同样响彻草原的绝望惨叫，也意味着战斗的结束。
魔兽们的动作凝固了，这片前一秒还在涌动着的“漆黑的海洋”在后一秒便静止了。伴随着那团包含着“恶意”的黑雾消失，草原上所有的魔兽们都像土块般崩散了。
漆黑沼泽的范围急速的减小，最后彻底消失无踪了。
副官左肋处那条被魔兽“剑鬼”所伤的伤口又裂开了，然而他毫不在意。
这个男人一瘸一拐地来到指挥室那扇碎了玻璃的窗户前，他激动地注视着战场，声音颤抖的发出了感慨，“真、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真的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取得了胜利。”
希尔诺斯公爵也缓步来到了窗边，他沐浴在那照进指挥室的阳光中，那身战甲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辉。
“啊，没错，正如我之前对你所说的。”黄金的公爵拍着自己副官的肩膀说着，“不管‘恶意’卷土重来多少次，胜利都是属于人类的。”
希尔诺斯公爵说罢转过身去，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了指挥室。这个男人站到了巨型战车顶上的露天平台上，他挺直着腰板，一身金甲闪闪发光。
这位闪耀着金光的男人望着那从云缝中渐渐露脸的太阳，向着战场上的兵士们高声宣布了，他所说的话内容同一百五十年前梅塔莉安女王宣布胜利时所说的一样。
“诸位！尽管惨烈，尽管代价高昂。但是！我们在这场讨伐恶意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
“ 万岁！万岁！布拉索尔帝国万岁！”
这一次，响彻草原的，是那胜利欢呼声。
在欢呼声中，拉比与梅丽雅相互击掌庆祝，他很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高兴过了。
少年与梅丽雅间聊了几句便将视线转向了那位刚回到地面上的苍蓝色少女身上。女孩战斗的身姿深深的印在少年的心底，这位在阿克隆镇时便被那抹苍蓝色所吸引的少年在此刻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那、那个。艾、艾丽安小姐……”
“哦？”
“妳，刚才在战斗中表现的真勇敢，即使一个人同‘恶意’战斗也没有丝毫怯弱的感觉。”
“哦，是吗……谢谢……”
“还、还有！还、还记得吗？我们在阿克隆镇见过！我，我喜欢妳！”
“……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