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点五章 六翼女神 其四（过渡章）
今天是布拉索尔帝国“新帝国历”的012年01月12日，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的圣滨克市在今天，也呈现出一派热闹喧嚣中又不失一丝宁静的温暖景象。
尽管摄政大臣拉比·班舒泰尔享受着难得的调休假期而回到这座自己定居的第二故乡，不过却仍旧没有空闲的时间。这位窝在班舒泰尔大宅书房中的青年大臣，正在加班加点地批阅着自己面前那些堆成山的文件。
曾经为拉比专用的这间书房位于全三层的班舒泰尔宅邸的二楼右侧走廊尽头，这个房间当初是青年的养父，也就是那位狡狯的老班舒泰尔，为了显示其对养子也“视同己出”的疼爱，才特地命人整理出来的。肥肥胖胖的老班舒泰尔，就如字面上所说的那样，是个狡猾的老狐狸，拉比从一开始就认为那个“老人家”之所以向梅塔莉安女王提出要收养自己，其实就是看中了自己身负的“先知之力”而进行的一项风险投资。
而从结果上看，那“老狐狸”也的确很有远见。虽然拉比在英雄凯旋广场上与艾丽安的那一战中失去了“力量”甚至一度濒死，但是现在，却是稳稳地坐上了摄政大臣的位置，成为了如今这没有君主继位的强盛帝国中权势最高的人，又理所当然的，班舒泰尔家族的地位与影响力，也因为此，而顺理成章的达到了新的高度。
拉比猜着猜着就赶紧晃着脑袋将那些“阴谋论”给清除出去，然后就站起来舒展着身子开始在书房里走几步活动起来。
这间书房原本在刚整理出来的时候，是非常优雅整洁的，房中右侧那三座整齐排在一起的书柜，都是与房间正中的书桌椅和置物矮柜相配套的黑色烤漆木制品，那精致古典的黑色配上纹饰相同的白色地毯与墙纸，使整个房间都显得古朴且高雅，而那正对房门的玻璃窗户敞开时所吹进的清风，在将窗户两侧纯白的薄纱窗帘拂起的同时，更会为书房中注入一丝自然的清新。
当然，这只是才整理好的那时候。自从与拉比结为夫妇的米蕾尔，作为班舒泰尔夫人而正式“进驻”这间书房后。原本清爽的这个房间，就在一天之内变成了一座到处堆满各种书籍以至于连立足点都难以找到的“图书馆”了。
“呵……呵……”
连想在房中走几步都困难的拉比不自觉的就无奈地笑了两声，这位青年“改变路线”在“书海中”艰难跋涉了好几分钟，才勉强来到了窗户边，透过那两扇通透的玻璃注视起到大宅外边的庭院来。
就算是冬日的圣滨克市，在白天也依旧是洒满阳光的。此时，拉比美丽贤淑的妻子米蕾尔，正陪着牙牙学步的女儿沐浴在那温暖柔和的日光中玩耍着，母女二人脸上的笑容，在此刻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快乐。
“呼，米蕾尔今天又翘掉了研究院的工作吗？明明今年也该满二十八岁了，都还是像小孩子一样贪玩，呵呵。说来，今年的我也该变成三十岁的‘老男人’了，哈哈哈。”
调侃着“时光飞逝”的拉比又轻笑了两声，接着就心满意足的恢复了“摄政大臣模式”，又坐回到书桌前接着处理公务了。这位青年随手从成堆的文件中抽出几份来专心的审阅着，他需要参考着帝国议会商讨所给出的建议，以及部分直接人士提出的报告，进而决定在这些油墨印刷的各种提案最下方的横线上署名后，加盖何种意见的印章。
第一份文件是有关大陆西北之地战局的。
这份由骑士团直接提交的文件上，提到帝国那常胜不败的军队已经在去年年底的最后一天中，于西北大平原区域成功击溃了“赤牛”的军队，并且斩下了那个“负隅顽抗”的“先祖”首级。而在文件之后的叙述中，则表示现在的西北之地在短期内已无窥觑帝国之力，主张秉承帝国一贯的和平政策，将今后的战斗方针重新变更为“以守为主”，因而提议在今年三月前让西北之地上的所有部队全部撤回布拉索尔境内。
啪嗒。
放下文件的摄政大臣连思考都不用就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并在下边横线上加盖了一枚刻着“Agree（同意）”字样的印章，又接着拿起了第二份文件审阅起来。
“恩……这份是外交机关提交的吗？莱娜（外交大臣）从教会学院毕业后就一直热心工作呢，让我看看这份提案是什么内容。恩，调兵前往卡加迪亚帝国帮助政府平息叛乱？前一份才定了从西北之地撤军，后一份就要讨论新的战场吗？恩！必须要慎重考虑！”
又是印章盖在纸面上所发出的“啪”一声。
拉比在那份“请求出兵卡加迪亚”的文件下边盖上了“Questionable（待商榷）”字样的印章，为了防止疏漏又将那上面的内容再次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将之单独放到桌子的一边，拿起了第三份文件。这份文件是帝国议会开出的文书，其内容是关于将军朵兰兹·班舒泰尔因为“管理疏忽”而导致研究院重要的实验兵器被擅自提取使用，以至于在西北之地引发造成大量军士伤亡的“事故”的相关善后及处罚建议。
“到头来，只是处以禁闭反省一个月以及相当于三个月薪水的罚金就行了吗？总觉得这提案中的措辞也温柔，描述也太含糊了吧？算了，希望朵兰兹在经过这件事后也多少吸取些教训，以后别再犯类似的错误就行了，就盖‘同意’吧。”
这样自语着的摄政大臣批准了对自己妹妹的处罚提案，然后就拿上了第四份文件，这位青年看着文件上的内容沉吟起来。
“唔……有关处罚奥兹纳布将军的决定吗？独断专行、鲁莽进军、强横残暴、疯狂滥杀……这些指控，的确证据着着难以反驳，在足以让奥兹纳布家族‘垮台’的同时，将他本人推上军事法庭也不为过了。但是，想必那位阁下应该早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吧。
奥兹纳布的‘无情’其实都是建立在‘有情’上的，他不希望与太多人扯上关系，那是因为害怕一旦感情加深，就会承受那份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来临的‘失去’所造成的痛苦。然而可惜的是，他这种将自己的交流限制在最狭小的范围内，以图最大限度保护自己心灵少受伤害的行为。却最终只会令自己在失去那仅有的几个‘重要存在’时，体会到更加深沉更加巨大的痛苦……身为贵族的奥兹纳布阁下在童年时期，或许有过什么痛苦的往事吧……”
托着腮，在内心感慨着思衬良久的拉比，最终还是做出了自认为明智的决定。他提起笔来，在处罚文件下方签上了名字，并加盖了印章，之后将这份足有三页之多的“处罚提案”往桌子另一侧的那些同样盖着“Reject（驳回）”字样的文件最上面一扔，就接着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之中了。
继骑士团那些漆黑战旗上的“苍白巨眼”扭转视线，如潮水般退去之后不久，大平原上那时而可见的“托举战盾的狮子”，也终于不如最初那般狂躁了。虽然称不上友好，不过那些白色轻甲的布拉索尔剑斗士们在离开时，好歹也都收起了“尖爪跟獠牙”，变得稍稍沉静而理智了，又或者说那才是那些“白色恶魔们”本来该有的姿态？
总的来说，这块地处于“西北”的西北的大平原上，在眼下是再见不到任何“布拉索尔帝国”的影子了，这块干涸贫瘠的大地，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那份炎热中的沉静。
“赤牛”的牺牲看起来并没有白费，那位看似冷漠无情的帝国黑骑士果然是领会了高大男人所要传达的意思，因此在面对不投降也不抵抗的其他平原部族们时，也不刁难，而是选择了沉默地带领着部队离开了，或许这个“黑家伙”在本质上亦是个不喜欢战争的温柔的人也说不定吧。
不过虽然作为大平原心脏的斯提尔市完整的保存下来了，但是这座“钢铁都市”的气氛在这些天来却是因为那位“伟大先祖”的战死而始终显出几分低沉与沮丧，这样的气氛一直到艾丽安一行离开这座城市的今天也没有明显改善。
将一行人送到城市外围的是承袭了先祖之名的新任“赤牛”，那位棕褐色头发的女孩子的名字含义，在如今终于从“羊变成了牛”。她在继承了包含自己父亲在内的每一代先祖所承载的回忆同时，虽然性格上还是没太大变化，但也多少像他们那样，变得沉稳而坚强，带上了领袖应有的风度了。
这位在兄长们陪同下的女孩在临别之际，除了依旧同“丰收祭”那晚上一样和贝塔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之外，也在点着头对银发小女孩努力阻止战争时，那出众的能力表示赞叹。
“没想到妳这身材比‘大平原还要平’的小姑娘居然是个巫术师，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哼哼，这就是魔法美少女贝塔跟妳这个‘比豆芽菜还要矮’的女孩间的实力差！喵哈哈哈！”
“哼哒！我将来一定会超过妳！到那个时候，要我当妳的朋友也是可以的哟！”
“哎呀？妳在说什么？我们不是一早就成了朋友吗？艾丽安、艾利奥鲁、尤法奈尔，还有雨林的玛姬，当然也包括小羚妳了，大家都是贝塔我的好朋友哟！”
“……啊……是……是吗……哈哈……是……这样的吗……哈、哈哈……总觉得有些高兴啊……讨、讨厌啦，眼睛都进沙子了……真是的……”
在又进行了一番短暂的话别后，乘坐上四个人的马拉车便缓缓离开了斯提尔市，行驶在茫茫荒凉的大平原上了。除开担任“马夫”的艾利奥鲁以及因为好奇心驱使挤到副驾驶席上的贝塔外，此刻在马车厢中，就只有艾丽安与尤法奈尔相对而坐了。这两个女孩在平时就是不太喜欢多说话的类型，而且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因此这车厢中的气氛，也只在两人最初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几句之后，就完全冷下来了。
尤法奈尔习惯性地在自己随身的小包包里摸索了一阵，接着就像变魔术似的，又将那本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又厚又大的古书拿出来“啃了”起来。而无所事事的艾丽安则是干脆双手肘支着膝盖，用手掌托着下巴，望着女性手里的那本古书发起呆来。
“又是那个真假难知的‘六翼女神’吗。”
艾丽安在无意义的嘀咕着。在这蓝发女孩的眼里，这位对“女神传说”无比执着的尤法奈尔，最初给自己的印象是一位内向胆小而且还过度谨慎的女性，不过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间都比较熟稔之后，又觉得对方是那种温柔体贴并且还时不时的喜欢开些恶作剧玩笑的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艾丽安从第一眼见到尤法奈尔时，心里就老不自觉地产生出一种“异样的熟悉感”。蓝发少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异样”，如果非要表达的话，就仿佛“曾经在某个记忆深刻的地点，与一位不算起眼人擦肩而过时无心瞟了一眼对方的样貌，而又在之后的某个时间突然正面遇到一位与其极像的人”的那样一种，虽然觉得隐约有些印象，但却又因为太过模糊而不敢确定的微妙感觉。
所以，这位有时也会变得像“真正艾丽安公主”那样藏不住心事的女孩，在只有两个人的现在，将心里的疑惑试探性地问出来了：
“那个，尤法奈尔小姐，我一直在想，那个，我们以前是否还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面？”
“恩？妳觉得我们有见过吗？”听到艾丽安询问的尤法奈尔抬起头来，或许是平时看的“传说类”故事比较多也被那些神秘主义给感染的缘故，这位女性似乎并不打算直接回答蓝发女孩的问题，她摆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呵呵，听妳这么说，或许我们真的曾经见过也说不定哟。我想想……嗯……或许在很久以前，又或许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亦或许是在前世呢！哦！如果‘前世’的话，那是不是还很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意味？是命运的因果哟。”
“命运的……因果吗？”
艾丽安将女性最后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就开始沉吟着揣测起那“因果”是否真有什么隐藏含义来。而注视着蓝发女孩表情的尤法奈尔则是又笑了笑，便继续埋头书本，不过这位年轻女性刚看了会，就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来，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颇为认真，又貌似充满了玩笑意味。
尤法奈尔清了清嗓子，然后立刻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艾丽安，我也有个想法，想要征求妳的意见。”
“嗯，请说。”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哦。嗯，如果让我当妳的嫂子，妳觉得怎样？”
“嗯……嗯？！额，咳咳咳咳……”
“啊哈哈哈，只是个假设而已啦，不必当真。而且艾利奥鲁也不会喜欢我这种‘身心皆污’的女人的啦。”
脸色微红的尤法奈尔一面开玩笑似的说着“自己污秽”，一面笑嘻嘻地用书遮起自己的大半个脸来，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在那里调皮地一眨一眨的了。
然而也跟着干笑了两声的艾丽安，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中连一丝温暖都没有”的感觉，这是她在之前与尤法奈尔相处时，就常常产生的“错觉”，或许是因为年轻女性脸上那双长长睫毛的大眼睛中的深邃紫色，就像是“流动着的雾气”一样，看不透彻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