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庆麟 其三十三
切断万物的毁灭银弧势不可挡，赫尔迪斯却被艾利奥鲁给拼命牵制无法脱身。这头半身的怪物咆哮着，挣扎着，他高声谩骂，看上去怒不可歇又无能为力，正当银弧迫近眼看着即将在劫难逃了……那张獠牙参差的大嘴是忽然狡狯往上一翘，扭成一个阴险的冷笑。
“正好！就来试试新取得的力量吧！”
响指一弹！
“唉，怎么会？”前一秒钟还死死扭住怪物的艾利奥鲁眨着眼睛，将空空如也的双手翻来覆去的看着。
“消失了？”注视着一击落空的“毁灭之力”消失在祭殿的另一端，艾丽安脸色茫然地偏偏头。
这似乎是一种狡诈的伪装，凭肉眼完全寻不见踪影，靠感觉也根本察不到气息……仿佛就连最根本的存在都被彻底消除了一般，前先知那副怪异的残躯，确实是消失无踪了！？
与此同时，艾丽安左手背上那由“猩红咒印”所引起的刺痛，这时候已然衍变成了一种火飘火燎的感觉。
五、四、三、二、一……
“艾丽安小心，在妳后面！”
诡异的气息凭空出现，黑光闪烁的利爪急袭而来，几缕苍色的发丝断裂飘散，蹲身闪避的艾丽安唤出冰剑正欲反击，却发现自己正面对的只是一片虚无的空气。
“咦？怎么……”
手背上的灼烧感依然在持续。
五、四、三、二、一……
“艾利奥鲁皇兄，在你侧面！”
五、四、三、二、一……
“注意，在妳的右边，艾丽安！”
五、四、三、二、一……
“皇兄，上面！”
五、四、三、二、一……
“艾丽安，小心左边！”
五、四、三、二、一……
五、四、三、二、一……
五、四、三、二、一……
……
“猩红咒印”的光芒暂时黯淡，艾丽安双手支撑着膝盖几近脱力。在蓝发少女与蹲伏喘息的暗蓝少年之间，前先知那甲虫般坚硬黑亮的身体正举起手臂得意洋洋地秀着肌肉。
“每次发动维持的时间只有五秒吗……不过对于我辈来说已经足够了！你们说对吧，艾丽安，还有艾利奥鲁哟！”半身怪物漫不经心的活动着爪子调侃着，“虽然不愿承认，不过在获得庞大魔力之前，我辈归根结底还是同曾经的那些先知同仁们一样，必须依靠人类的信仰才能够在这个世间维持存在。可是这个时代对于先知几乎已经没有多少崇拜，那么究竟该怎么做才可以让人们重拾对我辈的信仰呢？
“建立新世界？成为绝对信仰的神？没错，是这个方案，当然也是为长远的未来做出的打算，而在当下嘛……”
怪笑的大嘴不停地开合着宣讲着狂热的理论，赫尔迪斯不慌不忙凑近艾丽安面前。
“长久以来一直研究‘恶意’的我辈从某种层面上已经解明了其本质，非常的类似——‘恶意’与我等先知非常类似！维持二者存在的，都可以统称为‘信仰’，而与先知那在时光的冲刷中渐渐衰弱的崇拜不同，作为‘魔兽恶意’力量来源的人类心中的恶意，那可是从始至终都贯穿历史，不曾衰竭。
“负面情感刻在人类心中的印象远比正面要深沉，所激发的力量也理所当然更加强大！那么在彻底去除恶意的新时代来临之前，我辈又为何不暂时将这些‘负能量’收归己用呢？所以！我进行了一项大胆的实验——弄权祸国，贪得无厌……我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乱世奸臣的形象成功植入到每个人的心底，同时也成功的从人们的心中收获了足以维持存在的力量！Greedy（贪婪）！由人类对我辈的印象所具现而成的，我辈的新能力！”
“够了，赫尔迪斯！到此为止了！”艾利奥鲁奋力跃起，挥出剑锋。
“啧啧，无谓的挣扎。”半身怪物轻而易举拨开长剑，反手一推将暗蓝少年拍飞老远。
“赫尔迪斯阁下，你已经踏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在另一边，掷出的冰剑附加了“必中”的能力，气流缠卷。
“然而事实证明我辈正确无比，艾丽安。”赫尔迪斯将飞袭的冰刃一爪抄住，捏成粉碎，“妳看这麒麟之血所带来的强大魔力，以及人类信仰所带来的这份新的能力，不正是对我辈成功的最有力的证明吗？”
嗒！响指弹动。
“好了，不玩了！”
伴随着艾丽安左手背上那灼烧的感觉再度强烈，飘浮半空的怪物身影眨眼无踪。
“五秒时间！”
再度出现的利爪从蓝发少女脖颈前惊险的划过。
“就同我辈先知时期为人所铭记的能力‘必中’，‘Greedy（贪婪）’的本质也属于一种概念！”
锋利指爪发动的攻击犹如暴雨般密集，令人疲于招架。
“但凡心中所想，‘Greedy（贪婪）’皆能为我剥夺！”
迅猛的爪击划出道道轨迹刁钻的残光，使人防不胜防。
“如果剥夺世界的认知，那么就能够同之前那般，完美隐藏我辈之存在！”
怪影存在的位置刹那间空空荡荡，气息全无。
“又或者这样——随机剥夺对手的五感之一，那又如何？”（注，五感：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嗒！
毫无征兆，整个视野中的光明瞬间消失，艾丽安只觉自身此时就像是突然坠入了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泥淖之中，失去了辨识感，举步维艰。
五……
“哇哈哈哈哈哈！”耳中充斥着前先知那嘲讽似的冷笑。
四……
“妳在发什么愣，艾丽安？！”艾利奥鲁那焦急的呼喊声在附近回荡。
三……
“消失吧！消失吧！”邪异的气息迫近跟前。
二……
伸直了双手，在黑暗之中无力又徒劳的摸索着。
一……
“消失吧！苍蓝色的讨伐者哟！”
……
视觉恢复的这一刻，艾丽安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位不由自主向后跌去的蓝发少女拼命的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那位推开自己的少年，可是身体的动作却仿佛变得极慢，极慢，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睁睁的望着漆黑发亮的半身怪物狰狞怪笑着，出现在少年背后……
不要……
眼睁睁的注视着那巨大的爪子，处刑一般，高高扬起。
不要……
“抱歉了，艾丽安。”
不要！
“一同努力的约定，皇兄可能无法遵守了……”
不要！不要！
咔！
利爪挥落……
撕裂了熟悉的那双碧瞳之中，那份诀别的温柔……
……
————
碎裂的披风，绽放的血花，深蓝色的发丝散乱在虚空，艾利奥鲁一手按住潺潺冒血的胸口，摇摇晃晃的挪动两步，跪倒在地。
“艾利奥鲁皇兄！”惊叫着的蓝发少女跌跌撞撞奔上前去，将兄长扶进自己怀中，她慌张地检查着对方的伤口，想方设法尝试救治，可惜无果……长期遭受侵蚀，如今再加上沉重的创伤，魂容器躯体所承受的负荷终于超过了极限。
噼里——啪啦——
一条条蓝华流动的细密裂纹自胸前的创口蔓延开来，迅速爬满全身，艾利奥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替艾丽安抹去了滑落眼角的一滴泪珠。
“不要哭，艾丽安。”暗蓝少年温言安慰着，“不要哭……”
“为什么，皇兄？”苍蓝少女心痛地责怪着，“为什么要推开我？”
“傻孩子，天底下哪有一个哥哥会眼看着自己最亲爱的妹妹受到伤害还无动于衷的？”
构筑魂容器的魔力粒子正透过身体上的裂纹不断散失，灵魂的光芒正在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急速暗淡。
“看来是时不待人呢。”
“呜……”
“那么在最后，艾丽安能否替皇兄我解开一个心结？”深碧色的双瞳转动起来直视着宝石蓝的眼瞬，“尤法奈尔小姐，在西北之地与我们一同旅行的尤法奈尔小姐……她的死，是妳造成的吗，艾丽安？”
“……”粉唇微启，欲言又止，艾丽安犹豫着，终于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是吗……”覆盖身体的裂纹越加密集，“那么……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蓝发少女仍旧是沉默着，迟疑着，终于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是吗……我相信妳……”艾利奥鲁缓缓合上了眼瞳，仿佛是带上了一份释然，“存在于先知殿堂的第十三个席位……艾丽安妳千万要小心那位阁下，当妳面对她的时候……一定要坚强起来，相信自己，冲破这命运的枷锁，结束这悲惨的宿命，创造最美好的结局！”
……
保重了……
最亲爱……
艾丽安……
……
静静靠在蓝发少女怀中的暗蓝少年消失了，魂容器的躯体彻底崩碎，化作了萤火虫般闪烁光点的无数深蓝色粒子扩散开来，在空气中飘舞着，沉淀着，逐渐暗淡，消散于无。
摊开双手，注视着手心里最后一星光芒的消逝，艾丽安哆嗦着双肩，咬紧了下唇，她泪眼朦胧，哽咽无声。
“哦，哦，这个世间至亲的死别，最是令人伤感。”嘲弄般一直待在一边冷眼旁观的赫尔迪斯，好整以暇地飘近前来，裂开大嘴开始了冷嘲热讽，“不过作为结局，倒是最适合你们这些忤逆我辈的废品了。不是吗，艾丽安？哼哈哈哈哈……”
“住口……”哀痛颤抖的苍蓝色背影站起来了。
“呵呵，明明已经筋疲力尽，都还打算进行垂死挣扎吗？”
“住口……”
“那么，连站都站不稳的苍蓝讨伐者哟，妳还有什么样的手段没有使出来呢？”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猛然的回身，歇斯底里的尖叫，手背上那猩红咒印所放射出的光芒，为苍蓝少女的眼中染上了一层愤怒的疯狂。
“消灭消灭消灭消灭……你这个可恶的怪物，我绝对要消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