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漆黑的魔导师
其七（黑之章完）
苍蓝的少女与漆黑的野兽在燃烧的驻军地中对峙着。少女认定这头黑兽便是马琳的理由，是因为除了嵌在黑兽头上的那张人脸之外，从它的身上还散发出那种少女所熟悉的“力量的气息”。
不过关于马琳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蓝发的少女只能推测这是由于长期受到力量的影响而对身体产生的变异吧。先知们在以前也提到过的“那些力量是不适合人类长期持有的”。
先做出攻击的是黑兽的那边。漆黑的猛兽咆哮着向蓝发少女冲了过来，它的速度极快，几乎到了用肉眼只能捕捉到残影的境界。少女与黑兽间原本隔着较远的距离，然而只是一瞬间，黑兽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一跃而起在空中张开了血盆大口。
蓝发少女赶紧侧身躲开野兽的扑击，于此同时少女又在的身体周围释放了防御魔法，虽然之前那本魔导书中所记录魔法都随着回收的能力——魔力增幅，而一并流入少女脑中，不过，在这之中她认为最实用的也就只有防御魔法了。
黑兽的扑咬虽然落了空，但攻势依然不停，它在落地后身体一甩，长长的尾巴带着一阵风，又向着蓝发少女扫来。这一次的扫击打中了少女的腹部，她那娇小的身躯一下子便被击飞出去老远，刚释放的防御魔法也发出玻璃被敲碎一般的声音消失了，蓝发少女的腹部也出现了一道清晰地血痕。
蓝发少女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向后跃出老远。惊叹着“黑兽那刀锋般锋利的尾部，居然在将防御魔法一击粉碎后，还能对自己的本体造成这样的伤害”。
一击得逞，漆黑的野兽不慌不忙的回转身来，那张属于马琳的脸上露出了狞笑。随后，黑兽伏低身子，看样子是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必须要更加强大的防御魔法！”这样的念头在蓝发少女的心中徘徊着，就像是回应般的在她右手腕上的那只蓝色手镯发出淡蓝的光芒。少女又一次发动了这只从那本被破坏了的黑色魔导书中回收的能力“魔力增幅”所化成的手镯的力量，她再一次在身侧释放了防御魔法，在“魔力增幅”的作用下，防御魔法的效果发生了改变，那原本只是环绕在少女身侧的看似无形的屏障，开始化为魔力流包裹住蓝发少女，并以她身上那套蕴含着魔力的服装作为媒介化成了一套苍蓝色的战甲。
在魔法铠甲构筑完成的同时，
黑兽也再次发起了攻击，它飞扑过去以利爪袭向眼前的蓝色讨伐者。蓝发的少女避无可避，只得由那利爪在自己的胸前狠狠抓下，不过“魔力增幅”的力量起到了效果，蓝色的火星四溅，黑兽的爪子只在少女胸前的铠甲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而她也看准机会飞起一脚踹在黑兽的腹部，算是报了刚才的一箭之仇。这次换成了吃痛的黑兽向后飞退而去。
双方再次开始了对峙，嵌在漆黑野兽头上的那张精致白皙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了。接着，蓝发少女注意到了，马琳脸上的那双微闭的眼睛睁圆了，她的嘴唇微动，似乎也开始吟唱起某种魔法一般。
这次的对峙持续的时间也非常短暂。心中隐隐有种不详预感的蓝发少女向黑兽飞奔过去，想要阻止它的吟唱。但似乎已经迟了，已经弯沉了咏唱的马琳那惨白的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笑容，同时黑兽的整个身子向旁边一闪便消失了，而在下个瞬间，蓝发少女的身体遭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重击，最后被抛上了天空后重重的坠落地面。
在之后，攻击停止了。蓝色的手镯上的光芒黯淡了下去，那覆盖在蓝发少女身上的魔法铠甲也随之消散，她就这样躺在地面上喘息着。
黑兽的身影出现在少女的身边。不过，它似乎并不打算给蓝发少女最后一击，而只是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她，那张属于马琳的脸上此时带着极复杂的表情，那是一种介于理智和疯狂之间的既兴奋又悲伤的表情。最后，从她的口中说出了使蓝发少女无法理解的话。
“果然，以艾丽安的灵魂为核心的妳是不足以让我托付力量的。先知们果然是腐朽了，居然选择最不适合战斗的人偶来作为新任讨伐者……等等……我明白了，这果然是给梅塔莉安陛下的惩罚吧！”
这个漆黑的魔导师的话让蓝发少女百思不得其解，从马琳的话里，少女隐约的意识到作为自己身体核心的是一个叫艾丽安的人的灵魂，而那个人又到底和赤红的前讨伐者梅塔莉安的惩罚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夜空中，那被魔力以及火焰所染的红色渐渐淡了下去，周围的那灼人的热浪也渐渐消失了。这片位于布拉兹山脉主峰脚下的帝国军大驻防阵地，在经过了烈火洗礼后的此刻，已经完全化作了一片焦土。
“呵呵呵呵呵……”惨白的人脸发出了笑声。
接着，漆黑的野兽纵身一跃，融入了同样漆黑的夜色之中。留下浑身沾满泥土的蓝发少女依然躺在原地。虽然少女多亏了魔法铠甲的保护几乎没受到什么伤害，不过由于过度的使用了“魔力增幅”的缘故，她的身体不可避免的感到了疲惫，而马琳在离去前那疯狂的笑声依然久久回荡在她的耳边。
待马琳的气息完全感受不到之后，蓝发的少女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她想要稍稍休息一会儿，但是她的眼才刚合上便又睁开了，有人声以及脚步声从阵地外围传了过来。
“应该是那些大火后幸存的帝国军吧。”少女这样想着，有些吃力的支起身子，挪动着脚步，她那娇小的苍蓝色身影也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
——距驻军地事件1个月后——
依然是先知们那座明净的殿堂，十二位先知都已经坐上了自己席位，而殿堂的大门在他们眼前被人缓缓推开了。
进入殿堂的是一位身着灰袍拄着拐杖的老人，他的背有些微驼，头顶也秃了一块，虽然看上去已经十分年迈了，但老人的眼中却闪动着睿智的光芒。
“圣人莫尔，欢迎你。”作为代表，满头白发的老年先知起身相迎。他轻轻拍手，在莫尔的身后立时出现了一张风格华美的椅子，而被称作莫尔的老人则是微笑着谦让了几句便坐了下去。待对方坐定后，先知的手一挥，一段影像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影像中，一个苍蓝色的女孩在和一头漆黑的野兽在一处布满熊熊烈火的场地上战斗着，尽管那蓝发的女孩看上去已经十分努力的战斗了，不过在战斗的最后，她依然被那头黑兽打倒在地。而那只长着惨白人脸的野兽甚至还在倒下的蓝发女孩身边徘徊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的离开。
影像到这里便结束了。年老的先知向看上去同样年老的莫尔开口了。
“圣人莫尔哟，这是便是苍蓝讨伐者的首战。你对于这个自己亲手创造出的魂容器的表现，有什么感想吗？”
听了先知的问话，名叫莫尔的老人摸了摸自己那秃了顶的脑袋，笑呵呵的回答，“表现的不错，看起来这孩子已经取回了借予前讨伐者们的其中一个能力。”
莫尔的话音刚毕，便在在场的先知们中引发了小小的骚动。年老的先知语气中流露出些许不悦。
“莫尔哟，你没看到吗？这孩子，你那号称最高杰作的少女，在首战便败北了。”
秃顶的老人不以为意，依然笑着说，“那孩子是根据您们的要求才创造的，现在还正处于学习阶段呢，出现个一两次的失败是很正常的。”
“就算这次失败可以容忍吧，那魂容器身上那种无意义的慈悲心又是怎么回事？在与漆黑讨伐者马琳战斗之前，她居然连一个帝国军都不忍杀死，那些可都是她的敌人！”
“那只是使用在那孩子身上的那个叫艾丽安的女孩灵魂的本质而已，那个灵魂十分的纯净，而我也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我一向是不会对制作魂容器的灵魂做任何人为的干涉的。这一次本来也是打算将那个叫艾丽安的女孩完全再现的，不过因为事先答应过您的要求，我才不得不忍痛在她的情感以及记忆方面做了限制，这已经算是最大的让步了。”
莫尔从椅子上站起来，一面解释着一面踱着步子。
年老的先知有些不赖烦的听着，他是最先提出“苍蓝讨伐者”这个方案的人，并且此前还略显得意的将蓝发少女在其他的先知面前展示过。但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蓝色少女却在最初的战斗中便失利，这不能不让他觉得颜上无光。而这一次他原本是打算找莫尔来商量着再将魂容器做些调整的，但从刚才那个圣人口中的话便可以听出，对方是无意再做让步了。
“哎，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一时兴起，为了专门惩罚梅塔莉安而选这个废物了！”年老的先知叹了口气，有些恼怒的将一个物件狠狠地扔到了莫尔的脚边。莫尔弯腰将那个物件拾了起来，又交还到老年先知的手里。
“尽管您的嘴上这么说，但您还是疼爱着她的不是吗？”莫尔笑着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到自己的工房了。万能的先知，请您放心吧，我做的魂容器是完美的，在最后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殿堂的大门在灰袍秃顶的老人离去后又缓缓关闭了，先知们又开始讨论起其他事宜来。年老的先知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莫尔刚才拾起交还给自己的那个物件，正是那把自己在第一次向众人展示那个蓝发少女时用来替她梳理头发的精致木梳。
——距驻军地事件3个月后——
“希尔诺斯公爵阁下，请您先于议事厅稍待，陛下吩咐了，要在其他几位大人到齐后才开始议事。”负责接待的礼官引着一个男人在铺着红色地毯的长廊中走着，这是一个看上去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一头金发修整得十分整齐，他穿着一身象征着自己爵位的黑色礼服，胸前则缀满了彰显其功绩的勋章。
这个高大却有些消瘦的男人听过礼官的话后微笑着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你也辛苦了。”便继续由着对方指引自己来到了议事厅之前。
礼官先是习惯性的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便将议事厅的门打开，待这位希尔诺斯公爵进入议事厅后才恭敬的将门关上，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进入议事厅的希尔诺斯公爵开始审视起这个房间，他曾经看过王宫的布局图，这间也铺着红色地毯的房间相对于王宫中的其他厅室来说应该算小的，不过虽然这么说，这里的面积实际上也是一般贵族家的宴会厅大小的两倍了。议事厅的布局很简单，在房间的正中摆放着一个很大的沙盘，沙盘是自科学在布拉索尔兴起后而发明的一种立体的地图。这样的地图，完全是参照实地情况而制作，因此可以为决策者们制定各种行动方针等提供更可靠、更形象的参考。而除了这个沙盘外，整个房间中除了几张椅子外，就只剩下墙上贴满的大大小小的地图了。
希尔诺斯在房间中转了一圈，才发现原来在自己之前还有一个人先到了议事厅。这是个左手肘以下以及整条右腿都安装着金属义肢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看不出所属的墨绿色军服，此刻的他正以左手的义肢钳着一本书读着。
希尔诺斯向着那个年轻男子走了过去，“洛伦索叔叔，近日来有疏问候，看到您身体无恙，我便安心了。”这位中年男子以严谨的态度说着像是玩笑般的辈分颠倒的话，并向年轻男子鞠了个躬。
“这不是谢尔菲德吗？”年轻男子扔掉了手中的书，脸上带着略显轻浮的笑容，“以前我不是说过吗，直接叫我洛伦索就行了，加上叔叔什么的不是显老了吗？而且真要说的话，我现在的年龄都可以当你的曾曾祖父了。”
“您可是看着我们长大的长辈，我这边可不能失了礼数。”希尔诺斯说着又要鞠躬，名叫洛伦索的男子赶紧伸出那条正常的右手将对方扶住。
“这些繁文缛节就别在意了。对了克蕾尔和米蕾尔最近怎么样了，我有好长时间没见到这两个孩子了。”
“啊，克蕾尔的话，应该稍后便可以见到了。米蕾尔那孩子的话，现在还在西南部的那个叫阿克隆的镇上，本来那孩子只是去那镇上的那个马琳导师创立的图书馆里给论文取材的，结果后来我收到她给我的信，说那座图书馆居然倒塌了，还说要帮助福索沃兹女士将图书馆重建之后才回来，这一晃就过了三个月了，真是个任性的孩子。”一提到自己的两位爱女，希尔诺斯便不觉微笑起来。看着这位说着像是批评的话，却看不出一点批评之意的父亲，洛伦索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这个男人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止住了笑容。
“马琳那家伙的图书馆啊……”洛伦索一边嘀咕着一边站起身走到了墙边，用手在地图上比划起来，“我说，谢尔菲德。你说的那个阿克隆镇该不会在这条布拉兹山脉的附近吧？那边的帝国军阵地发生的事，你还有印象吧？”
洛伦索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向希尔诺斯问道。对于三个月前发生在布拉兹山脉附近的帝国军大驻防地的那场惨烈事件希尔诺斯公爵当然是知道的，这件事在整个布拉索尔帝国内的影响十分剧烈，而官方对外公布的结果是，驻地受到了来自邻国卡加迪亚帝国的偷袭，但是真相只有包括希尔诺斯在内少数人才知道。
“洛伦索叔叔难道怀疑米蕾尔跟那次事件有关联！？”似乎认为洛伦索话中有话的希尔诺斯顿时紧张起来，“这太荒谬了，根据报告，当时在现场的一个蓝发的女孩，那种颜色的头发根本不可能是小女！即使是您，也不能够随便怀疑小女的！”
洛伦索看着眼前这个神情紧张的中年人不禁哑然失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米蕾尔那孩子而已，毕竟是大小姐出身，生活的阅历也不算丰富的，如果在陌生的地方遇到什么危险可就麻烦了不是吗？”
“哦、哦。是这样啊。哦……”
“真是的，每次只要是涉及到你的宝贝女儿们的问题，谢尔菲德你就总会变得这么激动。对了！记得上次我想替克蕾尔说媒的时候，你的反应还要更来得激烈。”
“唔！这个绝对不行！想要夺走我的女儿？哼！先过我这一关！”
洛伦索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希尔诺斯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又正色道。
“不过，为了米蕾尔的安全你还是早点叫她回到圣滨克市，据我所知这次梅塔莉安女王召集我等要讨论的其中一项，便是大驻防地事件该如何善后问题。”
希尔诺斯听罢也严肃的点点头，“是的，我也是如此打算的。”
正在二人交谈其间，议事厅的门再一次打开了，以一位身材纤细身披银色甲胄的骑士为首的数人步入房间，整个房间顿时热闹了起来。在见到了房中的两个人后，那位银色的骑士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她那头长长的金发随即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父亲大人，您别来无恙。还有，恩……洛伦索叔叔？大叔？爷爷？老爷爷？算了，洛伦索阁下，许久未见，您也别来无恙。”银色的骑士边说着边低头向二人行礼。
希尔诺斯公爵露出微笑望着这位阔别两年的女儿，这两年中，作为帝国骑士团团长的克蕾尔一直带领着军队活跃在帝国的东部战线上，在那里布拉索尔帝国和雄踞大陆东方的大国察依娜尔联邦进行着长期的战争。
两年不见，如今的克蕾尔真是越发的美丽动人了，也长得越来越像她和米蕾尔死去的母亲了。中年的男人这样想着，他从克蕾尔身上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妻子的影子。正当希尔诺斯想和自己的大女儿再多聊几句的时候，议事厅的大门第三次打开了，随着礼官的高声唱诺，原本热闹的议事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在场的人都明白，是自己效忠的那位赤红的君主将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