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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 夜慕白先生 2508 2019-11-27 15:38

  

周一迟海请了一天的假,他需要回学校完成毕业答辩,这时候,他离正式毕业只有最后一天,完成这个答辩之后,他四年的大学生涯就彻底告终,而他也将正式地成为社会的一员。

因为学校的地址离住处太远,清早七点他就踏上了旅程。首先要坐二十多站的地铁,期间要换线路两次,昨晚加班到深夜导致他在地铁上一路站着打瞌睡,差点坐过站,然后他还要赶一个多小时公交车,等到了目的地,已经下午一点多,而他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胃里翻江倒海。

下车之后他冲到绿化带边捂着肚子干呕,因为没吃早饭,吐了一些胃酸,只要有长途车要坐,他一般都不吃早饭,防止晕车呕吐,他从小就无法忍受晕车反胃的感觉,挤完地铁再挤公交无疑是地狱般的体验。

“这位同学,你没事吧?”某人走到他身边,关心地问道,听声音是个男生。

“没有大碍。”迟海抬起头回答。

“额…”那人听到迟海的声音,看到他的脸,愣了一刻,表情尴尬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说着给了迟海纸巾。

“谢谢。”

“不客气。”

迟海看着他脸色复杂地离开,觉得莫名其妙。

“我去…居然是个男的…”那人低声嘟囔的声音迟海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明白了什么,他一摸后脑勺,头发披在身后,怪不得会被别人误认为是女同学,原来是发圈在车上被挤掉了。

他披头散发地进了学校,一路上遇到好几个同学,但都没认出他,他也没有打招呼的想法,大学的班级关系相比高中要淡薄得多,比较紧密的是寝室关系,而迟海早早地就搬出了寝室租房独住,也就导致他在学校根本就没有朋友。

答辩在下午三点开始,他在校内的咖啡店里坐了一会儿,他和这家咖啡店的老板还挺熟,但老板也没有一眼认出他来,毕竟没见过他披着长发来过,老板给他上了根烟,问了他实习期过得如何之类的话,他随口回答,心不在焉。

老板是本校的学生,14级毕业生,因为社会恐惧症,不愿意离开学校,而学校又不是他能一直呆的地儿,于是他就退而求其次在校内盘了个店面,开了这家咖啡点,名字叫做‘紫川咖啡’,迟海问过他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他笑着说他前女友名字里有这两个字。

老板给他切了一份水果拼盘,说是请他,坐在他对座,玩着手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你以后怎么打算?”

“走一步是一步,我没什么打算,也没什么计划。”迟海盯着客源寥寥的室内,心里感慨这里还是如此冷清,这家店一向都很冷清,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常来光顾。

老板点点头,说道:“是这样,现在大多数年轻人都很迷茫,从小到大家里都规划好了学习的计划,却从没有让孩子想过学到了这些知识以后要干什么,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好好读书,到了大学毕业,才发现自己按部就班生活了二十多年,出身社会立刻就手足无措,跌跌撞撞好多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在社会上的位置,却也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所以你才躲在学校里不愿意进入社会?”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终有一天我还是得面对现实,你看这家店,已经濒临倒闭边缘了,你也是看中我的店冷清人少,才愿意光顾的吧。”

“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

“看得出来,我以前就猜到,你似乎在主动远离人群。”

迟海没想到老板今天会和他说这些,以往老板只会简单的问候,他们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我只想过普通平凡的生活,但是我发觉,当自己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伤害到别人,不管我有意无意,总是会这样,大家在意我,而我只会让大家失望。”迟海缓缓地转动着咖啡杯,看着窗外的桃花。

“你所认为的普通生活,你能告诉我这个普通的定义吗。”

“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工资低一点无所谓,没有得严重的疾病,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有人说三道四,就这些了。”

“这才不是什么普通的生活,这样的人生可是非常幸福了,”老板笑道,“如果你真的过上了这样的生活,那么势必有人成为你幸福的牺牲品,这是避免不了的。”

他明白这个道理,他当初为了和云在一起,深深地伤害了林蕊,至今他都不清楚林蕊受到了多大的打击,他连想象都没有勇气。

“看开点吧,别像我这样,快三十了,跟个废物似的,你人很好,可以在社会上闯出自己的天地的,加油吧。”

“谢谢…”

“这顿下午茶我请了,就当是临别践行吧。”

“我以后会回来坐坐的。”

“别,我不希望你下次来还能看到我,”老板苦笑道,“我也要努力走出去。”

走出去,每个人都想走出去,走出少年的影子,成为合格的大人,但总是依依不舍是为什么呢,是怀念那个不用担负责任的无忧时光呢,还是不敢面对沉重而无依靠的未来呢?迟海觉得自己的情况二者都不是,他并不贪恋往昔的温暖,也对前方的严寒无甚感觉,他觉得是过去的自己在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用饱含泪水而清澈的眼睛盯着自己,渴求着:

别走。

别抛弃这些过去。

别放下我。

一旦放下我,你就不再是你了。

他想到了塞林格的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那本书里的主角霍尔顿也被过去紧紧抓住不放,他突然能理解霍尔顿的梦想:成为一片麦田的守望者,整天就守在那里,不让调皮的孩子掉进悬崖。

他,迟海,只是害怕自己‘消失’罢了。

他害怕自己成为掉下悬崖的小孩。

别过老板,他走出咖啡店,走在校园阳光明媚的人行道上,两旁的桃花开得灿烂,不少人驻足拍照留影,他踏着娇嫩的花瓣为其感到一阵伤感,桃花的美是人赋予的含义,又和桃花本身有什么关系呢,拍照的人一面欣赏着他们定义的美,一边毫无知觉地踩碎一地落花,难道此花非花?落花更贱?

实际上他们更本不是在赏花,而是在赞美自己能够欣赏美这个事实。

他们只是在赞美自己,在炫耀作为人能够审美这个天赋。

他突然觉得自己过于敏感,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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