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马人在漆黑的夜色里奔驰着，后座上坐着三个各怀鬼胎的人，被夹在了中间的胡窦楠大气都不敢出，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个车上没有一个心情好的人。除了想去吃肘子的他自己。

空旷的马路上只有零星的车辆，毕竟今天是除夕夜，除了少部分在酒店定了年夜饭的家庭之外，大多数人都是在家里和亲人团聚。韩商言娴熟地避开了前车，停在白线边缘等着红灯变绿。他修长好看的手指一下下地敲击在方向盘的皮套上，指尖交替地来回撞击，安静的车里被这不轻不重的声音密密实实地充满。

韩商言想不明白佟年的态度，他本以为这该是一次顺顺利利的表白，小女孩一定会害羞地笑着扑到他怀里，可是当手臂空落落地吹过一阵冷风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又失算了。

韩商言咬碎了一颗糖，瞥了一眼后视镜里乖乖巧巧的女孩子。她正望着窗外发呆，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韩商言想得胸闷，碰巧绿灯亮了起来，忙着收回了视线。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酒店门口，门童过来领了车钥匙，惦记着肘子的胡窦楠快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胡月娇也拉着自家母亲在说些什么，她相亲经验丰富得很，既然两个人互相没意思，她自然也是不想自讨没趣的。

佟年一个人落了单，眼看着外面就剩下她和韩商言两个人，她忙着想快两步赶上走在前面的表姐，哪曾想被韩商言一把抓住了胳膊。佟年轻轻挣扎了一下，无果，她放弃了，但是也不肯转过身去看韩商言。

韩商言：“为什么生气？”

韩商言叹了一口气，他主动站到了佟年面前，因为两个人身高差了不少，他一下子挡住了小姑娘的视线。

佟年：“没有气，”

佟年肉嘟嘟的脸蛋在低下头的时候格外明显，她不去迎合韩商言的目光，空着的那只手在口袋里摸索着，

佟年：“这是你给我的糖，现在物归原主了。”

糖盒在韩商言的手指间打了一个转，他重新把糖盒放回佟年的口袋里，在他看来，那个小小的铁皮盒子并不简单，而像是一个信物一般记录着他和佟年的两情相悦。

韩商言：“佟年，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你有任何的不开心，”

温热的大掌沿着佟年的胳膊一点点向上游走，最终停留在他念了很久的细嫩脸颊上，韩商言托着佟年的脸蛋抬起头，大拇指轻轻划过她长长尖尖的睫毛，

韩商言：“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

韩商言：“但是我不想你进去，因为你进去，就要和我表弟吴白相亲。”

韩商言：“我会吃醋，年年。”

翘挺的小鼻子就在手边，韩商言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果然敏感的女孩子不自觉地皱了一下鼻子。

佟年：“我没有不喜欢你……”

佟年慢慢地开了口，老实说她并不排斥和韩商言这么亲密的接触，哪怕在被表白的那一刻她没有点头，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心动。可是女孩子总有自己的小心思，韩商言来和表姐相亲这件事在她心里过不去，他又避开所有人偷偷表白，而不是光明正大地说出两个人的关系，他的所有行为在佟年看来都像是一种掩饰。她就像是韩商言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一样，不过是他无聊时的消遣罢了。想到这里，佟年瘪了瘪嘴向着反方向避开了韩商言的抚摸，

佟年：“我觉得你对待感情态度不端正。”

佟年：“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很新鲜，所以才接近我的，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你要是喜欢我，怎么不在屋子里当着我表姐的面说出来呢，偏要到了外面才肯说，”

佟年的声音里染了哭腔，她越说越委屈，金豆一样的眼泪说落下就落下，

佟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我……我才不需要你可怜我呢，我……我不能答应你。”

因为抽噎的缘故，佟年说得断断续续，但韩商言也听出来了个所以然来，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佟年，但是又觉得哭得眼睛红红的小姑娘可爱得像一只小猫。

韩商言：“佟……”

韩商言刚想解释什么，就被佟年給打断了。

佟年：“我们进去吧，其他人要等急了。”

两个人进去的时候只剩下两个位子，一个挨着吴白，一个挨着韩爷爷，佟年犹豫着没敢坐，韩商言倒是果断地坐在了吴白身边，他冲着佟年使了个眼色，小姑娘攥着已经摘下来的围巾，慢吞吞地坐到了爷爷身边。

“小白呀，这是佟年，”看着佟年坐的稳当，韩爷爷自然开始点起了鸳鸯谱，韩商言摇了摇头，在餐桌下轻轻踢了吴白一脚。吴白懂事，嫂子自然是他不能触及的，他冲着韩商言比了个OK，扭过头来继续听着韩爷爷点谱，“年年呀和你一样，都是计算机专业的，你们可以接触接触。”

韩商言：“接触？怎么个接触法？”

两个当事人都还没说话，坐在一旁的韩商言忍不住开了口，他的声音稳稳地穿过整张桌子，恰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了个清楚。

“别捣乱！”韩爷爷瞪了一眼韩商言，继续笑眯眯地对着吴白。

韩商言：“这不是我捣乱啊，是您乱点鸳鸯谱，”

韩商言站起身子来端起果汁，微微欠身，冲着另一边佟年的父母轻轻点了点头，

韩商言：“佟年是我的女朋友。”

餐桌上这句话的威力可不比原子弹小，所有长辈都惊讶地看着这本该不善言辞的男人，吴白了然地笑了一下，用嘴型对着佟年轻轻说了一句。

“他喜欢你。”

佟年还没有回过神，她怎么就变成韩商言女朋友了？不是说好了她不会答应的吗？为什么韩商言从来没和她商量过？佟年觉得自己像是一只任人摆布的玩偶，但是心里却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瞥了一眼父母的神情，父亲倒是还好，母亲的表情却是明显的不悦。

韩商言：“抱歉叔叔阿姨，瞒了你们这么久，主要是我太爱年年了，我不想冒昧拜访让她心烦，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给大家添麻烦了。”

韩商言难得恭顺地说着话，他走近佟年父母的身边，明显感受到了佟年母亲对他的不满意。

“年年，你过来。”被母亲点了名的佟年这才回过神，她看了看自己妈妈的神情，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到了韩商言的身后。看着自己身后的小姑娘，韩商言牵了牵嘴角，回手揽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韩商言：“不怕年年，我在。”

韩商言明明是在和佟年耳语，可是声音不高不低地传进了佟年妈妈的耳朵里，他像是安慰又像是宣示主权一般的话语惹得佟年妈妈很不高兴，但是看看自家女儿真的被吓到的神情，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们家开明，谈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小韩你这么做可就有点不地道了，”大姑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披肩，眼看着自家女儿又相亲失败，她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和我们月娇不成事小，要是想脚踏两条船可就是大事了，哥，你可得替年年把关啊。”

佟年爸爸只能应和着点点头，他也插不上什么话，但是他就是莫名地欣赏小韩这个孩子，身上有股子男子汉该有的冲劲儿和担当。

韩商言：“您别担心，自始至终，我都只对佟年一个人动过心，”

韩商言把佟年揽得再紧一点，让她可以完完全全靠在自己怀里，对她说着话又好像对屋子里所有人做出了些承诺，

韩商言：“我的世界里有了年年，就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这大概是佟年这辈子吃过最诡异的年夜饭，回去的路上，她坐的韩商言的车，爷爷和小白还要去拜访另一位老友，所以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佟年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两个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车在佟年家门口停稳，熟悉的昏黄色灯光照在了佟年的脸上，她才理出来了一点点头绪。佟年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哪曾想车门就这么被韩商言锁起来了。

佟年： “你干嘛？”

车里只有仪表盘在亮着微弱的白光，佟年看不清韩商言的眼睛，但是她能感觉到此刻他的目光就那么直直地打在自己身上。

韩商言：“佟年，我喜欢你，这是我今晚说的第三次，而且我这辈子还会说很多次，”

韩商言从佟年的口袋里把糖盒掏出来，他的动作很快，以至于小姑娘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数了数盒子里的糖块数目，

韩商言：“和我给你的时候一样，9颗，你没有吃过。”

韩商言：“是不想吃，还是……舍不得吃。”

韩商言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上身跨过扶手靠近佟年，他的两只胳膊刚好搭在车门上，把佟年圈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看着佟年眼睛里闪烁着的情愫，他无比肯定那个他期盼已久的答案。

韩商言：“你喜欢我，我确定，”

韩商言缩回了身子，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那他自然也就不急于这么一时了，反正他和佟年还有很长很长的故事要说，

韩商言：“回去吧，别让你爸妈等久了。”

佟年：“韩……”

韩商言：“别忘了，现在在大家眼里，你是我女朋友，我不想分手，也不会答应的，”

眼看着小姑娘眼里的光芒逐渐熄灭，韩商言的心又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他自然有各种办法逼着佟年答应他，但是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韩商言：“这样吧，先接触半个月，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分手理由你定，我绝对不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