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单纯地望着从郑代的指尖落下的纸。但是在下一秒，他们就全部意识到了郑代即将走向自己的结局。

手掌已经完全碎掉，换成稿纸散落在地上，随后是双臂，双腿，胸口，源源不断有稿纸脱落下来。最后，郑代的脸挂着从容地笑容，像沙子一样四处散落。

没过多久，郑代已经完全变回了一堆稿纸。万事屋里的所有人望着那一堆稿纸，没有人出声。直到三分钟后，沈汐率先打破了沉默。

“咱们……赶快把它收拾一下吧，要不然就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

“是啊，收拾收拾才能让店长去构造出需要的记忆呢。”

沈羽点了点头，蹲下来捡起一张纸。文稿上面的字感觉并不是手写的，但是看字迹，很明显是韶灵灵的字迹。

大概……是因为习惯手写的韶灵灵用来创造“郑代”的工具并不是笔吧。

文稿上面居然还有页码。对于这种出乎寻常的元素，沈羽早就没有心思去吐槽了。随意瞄了一眼页码后，沈羽估计这一堆纸起码也得有个七八千页之多。

“还在等什么呢？”沈羽扭过去对其他人说，“决不能让郑代的牺牲白费，一定要阻止韶灵灵变成徘徊者！”

听到沈羽的话，所有人也一一行动了起来。

“每人按一千一千的顺序分工，店长也来帮忙。”

“我怎么可能就在这里干坐着呢？”

原来万事屋里面还有八个人，但是因为郑代已经消失，唐妙还要控制韶灵灵的缘故，真正能整理纸堆的人数也只有五个了。

尽管人手实在是不够用，但他们也必须抛开一切杂念，着手于眼前的工作才行。汤封现在的行迹还不定，说不定随时会跑回来——现在想要转移阵地也来不及了。

“对了，唐妙。”沈汐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唐妙说，“你这边还撑得住吗？”

“诶？“

“我们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弄完的。”沈汐甩了甩手头整理好的一堆纸，说，“你能能力能持续使用多久？”

“唔……理论上来说可以一直用下去。”唐妙说，“我的能力强度越高，对我自己的影响就越强。或许也是受到了定格的反噬，我对外界的感知会越来越弱，也许和目标一起被定格住也有可能。”

“这……你可别用力过猛啊。”

“没关系，这个我当然会有把握，现在可以把强度提升到让自己对时间的流逝毫无感觉的程度。”

等等……那不就是传说中的“放弃等待，停止思考”了吗？沈羽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继续整理自己负责的页码。

“更何况……看着韶灵灵，我也能想起很多事情。”唐妙苦笑了一下，说，“你们不用在意我，我可是很能熬的。”

所有人点了点头，继续着手于目前的工作。

在两个小时之后，七千多页的文稿终于一点一点整理在了桌子上。足足有五堆纸的份量，把白宏季的办公桌挤得只剩下一点剩余的空间。

“现……现在是几点……”

余亦夜瘫倒在沙发上面说，而沈羽看了看手机后，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凌晨四点半……”

“淦，这样下去还不如不睡算了。”

余亦夜硬撑着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打算从楼梯上下去。

“你去哪里啊？”

“还能去哪，回家呗……”

“回什么家啊，事情都还没忙完呢。”沈汐也是困得不行了，“余亦夜，你这时候走夜路又不安全，干脆就在这里住下吧。”

“诶，这样好吗？”

余亦夜都已经下了一半楼梯了，可听到沈汐的话后，她又急匆匆跑了上来。

“我……我可是黄金马戏团的团长哦……”

“那有怎样……”

沈汐嘟囔了几句，就趴在桌子上发出沉稳的呼吸声。

“唔……唔……这叫我怎么选择啊……”余亦夜假装犯难的样子，对沈羽说，“我能在这里待一晚上吗？”

“只要店长同意就好。”

“那白店长……”

“咱们这里加班必备的睡袋够用，你就等着睡醒之后继续给你分配任务吧。”

“哈哈……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想来万事屋工作了。”

“想多喽。”

沈羽和白宏季异口同声地说。遭到反对的余亦夜只好干笑着钻进睡袋里做梦去了。

“空忆，你就睡这儿吧。”

万事屋里面就两个沙发，其中一个被韶灵灵和唐妙占了，沈羽打算把另一个让给空忆。

“沈羽呢？”

“我还有事情跟店长聊，你先睡下吧。”

“嗯嗯……”

尽管空忆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她终究是耐不住睡意的侵袭。空忆的脑袋一粘上沙发，她的呼吸就平稳了下来。为沈汐和空忆盖上毯子后，沈羽发现白宏季为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桌子前面。

“既然都安顿下来了，那我也就要开始工作喽。”

白宏季扶了扶眼镜，开始从第一页稿纸看起。

“白店长，你倒也是精力充沛啊。”沈羽小声地说，“……汤封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我现在要不要去找他？”

“现在还不能去。我接到消息，说是调谐部门已经介入调查了，汤封现在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是吗……”

“为调谐部门工作的失忆者也不少，现在先让调谐部门行动吧。”白宏季喝了一口茶，说，“沈羽，你也休息一下吧，再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

“也是……”

唐妙好像已经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发呆状态，沈羽望了她一眼，疲惫地坐在沙发旁。

在他的脑后，空忆的呼吸正撩动着他的后脑勺。这个家伙，到底睡得有多香呢？

沈羽怀着好奇心朝着后面望了一眼，却发现空忆的眼角正不断滑落着泪水。眼泪滑过鼻梁，把沙发弄湿了一大片。

这家伙……

沈羽默默地伸出手，想把空忆脸上的泪擦掉。这家伙睡觉还在哭，小孩子吗……

就在沈羽的指尖即将碰到空忆的时候，空忆突然醒了过来。她微微睁着通红的眼眶，说：

“……沈羽？”

沈羽点了点头，抓住空忆的手。

“我在这里哦。”

“……嗯。”

空忆反握住沈羽的手，把自己的头贴在他的手背上，随后再一次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