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我们的王女殿下又要出门闲逛吗？”

一头耀眼的金发现于转角处。

拦住了女孩去路的，是身材高挑的青年。

金发青年面相俊郎，身材属于显瘦的类型，身上华贵的衣衫层层叠叠的，外头还披着一件类型披肩和披风类似的产品。

相当厚重的感觉。

幸好，他有练剑的习惯，实际上长得相当结实，否则穿起这一身衣服来肯定会给人松垮垮的感觉。

他便是布兰夏鲁边境伯爵。

已经二十三岁的布兰夏鲁边境伯爵，其家族属于落魄贵族的行列，但没有想到那蠢蛋双亲是怎么生的，竟然生出夏农这位天纵奇才，硬生生把这个家族给振兴起来，在短短几年间甚至挤身于公王国最有名的贵族行列，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所谓的今非昔比，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吧。

当然，他的权势距离一流伯爵和那些大贵族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他治下的领地，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实力的提升都是有目共睹的。

“苦瓜伯爵，你今天那么闲的吗？”

女孩无奈仰起小脸，绛紫色的眼眸倒映出比自己高出好几个头的夏农。他那张脸比一般男人都要柔和，如果换上女装也许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大美女了，也算不负他被称名奥特兰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请问苦瓜伯爵是怎么一回事呢？”

又听见这个别称，夏农面露无奈。

“能是什么一回事啊？”

艾儿笑了两声，垫起脚来，戏谑地伸出右手捏了捏夏农挺拔的鼻子。

“不是我说你，你面对我的时候，就是这种苦相，我叫你苦瓜伯爵有什么问题吗？嗯，我觉着很合适呢。”

艾儿自说自话，最后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夏农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拙于面对眼前的王女殿下。

她总是不可预测的，有时候还会冒出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他也不能真的说出口，只能继续苦笑以对。这无疑是相当嘲讽的，因为正好证明了艾儿的指责具有正确性。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今天很闲吗？还没有中午就离开了办公室。”

“今天没有多少杂务，便想着过来看看艾儿殿下学习得如何……没想到还走在路上就看见巴顿先生气冲冲跑过。王女殿下是不是又激怒了老师？”

夏农笑眯眯的，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艾儿挑起了眉毛，嘟起了嘴巴：

“夏农，你真是有够卑鄙耶！”

“哦？”夏农挑了挑剑眉，“艾儿王女殿下对我有意见？”

“你设身处地想想哦。”艾儿比着手势，示意两个人站在不同位置，“如果你是学生，你会想听和尚念经吗？”

“和尚？”

“我是在说僧人啦──僧人！就像是圣教国那一班神官之类，不是很喜欢打开什么经文，对着你就来上一轮耳朵‘南无阿弥陀佛式’的轰炸吗？”

艾儿皱起鼻头，指向自己的耳朵。

“请问你有没有考虑过我耳朵的感受呢？”

“这可是殿下的要求，殿下以前就曾经听过巴顿先生的课──”

“打住！”

艾儿薄怒地瞪向夏农，气鼓鼓地说道：

“苦瓜伯爵，请你别动不动就把父王搬出来说事好吗？我其实不是很爱听，而且对他而言，我可是一个大麻烦哦。不仅是没有一丁点王女的仪态，甚至还会炸掉公宫的一角，所以我才会被遣送到你这个寒酸的家里来，不是吗？”

夏农嘴唇勾勒出无可奈可的弧度。

“艾儿殿下，戈尼格贝蒂虽然位于公国的边境位置，但好歹也最大的港口都市……怎么说都算不上是寒酸吧？”

就如夏农所言。

他所管治的戈尼格贝蒂，是奥特兰公国最大的贸易都市，对东方大陆的煌帝国有着很频繁而且紧密的贸易联系，经济实力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

“谁管你。”

艾儿蛮不讲理地把戈尼格贝蒂的地位给忽视过去。

“哎，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三流伯爵。”她轻快地拍了拍夏农的肩，“关于学习的事情，你可以帮我蒙混过吗？如果再不济，不如你来给我讲课也可以的哦。你找来的老师……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就是素质确实很一般。”

“苦瓜伯爵和三流伯爵可都不是我的名字啊……艾儿殿下，我这不是有一堆公务要忙吗？”

听见夏农这样子的说辞，艾儿顿时表情转黯，一肚子怨言全部像是倒水一样倒了出来。

“是了是了，你和我那个‘从来都不会犯错’的父亲大人一样都是大忙人，只有我一个是游手好闲之辈。我可是知道外面怎么议论我的呢，说什么调皮捣蛋鬼，说我连花瓶都配不上，说什么花瓶长得漂亮之余，还得精通什么琴棋书画……我也知道说这些话的人在打什么算盘，他们就是想想着等我一成年就把我给嫁出去嘛。”

艾儿抱起胸来，轻蔑地上下看着夏农。

“想都别想，臭男人有什么好嫁的呢？待我他朝加冕为公王的时候，我就要开后宫，把天下的美女都尽收于囊中。”

如果这里有一个舞台，艾儿肯定要跑上去长篇大论地发表自己的野心。

夏农暗自叹息一声，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会一儿，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窃笑了两声，眯起的眼睛多了几分调侃之意。

“不过，殿下研究的玩意倒是相当危险就是了。”

“那可是神兵利器。”

女孩眼神深远地笑了起来，微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黑火药……要是成了，这盘棋可是又得挪一挪棋子的位置了呢。”

艾儿以前曾念过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可不是白念的，至少黑火药最佳比例成份她还是记得，不过要在这个时代里找到合适的原料以及提纯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确实是。”

夏农眼睛里有某种不知名的光芒闪过。

他见识过那些“黑火药”的威力。

也正是因为见过，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地支持眼前的王女。

在最初，他以为这个王女真的一如传闻里不学无术，任性妄为，但是在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忽然觉得这个王女看似跳脱的背后，也许藏有一些令人恐惧的特质。

他还记得一年前的夜里，自己迎接了这位王女的时候，对方趁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把剑架到自己脖子上，眯着眼睛给了自己两个选择。

──忠诚，抑或毁灭。

夏农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

直到对方真的用剑划破他的脖子，他看见对方眼里的寒意时，才知道这个王女并不是在开玩笑，尽管他以为那举动其实相当愚蠢，但是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魄力。

他事后想想对方也许是掌握到自己某些特质才敢如此行事。

也许她是在赌，但赌这件事本来就有所谓的机率和把握，她拿着几乎八成的把握去到赌，会赌赢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还记得在那个晚上的花园里，她仰望着月亮看似随口的一句话：

“夏农，你不是安然于一个边境伯爵……一个奥特兰公王国的人物吧。”

那时候这句话拨动了他心里的某一根弦，迟迟无法平定下来。这无关理智和感情，纯粹是一种本能的驱使，他竟然就此为这位公主殿下所用。

事后，他曾询问对方当时说这句话的意思，她只是奸笑着回答说：

“言语是最有强而有力的武器。”

嗯，这是一件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公主成功以一句话征服了一位声名鹤起边境伯爵的蠢事。

“喂，夏农！”

突然的呼唤打断了夏农的回思。

他“啊……”地回过神来，低头便见王女捏着腰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你昨晚当贼了吗？我在跟你说话，你怎么就走神了？”

“只是想起和艾儿殿下初遇的事情。”他摇着头说。

女孩的眼睛一时往上转去，视线飘到了夏农的头顶。

“哦──你说我用剑威吓你的事情？”

“当时艾儿殿下真的会砍下来吗？”夏农忍不住再问一次。

这次，艾儿有了不同的答案，只见她负起双手，原地转身一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才半倾着脑袋，侧头对夏农重投视线。

“砍下来不就没有作用了吗？呆瓜伯爵，威吓这东西呀，就像是举弓搭箭一样，一天不把箭射出去才是最有力量的时候。”

从苦瓜变成呆瓜了？夏农愣住。

待他回神过来时，艾儿那娇俏小巧的背影已然在走廊上前行。对她的背影而言，这个走廊也许过于宽广了一些。

实在很难想象那小巧的背影，竟然敢拿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呢……夏农思绪纷飞。

“喂，木头伯爵，你再不走，我就不等你了咯。”

前方传来艾儿的呼声。

负手倒行着的她面挂笑容看向这一边，半浮沉在窗外斜斜打进来的阳光之中，一对眼睛就算在阴影之中依然明亮。

“……”

夏农甩甩脑袋驱散多余而无用的思绪，动身追上艾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