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艾儿不停地飞奔着。

回到了公都的她带着希丝娜前往和莉纱会合。她早就告诉过莉纱要是出事失散，就到公宫角落里的酒窖里会合。

那里有着通往外界的秘道。

公宫里很很多秘道，这自然是为了公宫被攻陷时，公王一家能够有路可逃之故，而这些秘道大多都是绝密的，就连近卫骑士团也不知道确实所在的地方，以往也只有公王一个人知道。

但是，贝尔休把这些密道全部都告诉了艾儿。

那一年艾儿只有九岁。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可能用不上那些密道，如果不是贝尔休严加要求，她肯定不会背下来的。也许贝尔休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吧，对现在将会发生的一切。

她很庆幸当初有背下来。

她也恨那一场袭击来得太晚了一些，如果再早一两年的话，她就会更早觉悟，有更多时间去经营王都的势力，事情也许就不会发展至此。

此刻塞满她身体的就只有恨悔，她恨不得现在就给自己两巴掌，痛骂自己一顿。

“艾儿……”

背后忽然传来虚弱的呼声。

正愤恨交加的艾儿应声停步，回头看去却见希丝娜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后了许多。后者不仅面色有一些苍白，还扶住了墙壁站都站不稳。

十有八九是刚才的龙息之故吧。

“对不起，希丝娜，我没有注意到……”

艾儿，你在做什么？你不是曾发誓要保护好身边的人吗？艾儿更显悔疚，上前扶住了希丝娜。她让对方把手臂绕到脖子架到自己的肩上，架着希丝娜快步前行。

希丝娜勉强能够跟上她的速度。

“艾儿。”

走了一段路，眼看绕过前面转角就可以看见另外一条走廊尽头处的酒窖入口，希丝娜却突然闷声警告。

其实也不用她警告了，艾儿也察觉到了前方有人拦路。

那一名骑士一人一剑从转角处走出来露面。

从窗外斜透进来的月色晕开了骑士的身影，曳出长而不定的阴影，艾儿心想自己一定是忘记了呼吸，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几乎要吐出来。

“克格尤里叔叔……”她瞪大了眼睛，心房猛地紧缩。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掌心已经渗出了冷汗。

心跳又重又快，她在紧张和害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表情相当狼狈。

“王女殿下。”

克格尤里平静地回应。

忽然地，艾儿明白了什么一样，眼眸动摇了起来，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其实在刚才她就应该已经察觉到先兆，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

她至今都不敢相信。

眼前的男人是如此熟悉，艾儿曾在他的怀里感受过温暖，是他从那一场袭击之中把身负重伤的艾儿救出来的。

他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

而他此刻的面容却是如此陌生，唯独那沉稳和冷静一如既往。

“这一定是……开玩笑吧？”

艾儿不知道自己当下露出了什么表情，但她想一定是很难看。是的，她的脸都几乎要糊成一团了吧。

“公王殿下和我打了个赌。”

克格尤里敛下眼眸，“说要是王女殿下一旦坐上公王之位，肯定会是一位好公王。”

“……”

艾儿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靠在她身上的希丝娜茫然地唤了她一声，但没获回应。

她仍在动摇，连身体都颤了起来，肚腹的伤口再次变得灼热。

灼热难耐。

宛如有一根烧红的棍子扎进了她的肚子里面，胡乱地、粗暴地在胡乱搅动，想要把她的内脏都搅碎一般。

“艾儿殿下，习惯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啊……”

克格尤里叹了一口气，开始向艾儿迈动脚步。艾儿又再后退了一步，彼端离开了月色的骑士变成摇曳不定的阴影。

“我很想相信公王殿下的话，但是……艾儿殿下您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人们都相信了、习惯了您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他们肯定也不愿意把国家交到您的手中才是。我虽效忠于公王，但亦效忠于奥特兰公国，而我只是听从国家给予我的答案而已。”

克格尤里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吗？

艾儿依稀记得克格尤里毫不犹豫跟随在贝尔休身旁的背影，而贝尔休也曾经说过，克格尤里跟随在他身边无论好坏都愿意倾尽全力。

“……你这种说法，听起来就像是克格斯会说的话。”

是什么让那份信念和坚持轰然塌下？

是自己表现得太差劲了吗？是因为自己没有给予这群人希望吗？艾儿心想自己肯定是一位失格的王女，因为她没能承担起这群人的期望。

“我，没有做好王女的职责吗？”

艾儿扬起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干涩，听起来就像是个枯干空洞传来的风声。克格尤里点了点头，遗憾地说道：

“是的，王女殿下很亲切，人也很好，但是你偏偏是一名王女。你应该展现您的才能，引领臣民们向前才是。”

克格尤里顿了顿，依然是沉稳平静的语气，但听起来格外地有力。

“人们要的不是一个善良的君王，而是一个充满光辉能令人敬畏的君王。

“原来如此，是我晚了吗……”

艾儿自我揶揄地笑了起来。

“没有想到……连你也想杀我……”

克格尤里和艾儿只剩下不到五米的距离了，依靠在艾儿身上的希丝娜察觉到什么，离开了艾儿的身边主动挡在了艾儿的面前。

“艾儿殿下，我不想杀你，但我不得不杀你。”

依旧是充满遗憾的口吻，但也带着一丝自责。

艾儿“呵”了一声，连她自己都不分清楚这是冷笑抑或是自嘲。

“为了大局？”

“也许吧。”

克格尤里闭上眼睛，手中长剑魔力激荡，在走廊卷起骇人的风压冲击。艾儿的头发被冲击荡了起来，一阵乱舞。

“总有一天，我会向殿下你请罪的。在此之前，还请殿下安息。”

在这句话最后一个字传进艾儿耳中的此时，一道剑光会猛然斩至。艾儿瞪大眼睛看着那一道寒芒斩来，竟然无法有任何反应。

帝国最强骑士的剑快得惊人。

“艾儿！”

说时迟那时快，艾儿被人从旁撞开，躲过了克格尤里极速的一剑。希丝娜握拳打向克格尤里，却被对方轻易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