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卢提迪亚发难了呀？”

躲在书房里面，蒂妮莎听取了辅助官前来汇报的消息后忍不住发笑。

她脸色红润如常，说话声音也不见虚弱，状态和病人完全挂不上钩，明眼人只要见着她本人肯定就能意识到她是装病不出席宴会的。

开玩笑，谁会想参加那一场鸿门宴呀？

“是的，已经打起来了。”

一身贵族侍从打扮的辅助官肯定地说，“那场面可是闹大了。”

“闹多大了呀？”

蒂妮莎喝了一口茶，无故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摊开手掌。侍奉在她身边的女仆明白她的意思，主动把指甲刀递出。

接过指甲刀的莉妮莎用锉子磨起指甲来。

“王女殿下身边有高手。”辅助官慎重地说，“很强。”

“你亲眼看见了？”

“不……”

辅助官自然不是亲眼看见的，这都是探子打探回来的情报，他只是负责转述而已，但刚才那一个阵仗就算远在宅第之中，他也能感受得到。

那狂暴而极具侵略感的魔力放射。

他当时足够远离，还是能够看见那一束炽热、耀眼的光芒划空了夜空。

“那是当然的啊，毕竟是我送给她的。”

蒂妮莎窃笑两声，轻吹指甲上磨出来的灰。探子闻言顿时露出诧异的表情，连眨好几下眼睛才压着声音试探地问道：

“是……蒂妮莎伯爵送给王女殿下的？”

蒂妮莎摊了摊手，把指甲刀递回给自己的女仆。

“也不全是吧，我最多就是一位暗中送货的。那位王女一直在找，找了一年有多了吧，不过那东西岂是如此容易找到的。嗯嗯，哪有什么帝国子爵呢？”

“啊……”

辅助官才上任没有多久，但也看过一些资料，知道蒂妮莎伯爵从半年多前突然关注了那一位王女殿下，把她的资料都搜集得七七八八。

他知道蒂妮莎不是一个如同表面上玩世不恭的人。

因为这样子的人根本不可能把这么大的一片领地管治得井井有条，尽管很多人都以为这是他的前任的功劳，但那一位前任就是因为问太多而死了，所以他经常告戒自己只要谨守本分即可。

不多问，也不多做事。

“嗯，很好。”

蒂妮莎突然一手托腮，意味深长地点头说道。

辅助官微一愣神，就知道自己刚才没有多问的决定是正确了，因为蒂妮莎眼里虽然不明确，但确实有一丝杀意闪过。

“城门卫队那里怎么样了？”

蒂妮莎捻起一块饼干送进口中。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就待伯爵大人你下令。”

“士兵们都准备好了？”

“是的。”

辅助官回想起自己一连数道命令下去，觉得应该是没有什么遗漏。他同时感到了一些激动，尽管蒂妮莎没有把计划的详情告诉他，但他也亦能从细碎零散的命令里勾勒出一幅大致的蓝图。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伯爵大人要下令吗？”

辅助官忍不住多问一句，但随即就感到后悔。

他问多了。

蒂妮莎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辅助官就被眼神里的冷意所冻伤，心生恶寒。他连忙低头退后几步，随即听见蒂妮莎无奈的一声叹息。

“人，一般都不经赞，赞了就会飘飘然，人一飘就会犯错，你说是吧？劳德。”

“请伯爵大人宽恕我的罪行。”

劳德双膝跪下，惶恐不安地道歉。

蒂妮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盯住劳德瞧。她一天不作声，劳德便越害怕几分，彷佛蒂妮莎只要说话，肯定就会宽恕他一样。

“黑狮鹫骑士团已经进城了吧。”

“是的。”

听见蒂妮莎的问题，劳德知道这一次算是勉强过关了，连忙回答蒂妮莎的问题。

“内外城的城门官都有卢提迪亚伯爵的人，黑狮鹫骑士团除了一百骑直属公王的黑狮鹫外，其余两百骑已经进城了。”

“那就证明王女殿下健在。嗯，看来‘龙之矛’还是起到了作用。这位王女殿下也不简单，她有着与众不同的能力，你猜是什么能力呢？”

“我学识浅薄，请伯爵大人能够体谅我的无知。”

劳德这可不是客套话。

那一位王女近一年多来在戈尼格贝蒂展现了不少能力，这一些能力假以时日也许可以让她成为一位公王，但时间却太晚了。

她不够的是时间，而不是能力。

而，蒂妮莎却说她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能力，劳德心想难不成这位王女还能变出时间不成？

“看穿人性弱点的能力。”蒂妮莎悠悠作答，“她懂人心。”

“咦？”劳德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

蒂妮莎把茶杯里剩下的茶都一口气喝光。

“她缺的东西，不过是足够的狠心罢了。卢提迪亚伯爵因为不受拘束，拥有不惜一切的决心，所以才能走到这地步。狠，也是一种能力和魄力。只要有着杀掉两万人都没有所谓的铁石心肠，她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确实。

单凭善良是无法为王的，不涉杀戮也不是好君王。

以杀止杀，以杀止罪，以杀止战，君王本应如此。光和暗是一体两面而且紧密相连的，只有极力彰显其中一面，才能令另外一面也跟着耀眼。

“你以为通往公王位置的道路，是什么样的道路呢？”

“荆棘满途之路？”

劳德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但也适量给出一些自己并不确定的印象。蒂妮莎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叹息说出：

“那可是涉血前行之路啊……”

“伯爵大人说得是。”仍跪着的劳德顺应地垂头。

“那么王女殿下呢？”他又问。

“看看她的选择吧，毕竟我有承诺在心。劳德，我啊，其实对那个位置真的没有多少兴趣。如果不是父亲一直心系公国，心系平民百姓，我早就云游天下去了。我讨厌勾心斗角。”

但是，你却很擅长。

劳德把这一番心底话藏于心中，不表于言，也不表于脸。他心想眼前的蒂妮莎也是一位深藏不露之辈，也许她是三大伯爵之中最有能力的一位。

不鸣则已，一鸣定必惊人。

劳德如此深信，所以就算自知如陪虎侧，但他依然尽心尽力，为的不过是以后的似锦前程。

他永远都不会懂，有一种力量更足以动摇整个世界。

──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