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露依一直待在大殿的门旁，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尔露依哭得跪在了地上，捂住了嘴巴强忍自己的哭声，但眼泪早已止不住，哭得很凄惨。

“贝尔休，你这个傻瓜……”

她的脑海里不禁回想起那一天──

贝尔休完成公务，回到自己的寝室准备上床休息时，突然说出的那一句话：

“阿尔露依，有人向我下毒了。”

那时候也准备上床休息的阿尔露依吓了一跳，手中的梳子因而掉落在地上。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已经年老的公王，满眼难以置信。

“是卢提迪亚伯爵？”她慌忙地走到床边，询问在床上的贝尔休。

贝尔休只是点头应声。

“克格尤里，他见过洛马斯了。”

“这……”

阿尔露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些消息太冲击了。她跪坐在床边，握着贝尔休的手，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你打算怎么办啊？”

“将计就计。”

贝尔休答得毫不犹豫。

接着，他望着阿尔露依，伸手轻抚着对方的头发。

“我打算把艾儿交托给阿德嘉伯爵，我已经见过她了。”

“阿德嘉伯爵？”阿尔露依难遮诧异。

蒂妮莎并没有明显忠心的倾向，为什么会是她呢？阿诺兰一派不是更好吗？

“嗯，她一定能够明白的，因为她也是一样。能够打动她的绝非是利益，而是更纯粹的力量。”

贝尔休勾起嘴角，眼神里的光辉无比耀眼。这已经阿尔露依久未看见的光辉了，那不是信念，而是更纯粹的感情。

“什么力量？”

“人心的力量。”贝尔休回答得简短而有力。

阿尔露依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

“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爱啊……”

贝尔休满是感叹，满是幸福。

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而自己深爱的女人也已经近在眼前。为了保护她们，他可以不惜一切。

然而，他又露出歉意的表情，轻抚着阿尔露依如同往昔细嫩的脸蛋。

他的手已经满是皱纹了，摸在阿尔露依的肌肤上，总感觉有一些微妙。

他回想起两人初遇之时，这个少女一眼看上自己，自己却因为年龄的差距多次拒绝，可是她却不甘心，一再猛攻之下自己也束手就擒。

他可曾想过自己的王妃竟然会离家出走远嫁至此呢？

一切都就像是发生在过去一样，记忆犹新，贝尔休闭上了眼睛。

“抱歉，阿尔露依，我可能没有办法再陪你了。我打算让洛马斯得逞，也只有这样子，艾儿才能尽早坐上公王之位，并且把洛马斯的势力都给扫清干净。洛马斯身旁原本的谋士太谨慎了，我一直没有找着机会，但是近来他好像失宠了。是圣教国的人。我不知道圣教国在谋划着什么，但是这是一次机会。”

阿尔露依已经意识到什么一样，身体颤了起来，但是贝尔休回握她的手是如此地有力，如此地不容置疑的。

“阿尔露依，为了我们可爱的女儿，你必须坚强。”

这句话绕梁而不散。

阿尔露依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彷佛千年。

“……你啊，已经决定好了？”

终于打破沉默时，阿尔露依脸上满是困扰的笑意。

“嗯。”贝尔休点头，点得用力，“艾儿在戈尼格贝蒂的改革很出息，比我要出息，她缺的只是时间，所以我要替她争取，哪怕是一分一秒。不过，狮子会将幼子丢到深坑之中，我希望艾儿的意志足够坚定，这也是对她的一场考验，如果她通过不了，阿德嘉方面我亦有所准备。”

“那我除了支持你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笨蛋。”

阿尔露依的笑容虚弱，但她依然笑着。她深爱着贝尔休，也深爱着自己的女儿，而她也明白贝尔休也一样。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而后──

“贝尔休，我一定会坚强起来替你继续守护我们的女儿。”

在大殿外缩成一团的阿尔露依如此说道，眼中除去了坚强的光辉外，还有柔柔的爱意。

＊＊＊

叛乱终结的五天后，外城广场搭建了临时的刑场。

而闻讯而至的贵族和平民当天早早就挤满了广场。

有些人是来看热闹的，有一些人则是来探察情报的，有一些人则是来痛骂这群谋反的乱臣贼子。

卢提迪亚伯爵谋反一案由阿德嘉伯爵亲自主审。阿德嘉伯爵公布了一系列的罪证，确实了卢提迪亚伯爵毒杀公王的名头，依着第一王女殿下的命令，全部处以死罪。

合共一百个主要犯人全部在阿德嘉伯爵的命令下被吊死。

林立的一百座绞刑台上，一百命犯人就此被勒断了脖子，一命呜呼。

而他们的尸体却没有立即回收入葬，反而就放在广场上挂了三天，展示予所有路过的民众看，看着不忠不义之人的下场。

其中有卫兵长，也有骑士，甚至是贵族之类人物。

作为主犯的卢提迪亚伯爵，则在一位刽子手手持利刃下，惨遭皮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最后却还没有死去。奄奄一息的他，血肉模糊地被吊在了内城的城头。

值得一提的是，卢提迪亚伯爵被吊在城头上时，他的屁股下面还绑着一张华贵的椅子。有人认出那是公王的椅子。

挂在城头期间有人不时为他护理伤口和喂食，直到第三天早上他才断气而亡。

奥特兰公国上下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震撼人心的行刑。

他们想必要很久才能忘记，忘记这一百条因为冒犯公王而招致毁灭的人命，也很难忘记那一位进驻公宫的第一王女殿下是有多么杀戮果断的。

而那位王女由始至终都没有来刑场看上哪怕是一眼。

他们不再说那位王女殿下是花瓶了。

他们也不敢再把“银雀”这个称呼挂在口边。

而取而代之的则是敬畏。

而后──

大陆历1013年，飞雪之月。

奥特兰公国第八任公王贝尔休·奥特兰·夏·奥特兰·艾洛加德被三大伯爵卢提迪亚毒死于公宫之中，第一公王女艾露娜希贝儿·贝尔休·阿尔露依·夏·奥特兰·艾洛加德成功诛杀卢提迪亚伯爵，并在次月迎来成人礼，于阿诺兰伯爵和阿德嘉伯爵的支持之下继承艾洛加德王国公爵爵位，继位奥特兰公国公王，成为奥特兰第九任公王。

她，也是奥特兰公国最后一位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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