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圆月逐渐悬于漆夜。

九州沧州，下品修真国楚国，落云山脉的落云镇。

落云镇平日人来人往，颇为热闹，而如今，除却乌鸦阴森的嚎叫以外，就只剩下凄厉的风声了。

林非躺在血泊中，浑身遍布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液的流失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连呼吸都会带着血沫。

恶心。

可已经吐不出来了。

好累。

睡下去，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林非可以说是背到了极点，别的穿越者不是出身极佳就是自带金手指，他倒好，穿越就是乞丐，吃着百家饭长大，唯一咸鱼翻身的希望就是过些天的宗门招收测试。

可现在，整个镇子都被一群外来修士毁的七七八八，而他自己，也离死不远。

林非亲眼看到待他如亲生子女的老婆婆被拦腰斩杀，亲耳听到待他不薄的邻家姐姐被折辱致死，他不甘，他恨！

可这又如何？他什么也做不到，他现在只是个无力的凡人，被修士随手玩弄的凡人。

这里是修真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对于这句话，林非如今前所未有的认同。

耳边依稀能听到那些人的大笑声，模模糊糊的，只听的到大概，林非脸上浮现出一丝悲戚。

“师兄，此次下山收获颇丰，本来还能收获一具鼎炉，可惜咬舌自尽了，好像叫什么林鸢的......”

“少沉溺于肉色之中，于我等修炼更为有利，此番出行，倒是为我的本命魂幡多了不少优质魂魄...多留无益，我等速速回宗。”

林非呼吸一滞，死死咬紧了牙关，用力攥紧的手掌被指甲刺出点点殷红血珠，睁大了眼睛，他死死记住了那两人的样貌，看着他们飞遁而去。

无力感，无力感，无力感......

浑身充斥着这种无力感，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假如，自己也是修士的话，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在他即将断气之时，一阵香风扑鼻而来，迷迷糊糊之间，他似乎听到了某个好听的声音。

“魔修杀人祭器么，明明卦象大好一片，怎会遇到如此惨景...”

循着声音，林非朝天空望去，却见圆月之下，一道倩影踏月而来，恍若谪仙。

此女一现，天地为之变色，林非虽看不清她的面容，仅凭身姿也知其是何等的倾城绝世。

似乎是注意到了林非的目光，那女子朝着他缓缓飞近，最后降落在他身边。

“欸？一介凡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有一口气？有点意思。”

或许是对林非起了兴趣，她微微散出神识，扫过林非周身后惊呼出声。

“这是...？极阳...道体？！居然万年难遇的极阳道体吗？！”

极阳...道体？那是什么东西？不会是穿越自带的体质外挂吧...不过自己就快死了，有外挂也用不上了啊......

就当林非这样想着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被塞入了自己嘴里，那东西入口即化，酸酸甜甜，颇有几分QQ糖的味道。

随后，一阵瘙痒感在伤口上涌起，伤口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了起来。

就像是喂给沙漠里快要渴死的行人一捧甘泉，林非感到自己如同重获新生一般，只是皮肤上缓缓渗出了浓稠的漆黑液体，被那女人挥袖间法力一荡，尽数扫去。

漆黑液体扫去后，林非这才有气力睁开双眼，并撑着自己的身子缓缓坐了起来。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绝世容颜，未施粉黛，仅有额心三瓣红莲作为妆容，眉眼间流露出三分慵懒，七分华贵，显然是长期身居高位之人，一袭素衣白裙难掩她傲然之气，如此美人近在咫尺，让林非呼吸一滞。

“你...是谁？”

纵然被她惊艳地有些说不出话，但林非还是很快恢复了过来，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我么？说起来有多少年没人问过我的姓名了？好像这近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女子呵呵一笑，随后说道：“你可以叫我莫沾衣，或者，叫我主人。”

“呵，那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林非冷笑一声，他凭什么喊这个女人叫主人，就算是平日里当乞丐，他也是靠着自己的劳动来换口饭吃，至于低头为奴？不好意思，你的丹药算是浪费了。

“有点骨气，我喜欢，那折中一下，你做我徒弟，只要你点个头，我就帮你把屠镇的修士全杀了，如何？”

莫沾衣的话让林非沉默了许久，最后他吐了口气，固执地看向莫沾衣。

“......我叫林非，我会亲手给她们报仇。”

“林非么，不错，有傲骨，算是过了基本关，够资格入我帝宫，做亲传弟子了。”

莫沾衣满意地拍了拍林非的肩膀，从储物袋里掏了半天，最后只掏出一件女式修袍，没办法，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又不喜欢女扮男装，自然找不出合适林非穿的衣裳，但总比光着更好不是？

“那什么...我这里只有这件衣服比较和你身了，将就着穿一下呗？”

莫沾衣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但林非却没那么多顾虑，披上修袍后起身往废墟走去。

他不想逃，只是不想让他们曝尸在外。

不管平日里待他好坏，是否折辱与他，不管是被腰斩的，还是枭首的，林非都一一为其整理好，用双手堆砌出一座座简单的土坟。

尘归尘，土归土，这个镇子终归养了他十多年，于他有恩。

而莫沾衣只是看着他，并未制止，哪怕林非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漓，不成人样。

直到黎明时分，他才做完这一切，回到莫沾衣面前，疲惫不堪。

“这个吃了，跟我走。”

莫沾衣丢给林非一个瓷瓶，摇晃之间能感觉到其中的丹药在不断滚动，随后她一拍储物袋，一道洁白如雪的仙云自储物袋钻出，稳稳停在两人面前，若仔细看，还能看到此云身上有着九道云纹。

林非拔出塞子吞下丹药，双手的血在瞬间止了下来，把瓷瓶收入怀中，跟着莫沾衣踏上了仙云。

随着仙云腾空而起，莫沾衣拍了拍林非的头。

“算起来你是我第五个徒弟，在你上面还有四个师姐，待会儿回去后多听些她们的话，不会亏待了你。”

“徒弟谨记。”

林非看着逐渐缩小为黑点的落云镇，随口应承道，他并不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会待他很好，他更相信莫沾衣是因为什么极阳道体才收他为徒。

与莫沾衣待在一起，要处处留心，说不定她们的仇还没报，自己先死在了这人手里。

“我们宗门加上我俩也就六个，而那四个丫头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没怎么见过男人，你要小心些，别着了她们的道。”

“......徒弟谨记。”

林非的心思逐渐泛上一丝无语，他总有一股上了贼船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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